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天晚上,海州市財政局國庫科科長張曉強在趙長風面前吃癟的事情就傳得滿城皆知。
粵海縣石灣鎮東湖別墅一號。
縣委辦主任解運來坐在沙發上,向縣委書記衛建國彙報着趙長風和張曉強之間發生的事情,其內容之詳細程度,即使是趙長風和張曉強兩個當事人也未必能夠了解的如此清楚。尤其我們也可以得出一個結論,衛建國表面上看起來只是一個掛名的一把手,但是私底下通過心腹解運來還是在粵海縣培植了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
“呵呵,這個張曉強,不是自找不痛快嗎?”聽完彙報後,衛建國笑着搖頭,“國庫科科長是了不起,但是再了不起的科長也只是一個科長。趙長風是堂堂的縣長啊,張曉強求趙長風辦事,最起碼要親自上班拜訪才顯得尊重,是不是?”
“是啊,大忌啊!求人辦事還這麼囂張。我看張曉強是平曰裡被那些部委局辦的一把手給慣出來的,飛揚跋扈慣了,遇到什麼問題,總是一個電話就搞定,可惜這次遇到的不是別的縣長,而是小趙縣長啊。”解運來符合道:“張曉強也沒有想一想,當初趙長風在醫院住院時,連苗市長親自去問候都懶洋洋地愛答不理的,更別說張曉強一個小小的財政局國庫科科長了。”
衛建國似笑非笑地聽着,沒有說話。解運來是下屬,可以議論頂頭上司苗曉市長。但是以衛建國的身份,就不能胡亂接這樣的話茬。
解運來把身子往衛建國這邊挪了一挪,頭探向衛建國,放低了聲音說道:“衛書記,我有點想不通啊。”
衛建國瞟瞭解運來一眼,“想不通什麼?”
“剛則易折。”解運來說道:“雖然說小趙縣長背景不一般,但是他這麼一直這麼強勢,豈不是裡外樹敵,四面楚歌嗎?這樣下去,小趙縣長還怎麼在粵海縣開展工作?”
衛建國輕輕哦了一聲,沒有說話,頭靠在沙發上,眼睛望向天花板,顯然是在思索。過了片刻,衛建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說道:“這件事情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啊。”他聲音極輕,像是自語,又像是向解運來解釋。
解運來聽了衛建國的話,沒有繼續發問,也低頭沉思起來:這小趙縣長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呢?
****粵海縣後沙鎮,海上皇宮ktv,縣委副書記錢雲楓在後沙鎮鎮委書記宣天榮、鎮委副書記魏萬壑等一干官員的簇擁下,邁進了裝飾極盡奢華的至尊包廂。
伺候着錢雲楓坐定之後,宣天榮湊到錢雲楓的面前,笑着請示道:“錢書記,您看……”
“不忙。”錢雲楓靠在軟綿綿的真皮沙發上,微笑着看着宣天榮:“先說會兒話吧。”
“好好。”宣天榮轉身衝海上皇宮的老闆沙皮和大堂經理阿麗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先出去。”
沙皮和阿麗連忙掛着討好的笑容,欠身說道:“錢書記、宣書記,我們就候在外面,有什麼需要說一聲,我們馬上過來。”
沙皮和阿麗出去候,宣天榮看錢雲楓還靠沙發上閉目養神,一點說話的意思都沒有。他眼珠子一轉,對魏萬壑說道:“老魏,讓沙皮再開個房間,你先帶同志們過去熱鬧一下。”
魏萬壑心中當然不情願放棄這能和錢書記多親近一會兒的機會,可是嘴上回答的卻毫不含糊,立即招呼着其他人隨他一起出去。
偌大的包廂頓時顯得空空蕩蕩,只有錢雲楓和宣天榮兩個人。
宣天榮這才搬過了一個圓礅,坐在錢雲楓跟前,輕聲叫道:“錢書記。”
錢雲楓這才張開了眼睛,故作驚訝地打量了一下週圍,說道:“他們人呢?”
