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趙長風推開辦公室的窗戶,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味穿過溼潤的空氣飄飄渺渺地過來----市政府大院裡的桂花樹開了。
趙長風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氣,心情就舒暢起來。趙長風非常喜歡聞陰雨天的桂花香氣,淡淡的,飄飄渺渺,似乎就圍繞在你身邊,偏偏又抓不住,顯得空靈之極。不像幹冽天中的桂花,香氣濃郁而霸道,似乎要把你整個人都浸潤起來,把你身體每個細胞都泡在濃郁的花香裡。
篤篤,門外傳來敲門聲,趙長風扭頭過去,劉俊康就推門進來了:“老闆,公安局的韓加森副局長要見你。”
趙長風是常務副市長,分管着公安司法系統,所以對公安局還是做了一些瞭解。邙北市公安局局長柴剛川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下面還有五個副局長,韓加森雖然名義上也是五個副局長之一,可是在局裡似乎鬱郁不得志,身爲副局長,卻只分管了老幹科一個部門,每日裡怕不要閒得發黴了。趙長風來了邙北市之後,雖然在公開場合見過韓加森幾次,但是韓加森單獨來找他,卻還是第一次。
沉吟了一下,趙長風說道:“讓他進來吧。”
劉俊康把韓加森領進來,就退了出去,他現在和趙市長關係雖然融洽,但是還沒有親密到可以分享趙市長秘密的地步。看韓加森地神情,一定有什麼緊要事情要向趙市長彙報。劉俊康覺得,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若是趙市長覺得他可以知道,自然會把他叫進來交代的。
韓加森今年三十七歲了。他二十二歲從天陽警校畢業,分到邙北市公安局,幹了十五年,現在只是一個副局長,還是閒職,而他的同學,有好幾個已經是縣裡地政法委書記了。
韓加森滿腹心事的進來:“趙市長……”
“加森同志好!”趙長風心情不錯,“有什麼事情嗎?”
“趙市長。我……”韓加森站在趙長風辦公桌前,目光和趙長風碰了一下,連忙垂了下來。
“呵呵,加森同志,有什麼事情就說嘛。”趙長風見韓加森有些猶豫,就出聲鼓勵道。韓加森是公安局副局長,又從來沒有單獨來過。趙長風知道他這次過來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韓加森遲疑了一下。終於下決心說道:“趙市長,我這裡有件事情要向你彙報一下。”
趙長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好,你坐下,坐下說吧。”
韓加森就小心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了半個屁股在上面,雙手扶在膝蓋上,對趙長風彙報起來:“昨天晚上,後河鄉鳳凰山金礦礦主羅大牙、礦長李大用和幾個隨從喝過酒之後。到大浪淘沙泡桑拿,然後又叫了幾個俄羅斯小姐到邙北市黃金賓館同宿。市局治安大隊接到舉報後,在黃金賓館當場抓了現行。可是羅大牙和李大用非常囂張,竟然對前去查房的治安大隊民警進行圍攻毆打。治安大隊的兩個民警也不冷靜,當時也還了手。並把羅大牙和李大用幾個人拷回了治安大隊。可是今天早上柴剛川局長不知道怎麼知道了。他立即要求治安大隊放了羅大牙和李大用幾個人,並向羅大牙和李大用等人賠禮道歉。這還不算。柴局長還宣佈要開除昨天去查夜的三位治安大隊的民警。”
趙長風心中吃驚,臉上卻不動聲色:“柴局長有沒有說開除地理由?”
韓加森說道:“柴局長說,根據市委正在研究制定的招商引資的文件,投資額兩千萬以上的投資者出入娛樂場所免受公安機關限制,違反這個條例的就要被開除公職。”
趙長風就說道:“這三位民警是有點不冷靜。”
韓加森輕聲說道:“趙市長,他們都是年輕人,進入公安系統不到一年。”
趙長風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向錢兆均書記反映了嗎?”
