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江超吃過飯,又洗了個熱水澡,趙長風就到了。
陽江超見到趙長風又是一驚,在他印象中,能辦成這麼大事的人怎麼着都應該是二十七八歲以上有一定社會閱歷和活動能力的人,可是沒有想到趙長風看上去最多二十二三歲。
“小趙,你好!”陽江超伸出手來緊緊握住趙長風的手,“多謝,多謝你啊!”
趙長風笑着說道:“陽局長客氣什麼?你是周老師的愛人,也不是外人啊。”
陽江超慚愧地說道:“小趙,別叫我什麼局長了。我早被免職了,你還是叫我老陽吧。”
趙長風一笑,說道:“那我就叫你陽哥吧。”
“好,小趙既然不嫌棄我的身份,我就倚老賣老叫你一聲老弟吧。”陽江超說道。
“小趙,真是麻煩你了!”周老師在一旁說道:“可是小趙,下邊的事恐怕還要繼續麻煩你。我家老陽雖然取保出來了,可是回頭不是還要過法院的一關嗎?你看看下邊的事情該怎麼處理啊?”
趙長風沉吟了一下,說道:“周老師,還是讓陽哥先說說他情況吧。”
“老陽!”周老師就看着陽江超。
陽江超尷尬地問趙長風道:“老弟,你需要知道什麼情況?”
趙長風說道:“你就說說事情的經過吧,重點把檢察院反貪局問你一些什麼問題,你是如何回答的說一說吧。”
於是陽江超就說了起來。
原來當F縣檢察院反貪局接到異地偵辦陽江超案子後。他們首先誰也沒有驚動,悄悄地來到山陽市。到了山陽市,反貪局地人首先就是到山陽市各大銀行摸排陽江超的存款情況。其中除了在趙長風在匿名信中寫到的那家銀行查到以陽江超名字開戶銷戶的三萬存款資料外,另外還在距離陽江超家不遠的一家銀行中查到了以陽江超名字開戶的十八萬存款。在掌握了切實的證據後,反貪局的人才對陽江超採取了強制措施。
在反貪局裡,陽江超只承認那十八萬存款是他地,對於在另外一個銀行已經銷戶的三萬塊錢存款他表示根本不知道,也絕對不會是他。當反貪局的人出示了留有陽江超簽名的開戶資料、存款單、取款單以及銷戶資料時。陽江超就叫了起來,雖然這些單據上面的字跡和他的筆跡有六七分相像,但是陽江超還是一眼能看出來絕對不是自己的簽名。他說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讓反貪局地人進行筆跡簡單。再後來,反貪局的就不提那三萬塊存款的事情了,只追究已經查實到陽江超名下的十八萬元存款。
這十八萬元的存款有十五萬元是這兩年來陽江超主動向多家建築公司索要的回扣款。陽江超當時是以工程質量保證金地名義向建築公司索要的,然後拿回家存到自己的戶頭上。當然這在當時不過是陽江超爲受賄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他收錢的時候只是空口白話的說了一句這是工程質量保證金。並沒有給建築公司出具任何手續。當然,這些工程質量保證金陽江超在工程質量驗收合格後陽江超也不會歸還的。對於這一點建築公司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此時面對反貪局的訊問,陽江超卻想起當初這個救命稻草了。他堅持說這就是建築商上交地工程質量保證金,不是他索要的賄賂。
反貪局地人質問他,如果是工程質量保證金,爲什麼不由風景區管理局出具正式收據?爲什麼陽江超收了錢之後不上交風景區管理局財務上統一保管?爲什麼其中一些建築公司的工程驗收合格後。陽江超還不把這些錢退還給建築公司?
