羅保喃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不過臉上的凝重表情並沒有落下。別看條件不多,僅僅是兩個。正因爲如此,羅保喃才知道,這個條件肯定不好辦。想想這條件等同於偌大的一個下安化州刺史和寬恕謀反大罪,就知道不會輕鬆得到那裡去了!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區希範說到這裡,看了羅保喃一眼。羅保喃臉上浮現出幾分煩躁,但並沒有說話,目光死死的盯著區希範。“交出馮常圪的妻妾子女,所有的!原因就不用我解釋吧?”
廖敖在一邊冷不丁的說道:“先生這條件未免過了吧?越王已經被生擒活捉,交出嫡子和正妻就好了吧!畢竟趕盡殺絕,有傷天倫!”
區希範看了背後的廖敖一眼,冷笑一聲說道:“有沒有傷了天倫,我不知道!但我只是記得衛王千歲說過的一首殘詩!殺一是爲罪,屠萬即爲雄。屠得九百萬,即爲雄中雄!廖敖兵馬使,你覺得這首殘詩如何呢?”
廖敖也許不算熟讀詩書,但這首殘詩直白,甭說廖敖了,就算是市井之徒都能夠明白。
赤.裸.裸的殺戮,一股仿若緣故兇獸的氣息驀然傳來
廖敖彷彿看到了,在自己上方,一尊高大的戰神,用冷冰冰的目光俯視着自己。一滴滴鮮血,從戰神身上流淌,不是戰神的,是死在戰神下的敵人的鮮血。
“雖然沒有見面,但已經感覺到他的可怕了!”廖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對於區希範的問話,也不敢回答了。
“節帥認爲王爺這殘詩如何?”區希範並沒有把矛頭對着廖敖,羅保喃纔是真正做主的人呢!
羅保喃聞言,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說道:“久聞衛王千歲文采才高八斗,今日一聞。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呵呵!”
“那麼第一條,不知道節帥答應與否啊?如果不答應,那麼第二條,就沒有必要說了!”區希範對於羅保喃虛僞的誇獎,不以爲然。不動聲色的施加壓力。
羅保喃立刻被區希範的話穩住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廖敖插口,道:“這等大事,貿貿然下了決定,怕是先生也覺得節帥對此沒有多少誠心吧!?莫不如先生先說了第二個條件,讓節帥思考一段時間,如此無論作出什麼答覆。也說明了節帥已經下定了決心!先生覺得如何呢?”
羅保喃聞言,如蒙大赦,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忙不迭的說道:“廖敖說的話。正是本將軍剛纔想說的。”
區希範琢磨了下,覺得廖敖的話雖然有推搪的味道在裡面,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緩兵之計。故而區希範心中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理智的說道:“是我剛纔考慮不周,那麼我先說第二個條件吧!”
“先生請說!”羅保喃心中一邊權衡利弊區希範方纔說的第一個條件,一邊明顯有些精神不集中的打着招呼。
“允許在下安化州駐紮五百宋軍!”區希範言辭簡單的說道,不過在這一刻,區希範的目光顯得有些閃爍,顯然區希範的心並不淡定。
“不可能!”羅保喃坐不住了,斷然拒絕。
廖敖一臉陰沉的說道:“先生。你這個條件,可不像是外交應有的!你是讀書人,更是我們宜州鼎鼎大名的賢者,更應該知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一句話!”
區希範心中隱隱嘆了口氣,頓了頓,說道:“你們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爲了顯示下安化州對大宋的忠心,不駐兵可以!但必須出兵,與朝廷官軍一道討伐蒙漢央!”
“需出兵多少?”羅保喃也不傻,出一個兵也叫出兵,出一萬大軍也叫出兵,但其中的差距,不用多說了!
“不得少於五千人!”區希範這話一出,羅保喃和廖敖臉色立時大變。
“不可能!”廖敖斷然拒絕。“先生也是熟知下安化州的情況了,就算是全盛的時候,下安化州也不過是這等兵力。更何況現在已經大敗,糧食、兵甲、馬匹等都已經丟得七七八八。坦白和你說,甭說是五千人了,以現在安化州之力,能夠聚集到五百士兵,都已經是祖先庇佑了!”
