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裡的煙妃是指紫煙麼?吟歡心裡一沉。
“回皇上,煙妃今日醒過來一會,可能是因爲曾經身受重創,又經長途跋涉,此時仍然虛弱不堪,兩個時辰之前服過藥睡下,估計這個時辰應該要醒了。”軍醫聲音沉穩,語氣恭敬淡淡的說道:“只是,煙妃娘娘的舊患恐怕尚需一些時日調理,否則,將來會落下後患,難以康復。”
“總之,煙妃就交由你看着,下去煎藥吧,等到煙妃醒來的時候,正好可以服用。朕也很想知道,朕的妃子,爲何會如此狼狽的一個人,來到這枯寒的西北戰地。”蒼凜塵語氣冷冽,一拂衣袖聲起,軍醫退下,聽聲音,他應該是走到一旁的書案上查閱奏摺,像是心情極爲煩燥,突然伸手將一堆如山的奏摺掃在地上。
“皇上。”營外傳來一聲急呼。
“進來。”
“皇上,糧倉被鮮軍偷襲,我們被燒了不少的糧草。”
‘嘭’的一聲,蒼凜塵跟前的書案應聲碎成兩半,“來了這麼久,連鮮軍的行蹤都沒發現,而我軍卻被他們數次偷襲得逞,如今更是被他們燒了糧倉,告訴朕,你們行軍打仗多年,連這麼一點防備之心也沒有麼?”
“皇上饒命。鮮軍並沒有出現在軍營範圍,而是利用風向,以孔明燈裡蓄火油,以箭射下,釀成大火。卑職們早就已經發現不妥,已經小心提防,可是……”
“既有孔明燈,便能追查到他們的蹤跡,可有立刻派人去查?”蒼凜塵煩燥的打斷了將士的話,冷聲斥道。
“回皇上,已經派人去查了,可是,方圓十里之內,沒有……沒有鮮軍的蹤跡。”將士的聲音越來越小,從京城出發到現在,已經爲時兩個多月,糧草已經快要耗盡,卻仍然沒有找到鮮軍的下落。這一仗對擎國,對皇上,都是同樣的重要,只能勝,不許敗,可是,屢屢被鮮軍偷襲得逞,如今軍中士氣全無,這一仗堪虞。
“立刻傳朕旨令,所有將士今夜都不許睡覺,徹查方圓五十里內,一定要找到鮮軍的蹤跡。”
“可是,皇上。這裡一到晚上便會起霧,如果我軍貿然出營,萬一被鮮軍偷襲,將毫無還手之力啊。”將士倒也是忠良之人,硬着頭皮說道:“不如,等到明日我們再循着孔明燈的來源,去找鮮軍的蹤跡。以免無辜送命。”
“我大擎焉能有膽小怕事之輩……”
“皇上……”一聲虛弱的嬌喚聲傳來,蒼凜塵一拂衣袖,沉聲說道:“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小心提防着鮮軍再次偷襲,另外,立刻派人催送糧草。”
“是,皇上。”
將士退了出去,蒼凜塵趕緊走到紫煙的牀邊,拉着她的手,輕聲說道:“你可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軍營之地藥草不足,你身子又如此虛弱,萬一你有個好歹……爲何這麼遠的路,你會急着趕來?可是宮裡發生什麼事了?”
“皇上……”紫煙哭得含悲帶憤,“自從皇上你走了之後,皇后便將臣妾押入冷宮大牢,終日嚴刑逼供,要臣妾承認蕭侍衛之死與臣妾有關的罪證。臣妾心知皇后娘娘與蕭侍衛關係交好,一心想要替他查出真兇,可是,臣妾哪裡經得起皇后的嚴刑?最後,唯有招認了。皇上,不是都說皇后她是以仁德服天下麼,可是,她爲何會對臣妾這麼殘忍。”
說完,她輕輕的挽起衣袖,露出被人虐打過的痕跡,看着上面觸目驚心的斑斑瘀青,蒼凜塵倒吸了一口冷氣,“皇后看起來不像是這麼殘忍冷血之人,她沒有證據,怎麼會對你下此毒手?”
吟歡心裡輕輕一抽,他雖未完全信她,但至少還能想到不聽片面之辭。
“皇上,臣妾自知不應該前來戰地煩擾皇上,但是,在你走了之後,京城內外都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后不知道爲何如此相信皇后,賜她隨意出入各個宮門的令牌,不止,還任由她隨意出宮。皇后還曾經多次失蹤,且都與夜行歡與靖王脫不了關係。”紫煙輕聲的啜泣着,哭得讓人心酸腸斷。
“她向來都與夜行歡交往甚密,與靖王之間也有些交情,這些,算不得什麼。”
“可是,她身爲一國之母,應該要知道如何避嫌啊!皇上,你與靖王之間勢成水火,此次一戰,更是茲事體大。她從進宮當時便站在靖王身側,到靖王大婚,她便前去四處爲其奔走,甚至,還有好幾次都未回宮門。這些事於宮中又怎麼可能遮得住,擋得住?此事如今在京城已經鬧開來了,百姓紛紛在背後笑皇上……”紫煙說到這裡欲言又止,擡着妖嬈狹長的眸子軟弱的看着蒼凜塵。
“爲何不說了?”