對於前兩個問題,陽江超一概推爲他不懂財務紀律,認爲這些錢放在風景區管理局和放在他個人這裡問題都不大。總之都是對建築公司保證工程質量的一個約束。反正這些錢自從他存到銀行之後,一毛錢都沒有動用過,連利息都原本原地留在帳戶上。反貪局的同志如果不相信,可以讓銀行把對賬單打出來一筆一筆清查。
女兒小惠平時的醫藥費都是陽江超兩口子從工資中擠出來地,而這些受賄得來地錢陽江超都存在銀行,等存夠了換心手術的費用之後纔會動用。因爲現在錢還沒有存夠。所以這筆錢他根本沒有動用。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對他地說辭的一種佐證。
至於爲什麼有些建築公司的工程驗收合格之後,陽江超沒有把工程質量保證金退還。陽江超的解釋是他太忙,要負責風景區建設開發推廣等多項事務,而那些建築公司也沒有主動上門來找他讓退還工程質量保證金,所以他就暫時忽略了這些小事。
“反正錢都一分不少地存在銀行戶頭上的。建築公司什麼時候來要我什麼時候就退給他們。這怎麼能算是行賄呢?”陽江超振振有詞地向反貪局的同志辯解。
十八萬存款中另外還有三萬多塊錢是陽江超從單位小金庫中轉移出來的。由於陽江超負責風景區的開發推廣工作,需要和國內各大旅行社打好關係。因此風景區管理局就從單位小金庫中撥出一筆專項資金歸陽江超支配。用來支付各大旅行社的佣金和回扣款。有時候專項資金會有一部分結餘。陽江超都存到個人帳戶上了,兩年下來也累計有三萬多塊。
對於這三萬多塊。陽江超也咬着牙不承認自己是貪污,說他只不過是把這些錢暫時存在個人的戶頭上。因爲風景區的推廣工作需要和方方面面打交道,有的時候會有很緊急的接待任務,到時候如果來不及到單位取款,那麼這部分錢就可以暫時應一下急。總之,這些錢存在個人帳戶上並不是爲了貪污,只是爲了開展推廣工作的方便,只不過由於他個人的組織觀念不強,財務意識淡薄,沒有把這些事情向風景區管理局的其他領導通氣而已。
趙長風雖然不是很懂法律,但是聽了陽江超的講述心中還是鬆了一口氣。陽江超還沒有傻到一進反貪局把什麼事情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他處處給自己留一個後路,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當然,並不是說陽江超給自己留了後路就一定有用。究竟採不採信他的說法,就要看檢察院和法院方面如何去看待這件事情了。在中國,判斷很多行爲是否違法是否有罪並不是取決於法律條文,而是取決於解釋法律條文的司法機關,說起來這也是中國的特色之一。而司法機關的某些人員在做出具體判斷的時候往往還要參考一下法律之外的東西。
現在陽江超的案子既然是異地偵查、異地起訴、異地審理,首先就是向F縣檢察院負責陽江超案子的具體人員傳達一個信號,這個案子一定要從重處理!如若不然,省檢察院也沒有必要搞什麼市管幹部異地偵查、異地起訴的改革試點了。所以趙長風判斷,如果沒有其他因素介入的話,單單憑藉陽江超自己的辯解,恐怕檢查機關不會採信的。因爲陽江超手中缺乏支持他說法的有力證據。比如當初即使個人手寫一張工程質量保證金的收據給建築公司也好啊。當然,當初陽江超並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這一步。他當初如果寫下什麼收據,對他來說都是把柄。可是陽江超也沒有想到,有的時候把柄也會成爲救命的證據。這真是凡事都有利有弊,要想做到兩全其美並不容易。
周老師看自己丈夫說完之後,趙長風低着頭久久沒有說話,心中就有些慌張了,連忙問道:“小趙,事情是不是很嚴重?我們家老陽會不會有事啊?”
趙長風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周老師,這事情我也不好說。陽哥雖然給自己留有退路,但是這些退路卻是漏洞百出。最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我很難說啊。”
陽江超額頭上也一頭冷汗,雖然在反貪局的審訊室內他還能保持冷靜,但是那是一種絕望下的冷靜,一種絕望下的拼死掙扎。現在他從看守所出來了,見的了希望,心中反而恐慌起來,他真的害怕重新被關進看守所,和那些亂七八糟的罪犯關在一起。
“趙老弟,你看我應該怎麼做啊?”陽江超此時把所有希望頭寄託在眼前這個比他小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
趙長風輕輕笑了一下,說道:“陽哥,你此時要做的就是回家安心過年。”
趙長風不會給陽江超任何答案任何提示的,他要做的是案件的旁聽者,而不是成爲案件的參與者。如果他教了陽江超怎麼做,那他就是在教唆陽江超串供,這種法律上的風險趙長風是絕對不會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