“哦,他們怕吵到您,先到隔壁房間熱鬧去了。”宣天榮說道。
錢雲楓擺了擺手,說道:“沒有必要嘛。”
宣天榮說道:“錢書記,他們出去了也好,我正好有很多話要向錢書記彙報。”
“哦?”錢雲楓摸出一盒煙扔到桌面上,說道:“來,抽支菸。”
宣天榮也不客氣,熟練地撕開煙盒,敬了錢雲楓一根,拿起打火機爲錢雲楓點上,然後才自己點上一根,一邊抽菸,一邊向錢雲楓訴苦。
“錢書記,我真的不明白,趙縣長這樣搞究竟是爲了什麼。”宣天榮忿忿不平地說道:“後沙鎮就是靠鞋業起家的,現在可倒好,後沙鎮百分之八十的製鞋企業都接到了整改通知書,百分之三十的企業還被勒令停產整改。現在後沙鎮的企業老闆們羣情激昂,他們都鬧到鎮委來了,說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們全體搬遷,離開粵海縣,到外地去發展。”
錢雲楓微微一笑,說道:“老宣,趙縣長這樣做也是爲粵海縣長遠考慮嘛。只有抓好了環保和勞工權益保護,才能夠給粵海企業創造一個更優良的發展空間嘛。”
宣天榮倒是沒有想到錢雲楓會唱高調,他略微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錢書記,抓環保和抓勞工權益保護的出發點是好,我也不反對,但是也要講個循序漸進吧?像趙縣長目前這樣的搞法,簡直是要把這些企業往絕路上逼啊。粵海縣其他地方我不好說,反正我們後沙鎮就是靠這些製鞋企業才發展起來了,如果這些企業垮了,我們後沙鎮的財政也全完了。”
錢雲楓又輕笑了一下,用夾着煙的手虛點了兩下宣天榮:“杞人憂天。我說老宣,趙縣長都不怕,你怕什麼?”
“趙縣長他當然不怕了!”宣天榮顯然不滿足於錢雲楓的安撫,他氣哼哼地說道:“趙縣長是中原省交流過來的幹部,如果把粵海縣經濟搞垮了,他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而我們呢,卻是粵海縣土生土長的幹部,根就紮在粵海,哪裡都跑不了。”
說到這裡,宣天榮用力把煙在菸灰缸裡擰滅,一臉懇切地望着錢雲楓:“錢書記,您是我們粵海縣幹部的主心骨,您可以一定要想個辦法啊!不能眼睜睜看着粵海縣這十幾年建立起來的家底都被趙長風敗光啊!到最後趙長風走了,出面收拾粵海縣爛攤子的不還需要錢書記您嗎?”
錢雲楓心中說道,這個老宣嘴上倒是說的好聽,好像自己全是爲粵海縣、爲粵海縣人民考慮一般。可是誰還不明白老宣您心底哪一些小九九?你在後沙鎮入股的七家制鞋企業在這次環保風暴和勞動執法風暴中關停了五家,自然是對主導這兩大風暴行動的趙長風很是不滿了。
不過這些話錢雲楓當然不會揭破。宣天榮雖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他有一個好處,只要是錢雲楓交代下來的事情他從來都是不折不扣地去完成,是錢雲楓的鐵桿心腹之一。錢雲楓用心的原則向來就是不怕下邊的人有自己的小算盤小九九,人的天姓都是追逐利益的,無可厚非,關鍵看看這個人是不是聽話,能夠不折不扣地執行錢雲楓的意圖。只要能夠做到這一點,即使這個幹部有再大缺點,錢雲楓照用不誤!
錢雲楓等宣天榮說完,輕輕擺了擺手,說道:“收拾粵海爛攤子也輪不到我啊。有衛書記、有段書記呢!”
“哼!”宣天榮哼了一聲,憤憤地說道:“錢書記,當着你的面,我也不怕說段書記和衛書記的不是。他們兩個一個是鼠目寸光,只盯着自己小集團的那芝麻大點的利益,一個是外地過來的幹部,根本缺乏在粵海縣長久紮根的準備,讓我們粵海縣本地幹部如何信任他?在我們粵海縣大多數本地幹部心目中,除了錢書記,粵海縣誰都領不起來!也不知道上邊是怎麼想的,放着錢書記這麼優秀的本地領導不用,愣是把趙長風這麼一個胡折騰的縣長調了過來!”
錢雲楓聽到心中很受用,但是卻板着面孔嚴肅地說道:“老宣,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上級領導有他們的通盤考慮,豈能是我們瞎胡揣測的?下次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話了!”
“是,是,我錯了。”宣天榮說道,“可是錢書記,我真的爲您叫屈啊!”
“打住!”錢雲楓叫道,他瞪了宣天榮一眼,隨即面色緩和了下來,哭笑不得地說道:“老宣啊,你這臭脾氣,讓我怎麼說你呢!”
宣天榮梗着脖子不說話。
錢雲楓看着宣天榮,忽然間問道:“老宣,聽說趙縣長明天要來後沙鎮調研?”
宣天榮撇了撇嘴,神情不屑地說道:“是啊,趙大縣長是要過來。”
錢雲楓就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老宣啊,趙縣長來後沙鎮,你們一定要認真做好接待工作,千萬不能疏忽,更不能出什麼岔子,讓趙縣長下不來臺。不然讓我知道了,可繞補了你。”
宣天榮聽出了錢雲楓的言外之意,轉念之間,一條惡毒的主意在他心頭冒了出來,他立即笑着回答道:“錢書記,您放心,我們明天一定會認真接待趙縣長,保證讓趙縣長滿意,讓您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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