“皇上,臣妾不敢說。”說到這裡,她像是不由自主的撫上自己的雙臂,痛苦難安的表情讓人心生憐憫。
“朕在這裡,誰還敢再傷你半分,朕必取她的性命。”
聽着蒼凜塵安慰自家嬪妃的話,吟歡不由得嘴角泛起苦澀,這個她,指的便是她夏吟歡。“皇上。”紫煙輕輕的靠在蒼凜塵的懷裡,吸了吸鼻子,像個孩子似的緊緊的環着他的脖子,擡着秋水之眸靜靜的看着蒼凜塵,“曾經有一度,臣妾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臣妾也沒有想到皇后會是那樣的人。
京城裡的人都在說,靖王與夜行歡都對皇后動了心思,趁着皇上你有危難,便紛紛對你投以條件,以壓君威。明地裡,是想要爭權奪勢,實則暗地裡,卻是爲了一個女人在爭風吃醋。所有人都在說,皇上你與靖王兄弟情深,何以會鬧到像如今這般反目,其實,說到底,也就是因爲一個女人。
本來臣妾也是不信的,但是,看着靖王出事,皇后居然連夜出宮,而且兩夜未回,民間的傳聞越發的激烈起來。臣妾只是好心去勸說皇后,就被她……”
紫煙因爲哽咽,實在再難以說出話來,只是將頭埋在蒼凜塵的懷裡,哭得喘不過氣來。
“靖王出過何事?”蒼凜塵的話讓哭泣中的紫煙微微一徵,與她所想象的好像有點不太一樣,這個時候的皇上應該是盛怒的,何以會在這個時候關心靖王的死活?
她也來不及多想,便輕聲泣道:“在皇上你走了之後,臣妾也找到了肖淑妃,原來,是皇后將她關起來了,爲的,就是想要逼九門提督肖正恩帶兵前去護靖王出城。因爲朝中仍有許多忠心於皇上的人,皇后擔心會對靖王不利,便逼肖正恩忤逆皇上。
後來,靖王於大婚前日失蹤,此事雖說沒有張揚,但其實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當晚,皇后出宮,一去便是兩日,後來,靖王回府,便將婚事推遲了半年,說是要等到戰事大勝。如果臣妾沒有記錯,靖王對這個靖王妃,其實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上心。”
蒼凜塵一徵,“何意?”
“臣妾也是女人,一個男人對自己是不是有意,一眼便能瞧得出來,否則,臣妾也不會對皇上你思憶至此。靖王與靖王妃之間,全是虛情假意,想必,是爲了讓皇上你忘記靖王他曾經大膽到向皇后示愛之事。而至於靖王失蹤這兩日,民間也有人在傳,其實是與皇后暗中私會,因爲靖王見到娘娘在宮裡受了委屈,便主動上前示好安慰,結果……結果……皇上,臣妾不敢再往下說了。”
“夠了。”蒼凜塵一聲沉喝。
紫煙受到驚嚇般的擡頭,緊緊的看着他,而他的眸子裡晦暗不明,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他將雙手負於身後,起身走到窗前。
“皇上。”一聲沉悶的聲音,紫煙從牀上翻身下來跪在地上,蒼凜塵轉頭看着她的模樣,份外的惹人憐愛,趕緊上前將她扶了起來,“皇上,臣妾自知如此大逆不道是死罪,但是,臣妾也想冒死提醒皇上一句,切勿忘了夏吟歡的身份。贏國乃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因爲臣妾住在東宮日子尚久,偶然間也會聽皇后提及贏國之事,覺得她自己愧對贏國的百姓。
若是她對皇上是真心實意,臣妾也自當歡喜,可是她不是。臣妾也並非貪戀後位,只是覺得,她根本就沒有資格坐上後位,母儀天下。她刻意隱瞞夜行歡的身份,又暗中相助靖王,此舉種種,臣妾真的不相信她對皇上是一片真心。
至於她誣陷臣妾,也是因爲臣妾之前確實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她恨臣妾是應該的,但是臣妾真的不想皇上再受她矇騙。”
紫煙說得情真意切,珠淚連連,吟歡秀眉微微一皺,要不是她是當事人,還真的會當她口裡的皇后是個無惡不做的毒後。不由得勾脣一笑,這樣的話,雖是膚淺,但是要騙本就對她心生怨懟的蒼凜塵已經是綽綽有餘。
果然,蒼凜塵沉聲說道:“她害得朕朝令夕改,爲百姓所不恥,成爲朝中大臣的笑柄,她向來在人前顯示她的慈善,卻以母后相逼朕再次立她爲後,這樣的女人,朕早就已經……算了,你先好好歇着。”上前將紫煙抱到牀上,小心的扶着她躺好,“一切都會好的,有朕在,沒人敢再欺負你半分。”
“皇上,夏吟歡不除,臣妾寢食難安。當日珍貴妃夢魘之事,臣妾猶記在心。雖說已經痊癒,但是,這種事,又怎麼能輕易就放得下呢?夜行歡是夏吟歡一心要袒護的人,但是,他也是皇上你最大的威脅。就算此仗天偌我大擎,回去要面對的,還有夜行歡等人。他們全都虎視眈眈的等着皇上的吃敗仗,便有機會竄謀奪位。”紫煙字字有力,句句正中蒼凜塵的心底深處。
只聽他一拳擊於牀沿之上,“好,既然她有母后撐腰,想要朕拿她沒辦法,那麼,朕便讓她看看,什麼叫做一國之君。居然連身處冷宮之中都如此的不安分,朕如何再能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