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跟馬駿聊天的那小姐不一會就回來了,可是等她來後,已經沒有馬駿的身影。她笑了笑,嘟噥着說:“來這裡假正經的人,真是少見。”把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也匆匆離去。馬駿此時已經來到了愛麗婭桑拿城外,他跟在一個男人的身後,坐上一輛車,遞給他一根菸,自己也摸出一根,說:“五零九房,四十一號小姐。”男人笑着說:“馬縣長,你欠我一頓酒。”馬駿徐徐地吐了幾個菸圈,說:“別的沒有,酒多的是,弄好後,給我打電話,我去豐平一趟。”
不一會,焦雙清的車徑直停在了愛麗婭桑拿城的門口,一下車,看着滿院子停的警車,說:“這陣仗大了點吧?”馬駿打開車門,走下來,呵呵一笑,說:“不把陣仗鬧大點,可不管用啊。”焦雙清說:“馬大縣長,有什麼需要效勞的?”馬駿從錢包裡掏出一沓票子,塞進了焦雙清的口袋,說:“我今天去高雅家負荊請罪,不達目的誓不班師,這錢拿去,好好地跟嚴鐵喝幾杯。”焦雙清摸出錢看了看,笑着說:“馬大縣長,能不能慷慨點?這錢只能上小館子呢。”馬駿用手背拍了拍焦雙清的肚子,嚴肅地說:“回去就讓老田去查你的問題。”
焦雙清說:“我說領導,你可不能恩將仇報啊!”馬駿伸出手,說:“車鑰匙拿來。”焦雙清說:“得再加點油錢。”馬駿拍了拍他伸出來的巴掌,說:“我說焦局長,你是不是鑽錢眼裡了?”焦雙清從口袋裡摸出鑰匙,說:“得,現在到說起我來了,像你這樣的小氣領導,我算是第一次見到。”馬駿打開車門,發動車子,說:“別在這裡唧唧歪歪的,等我把高雅接回來,你要我請你做什麼都成。”
焦雙清吐了吐舌頭,掏出手機,給嚴鐵打了個電話,嚴鐵說:“你的手也伸得太長了吧,這裡可不是你們澤西縣。”焦雙清說:“我錯了,嚴隊長,剛纔那個姓馬的領導扔下話,讓我請你吃飯,我在榮華酒樓等你,如何?”嚴鐵說:“你這檔次也太低了。”焦雙清說:“沒辦法,要怪就怪馬駿吧,他給我幾百塊錢,我總不能到貼不是?”嚴鐵說:“等我忙完。”
焦雙清大大咧咧地走進愛麗婭桑拿城,坐在大廳裡的沙發上抽着煙。因爲公安臨時“拜訪”,所以沒有服務小姐端茶遞水,焦雙清閉着眼睛,支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吞雲吐霧。半個鐘頭的樣子,嚴鐵的聲音在大廳裡響了起來,嚴鐵喝道:“把他們帶走!”焦雙清睜開眼,只見幾個荷槍實彈的特警正押着幾個人,其中還包括一個衣着暴露的女郎,走出了大廳,焦雙清笑了笑,信步走到嚴鐵的面前。
“喲,這不是澤西縣公安局的焦政委嗎?哎呀,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嚴鐵快步走上前來,拍了拍焦雙清的肩,笑眯眯地說。焦雙清揮揮手,說:“嚴大隊長,我是專門來向你彙報工作的。”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出了愛麗婭桑拿城,焦雙清用手指捅了捅嚴鐵的腰,低聲問:“辦妥了沒?”嚴鐵笑了笑,說:“馬縣長安排的事,說什麼也要完成任務啊。”
嚴鐵給馬駿打了個電話,說:“領導,你也真是大方啊,我可跟你說,標準太低了,這頓不算。”馬駿跟他玩笑了幾句,說:“行啊,嚴鐵,你就猛敲竹槓吧,聽你的口氣,事辦成了?”嚴鐵說:“不僅僅事辦成了,我還有個意外的收穫。”馬駿說:“你就別賣關子了。”嚴鐵說:“這個楊純傑可是一點也不純潔,是個陰謀家呢。聽說過紅樓嗎?他這個地方可以稱得上紅樓第二了。”
馬駿說:“你的意思是他真的錄了像?”嚴鐵低聲說:“幾乎每個房間都裝有微型攝像頭,保安監控室裡,還有專門的錄像設備,我們已經把設備間封了。”馬駿說:“你聽我說,現在你千萬不要回局,就在那裡等着,我馬上打轉,一切等我回來再說。”說完,馬駿就掛了電話,拉響了警車的警報,向楚湖市城區駛去。
嚴鐵雖然不知道馬駿到底有什麼意圖,但他還是選擇了在車上等待。半個小時後,馬駿駕着嚴鐵的車駛入了桑拿城的院子裡,嚴鐵迎了上去,坐在了車子上。“他們的經理控制住沒有?”馬駿開門見山地問。嚴鐵的頭朝後面的中巴車呶了呶,說:“在車上。”馬駿說:“馬上讓人把他帶到桑拿城去,嚴加審問,追查錄像帶的下落。”嚴鐵不解地問:“帶回局裡審不一是樣嗎?”馬駿說:“嚴鐵,我問你,一旦回到了市公安局,桑拿城錄像的事情是不是曝了光?如果有些幹部知道他們那些證據在你手裡,你不是接到了一個燙手山芋嗎?”