區希範知道廖敖的話自然不可能是真實的了,以區希範一路所見,說以目前下安化州的情況,召集五千兵馬是不可能。但要真的說,就連聚集到五百都困難,那就太過誇張了。
區希範沉默不語,大殿內登時一片寂靜。
羅保喃禁不住心中暗暗着急,莫非把事情辦砸了?坦白說,對於宋軍,羅保喃真的打心底發怵的。別的不說,光是那衛王趙禳就恐怖了,一千不到的兵馬,大破二萬五千人。古之西楚霸王想來也不過如此罷了!
一旦那個殺星來到下安化州,憑藉地利擊敗對方?
這事情想的倒好,但羅保喃卻知道不可能。現在下安化州怎是內憂外患可以說的清楚呢?羅保喃進入越王宮,他的野心已經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馮常圪的妻子龍氏對羅保喃是敢怒不敢言,死死的捉住手底下三百名忠心耿耿的護衛,帶着兒子在後宮那裡戒備。
除此之外,下安化州的其他人也不怎麼服從羅保喃。有的也許是對馮常圪的忠心,有的也許是對羅保喃的不信服,覺得羅保喃不可能將他們帶向強盛。除此之外,實權人物更多的是認爲,憑什麼羅保喃這傢伙站到他們頭頂上拉屎拉尿?
他羅保喃強的那裡去?
往日也就是說馮常圪作爲羅保喃的靠山在,大家心裡面就算有話,也是敢怒不敢言。今日可就不一樣了,他羅保喃如此無情無義,還沒有什麼能力,自己憑什麼聽他的話?
故而羅保喃在進入了越王宮後,他發現事情變得不受自己控制了。現在下安化州十成兵力裡頭。羅保喃認爲自己真正能夠掌控的,也就是四成不到罷了!
外患就更加不用說了。蒙漢央本來就和馮常圪不對付,要不然爲什麼在馮常圪出兵龍水城的時候,卻拒絕出兵?在後面拖了馮常圪的後腿。
如此不智的事情都做出來了,還指望他知道什麼叫脣亡齒寒嗎?最近當真是摩拳擦掌,準備出兵下安化州。做一個真正的安化州之主!而不是隻是三安化州之一的中安化州之主。
羅保喃忍不住給廖敖使了個眼色。
廖敖一見羅保喃的眼色,登時心中哀嘆一聲,知道這一局要敗了!
爲什麼廖敖會如此悲觀呢?
皆因是三人的站位問題,羅保喃坐在主位上,區希範站在大廳中間,而廖敖則站在距離區希範不遠的位置後面。羅保喃給廖敖使眼神,廖敖是看到了。但區希範可不是瞎子啊!
“出兵中安化州,作爲大宋藩屬,這正是我們是應該做的!”廖敖開口,打破了沉默已久的氣氛。只是這樣中。充滿了苦澀。
區希範嘴角翹起,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了,故而我回去後。會說服王爺,釋放一部分下安化州的士兵。當然了,裝備什麼的,都要靠節帥自己解決了!”
羅保喃也回過神來了,心中禁不住暗暗埋怨了自己一句,但臉上卻不得不擠出笑容,說道:“本將軍在這裡。就先行多謝先生了。不過就算如此,糧食也不多,五千人真的不能夠啊!”
廖敖也在後面說道:“沒有錯,希望先生在王爺面前多多解釋,讓王爺聽到我們下安化州的聲音。事成後,下安化州上下都會很感激先生你的!”
廖敖在說感激這兩個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聲音。
區希範明白了,什麼感激的,說白了,不過是錢帛賄賂罷了!
如果換了往日,說不定區希範還會心動。但區希範已經得了趙禳的許諾,那裡還看得上這些呢?他現在想的是往上爬,那裡會做這等污了自己的事情呢?