“啊呀,馬駿,多虧你提醒我。”嚴鐵一拍大腿,叫了起來,又問:“依你看,找到了這些錄像帶後,怎麼辦?”馬駿說:“你親自送給餘家良書記。”嚴鐵問:“我?”馬駿說:“這樣一來,你不僅立了功,而且避免了很多麻煩。”嚴鐵說:“看來我要請你吃飯了。”馬駿正色道:“現在不談這些,快點去幹話。”嚴鐵看了看馬駿,目光裡滿是感激。
在秘密審問下,嚴鐵得知,這家愛麗婭桑拿娛樂城是楊純傑開辦的,今年春天,他從前年的廈門遠華走私案中找到了靈感,專門在楚湖市投資興建了這家桑拿城,在每一間房裡都裝上了微型攝像頭,目的是掌握一些官員生活腐化的證據,爲自己在生意場上開山過河提供便利。本來,楊純傑本來很少來桑拿城,大小事情讓自己的副手打理,今天他來這裡,是因爲夏明橋特意打電話說有重要情況,他知道將有一條大魚會中招,所以親自坐鎮指揮。
很快,嚴鐵他們根據楊純傑的交待,從經理辦公室的保險櫃裡找到了幾盒錄像帶,他打電話向馬駿說明了情況,問:“如果他還留有備份怎麼辦?”馬駿說:“這就不好辦了,就讓那些中了招的幹部們自求多福了,反正你我是仁至義盡了。不過我的事情要做成鐵證,不能讓事情起反覆。”嚴鐵說:“四十一號小姐已經簽字畫押,承認是她爲配合偷拍而陷害於你,楊純傑也在上面簽了字,另外,五零九號房的偷拍錄像他們還沒來得及處理,已經被我親手刪掉了。”馬駿說:“幹得好。”
餘家良正在家裡吃晚飯,見馬駿帶着一個陌生男人來了,陌生男人手裡提着一個鼓囊囊的手提包,有些詫異地問:“馬駿,你這是做什麼?”馬駿笑着介紹說:“這位是楚湖市刑警大隊長嚴鐵,是我的一個校友,他有禮物要送給您。”餘家良問:“什麼禮物?馬駿,你不知道我不喜歡這一套嗎?”馬駿笑着說:“餘書記,您讓我們站在門外,怎麼說得清呢?”餘家良說:“說清了,再見來吧。”
馬駿正色說:“嚴鐵下午剛剛突查了愛麗婭桑拿城,這一包東西,全是桑拿城的偷拍的錄像帶。”餘家良怔了一怔,問:“有這樣的事?你們快進來說。”餘家良聽嚴鐵講了大致的經過,眉頭緊鎖,說:“這個楊純傑,也太不擇手段了,嚴鐵同志,你立了大功,不錯啊不錯。”馬駿說:“餘書記,我今天來,是向您請罪的。”餘家良問:“你何罪之有?”