只是區希範心頭一動,心中暗暗道:王爺也沒有想讓下安化州出那麼多兵力,不過是漫天開價,等着對方落地還錢罷了!想不到那羅保喃看着兇狠,實際上卻是個軟蛋。如果對方三言兩語,自己就讓步了,怕是會讓那廖敖,甚至羅保喃都起了疑心。既然如此,不如順水推舟好了,那錢帛一文不要,拿回去上繳到王爺那裡。
這樣豈不是既可以體現出自己的機智,又體現出自己對王爺的忠心耿耿,區區錢財是不可動搖的忠心嗎?
區希範當下咳嗽兩聲,臉色故作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下安化州的感激?哦,這個真的是好啊!”
廖敖和羅保喃對望一眼,皆是精神一振,就怕你不貪財!
羅保喃想了想,覺得一把砸暈羅保喃的好,免得夜長夢多。當下羅保喃輕輕張開五根手指,做了個百的口型。頓了頓,微笑問道:“先生認爲如何呢?”
五百貫?區希範覺得這個價碼也不錯,至於會不會是五百文,區希範自然不會對此覺得有可能了。除非羅保喃不想促成這次的事情,並且激怒自己,乃至於讓自己在王爺面前進讒,讓他羅保喃接受大宋的兵威。
否則羅保喃不會做出如此白癡的事情來。
區希範微微點頭道:“雖然我不是安化州的人,但思恩州毗鄰安化州,怎麼說也是半個安化州的人。爲父老鄉親造福,這自然是義不容辭的了!”
廖敖見區希範說的倒是響亮,卻沒有半點實際內容,禁不住心中有些着急。“先生的話,實在讓我等深感欽佩。只是不知道這次出兵,先生認爲最少能夠出多少呢?畢竟就算出兵四千,對於目前的下安化州而言,都是壓力巨大啊!”
羅保喃也回過神來了,目光落在區希範的臉上,神色有些緊張。不過配合上他臉上那一道蜈蚣疤,卻顯得頗爲凶神惡煞,有幾分威逼的味道。
區希範抿着嘴脣思索了半響,一副我盡力了的口氣說道:“三千人吧!這個出兵的人數不能夠降低了!要不然王爺那裡,不好交代啊!”
“先生,三千人也太多了吧?”羅保喃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心中暗罵,自己的錢怎麼就值這麼點兵力的?
廖敖也附和道:“是啊!先生,雖然說剛剛過了秋收,但我們下安化州是什麼光景的,你還不知道嗎?百姓都是靠伐木、漁獵爲生的,耕作不多。每年過冬,日子都要緊巴巴的,那年不死上幾十人的?如果還要出兵,真的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啊!”
區希範說道:“那就二千五百人吧!”
見羅保喃還想說話,區希範解釋道:“這真的不能夠再少了,你們想想,過去兩年時間下安化州就帶人作亂了兩次,一次比一次浩大,第一次還可以叫作亂,第二次可就是造反了。”
“這些都是馮常圪一人的所作所爲的,我們都是被逼的!”羅保喃果斷翻臉不認人,一臉偶是良民的樣子叫冤枉。
切!你這傢伙還是被逼的?這樣的謊言,去騙騙三歲小兒還差不多。
心中腹誹是一回事,表面上區希範還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解釋道:“節帥的話,我自然是相信的,問題是我相信也沒有用啊!王爺不相信,甚至王爺相信沒有用,汴梁城內的那位官家相信纔可以啊!要不然他認爲王爺管治不力、無力駕馭南方羈縻州,王爺吃了責罰,我可就要砍頭的。而怎麼讓朝廷閒心下安化州反正是充滿真誠的呢?這自然需要多出兵,否則實在叫人難以信服啊!”
羅保喃愁眉苦臉的說道:“是,先生說的沒有錯,只是糧食方面,實在!唉!”
廖敖適時插口,道:“不知道先生能不能代替我等,向王爺美言幾句,借糧下安化州呢?”
區希範怔了怔,心中了明,原來說了那麼多,都是爲了借糧。區希範故作爲難的說道:“這事情……不好辦啊!”
“也就唯有先生你纔可以救我下安化州了!萬望你不能夠拒絕啊!”廖敖一臉爲國爲民的樣子,真誠的說道。
“是啊!萬望先生送佛送到西,再在這事情上,幫一把吧!”羅保喃也跳出來,軟硬兼施的給區希範施加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