馬駿說:“我身爲黨員幹部,不該去這種地方,不該接受異性按摩。”餘家良哈哈一笑,說:“看在你老實交待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的問題了。”他喝了一口茶,正色道:“不過,以後不要出入這種場合了,要注意影響啊!”馬駿說:“餘書記的話,我一定謹記在心。”說完,嘆了一口氣。餘家良看了看他,問:“出了什麼事嗎?”馬駿說:“跟高雅鬧了點小矛盾,我本是順道來楚湖市的,準備去豐平找她好好談一談,誰想在楚湖出了這事。”
餘家良說:“高雅這丫頭我是知道的,平常小事是不會發脾氣的,一定是你闖了大禍,你可要好好地勸勸她,家和萬事興吶。”馬駿唯唯諾諾,又聊了一會,馬駿起身說:“太晚了,不打擾餘書記休息了。”餘家良送他們到了門口,拍了拍嚴鐵的肩,說:“小嚴,明天我請吳書記吃飯,你也來。”
秋月皎皎,涼風習習,馬駿抓住嚴鐵的手,說:“餘書記很欣賞你,明天可要好好表現啊!”嚴鐵說:“我會的。”兩人在秋夜裡站着聊了一會,嚴鐵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嘴角在月色下向上揚了揚,他柔聲說:“忙完了,一會就回來,不用等我了,去睡吧。”等他掛了電話,馬駿說:“真讓人羨慕啊,嫂子在催你呢。”嚴鐵擂了他一拳,說:“加油啊,快把弟媳給勸回去。”
把嚴鐵送回了家,馬駿又開着他的豐田警車上了路,來到豐平縣時,已是凌晨一點,岳父家的一扇窗戶內透着一絲淡淡的燈光,馬駿知道這是岳父岳母專門爲他和高雅來這裡時留的房間,現在,兩個孩子正在他們媽媽的懷抱中安睡着,高雅也進入了夢鄉,不過馬駿相信,高雅現在肯定還在生着自己的氣,她可能會在夢中流淚,一想到傷害了高雅,馬駿的淚便流了下來。
兩束電筒光掃了過來,又旋即折轉了回去,看來警車的確能夠省去很多麻煩,不然自己深更半夜坐在車裡,這些巡邏的保安不把自己審問一通才怪。馬駿又看了看那扇窗,抽了一根菸,裹了裹外套,沉沉睡去。天麻麻亮的時候,馬駿被晨練的音樂吵醒了,他感到渾身痠痛,雙腿發麻,下了車,做了幾個伸展運動,清晨的空氣清涼而潮溼,帶着青草的味道。
高雅的母親提着菜籃子走了過來,她側身看了看正看着東邊的天空出神的馬駿,打了一下他的手,說:“駿,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馬駿看着岳母,低下了頭,說:“媽,我昨天晚上來的。”岳母埋怨道:“你呀,來了怎麼不進去?在外面扛了一夜?”馬駿點了點頭,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他說:“我怕吵醒了爸媽和孩子們。”岳母挽起馬駿的手,笑着說:“走,跟我進去,你呀,在小雅的面前認個錯,說說好話,沒事的,小雅發的脾氣能有多長久?”
進了門,岳父高楚羣已經起牀了,馬駿壓低着聲音,跟他問好,高楚羣拽起馬駿的胳膊,說:“走,我們到書房去說。”岳母衝了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遞到了馬駿的面前,說:“駿,快喝了,祛祛寒。”高楚羣問:“老婆子,我的呢?”岳母說:“要喝自己去倒去,我去買菜,駿啊,我給你去買甲魚做湯,你看看你,幾個月沒見,都瘦成這樣了。”高楚羣笑着說:“老婆子,你也太偏心了吧,快去買菜吧,不要再嘮叨了,我要跟駿聊天呢。”
“爸,對不起,我讓高雅傷心了。”馬駿垂着頭,聲音有些抖。高楚羣說:“我可告訴你,小雅這兩天也想着你呢,我看她是假生氣。”見馬駿臉上寫滿了不解,高楚羣說:“昨天早上,吃早點的時候,她把牛奶給喝完了,然後隨口就是一句,駿,幫我倒一杯牛奶,昨天晚上,給影子洗澡的時候,她在衛生間裡喊,駿,快拿一條毛巾來,你看看,她不是假生氣是什麼?”
馬駿鼻子一陣發酸,認識六年來,除了高雅到賀家嶺支教的一年,兩個人幾乎沒有鬧過什麼矛盾,在某種程度上說,高雅總是謙讓於他,兩個人情投意合,結婚以後,時間並沒有沖淡他們的愛情,反而讓他們的愛多了一種綿久的親情,只是這一次,自己傷害了善良的高雅,傷害了這世上自己最愛的女人。馬駿拿起茶几上的紙巾,堵在鼻前。這時,一襲睡袍的高雅,推開了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