趙長風是常務副市長,在分工上雖然是分管公安司法系統,但是他這個分管更多的體現在協調上面,真正分管的權力還是集中在分管公安政法系統地市委副書記錢兆均手裡。
按照現行地管理體制,很多部門既有分管副市長,也有分管副書記,在很多時候,都需要分管副市長和分管副書記之間的協調,如果雙方意見不一致的話,按照組織角度出發,下面部門只能服從分管副書記的。所以趙長風雖然是分管公安系統的常務副市長,但是涉及到公安系統的事情,必須和分管公安系統的副書記錢兆均溝通,和錢兆均商量着拿出處理意見,否則就是違反了規定。當然,作爲市委常委,趙長風也可以單獨在市委常委會上提出對公安系統的某些建議,但是隻要沒有和錢兆均溝通,就會被認爲是不懂事。
韓加森看了趙長風一眼,猶豫着該不該說下面的話。
趙長風也不着急,既然韓加森來找他了,什麼事情必須向他說清楚,所以他有耐心,也等得起。趙長風端起茶杯,悠閒地喝了起來。
韓加森咬了一下牙,鼓足勇氣說道:“趙市長,找錢書記也沒有用。以柴局長和錢書記之間地關係,柴局長的意見就代表着錢書記的意見。”
事情有點麻煩了!趙長風輕輕摸着鼻子,心中盤算着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說實話,他是從心底贊同治安大隊三位民警的處理方式的。羅大牙和李大用也太囂張了,嫖娼不說,還敢公然圍攻執法民警,如果不處理,國家法律地尊嚴何在?公安部門地威信何在?可是趙長風也知道韓加森說的是實情,他前兩天也從劉光輝哪裡聽說過,錢兆均副書記和公安局局長柴剛川是穿一條褲子地。既然柴剛川拿出了處理意見,恐怕已經取得了錢兆均的支持。
韓加森見趙長風不說話,心中就有點急,連忙說道:“趙市長,我也知道你很爲難。這件事情我本來向找劉市長處理的,可是劉市長去了中州開會,我又不好聯繫他。”
趙長風心中冷笑,看來韓加森還是不太懂得尊重他這個分管公安司法系統的常務副市長,這麼不懂得做人,怪不得現在還是在公安局擔任一個管理老幹科的副局長。
“呵呵,加森同志,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情況沒有說?”趙長風微笑着,可是目光卻犀利起來,緊緊盯着韓加森的雙眼。
韓加森看到趙長風犀利的眼神,心中就有些發虛,後背竟然有些汗珠滲出。韓加森聽說過趙市長剛滿二十六歲,可是他的眼神氣度竟然如此老辣犀利,讓韓加森有點頂不住。他還從來在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面前表現的如此沒有底氣。
“趙市長,我……”韓加森還在猶豫。
趙長風臉色就嚴肅起來,他摸了一下鼻子,輕輕說道:“韓局長,那就這樣了,我還有事情需要處理。”
“趙市長,我,我說。”韓加森慌忙說道:“那,那三個民警中間有一個是我外甥,他剛從警校畢業不久,我能讓他進到公安系統就花了很大力氣。如果他因爲違法亂紀被開除,我也不敢過來向領導開口,可是,可是他這次是去掃黃抓嫖,是去執行正常的任務,就這樣被開除了,我實在是不忍心……”
趙長風微微點了點頭,這樣才合情合理,韓加森作爲一個公安局的閒職副局長,忽然間跑過來向他彙報一件與他工作毫不相干的事情,其中必然有他內在的利益,否則就無法解釋韓加森這種不合邏輯的行爲。
“他叫什麼名字?”趙長風不動聲色地問道。
韓加森心中一喜,趙市長既然問到具體名字了,說明趙市長必然是要插手這件事情。雖然說柴剛川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背後又有市委副書記錢兆均撐腰,但是常務副市長趙長風如果開了口,柴剛川也不會不給面子吧?尤其是趙市長是空降幹部,凡是空降幹部,背後都有很深的背景,即使是市委副書記錢兆均,也要對趙市長忌憚幾分吧?
“趙市長,他叫陳鋼。”韓加森慌忙說道。
趙長風拿過來紅藍鉛筆,在便籤上記錄下陳鋼的名字,然後又說道:“另外兩個民警呢?”
“張國強、李衛東。”
“好,”趙長風記錄下來,對韓加森說道:“你去讓他們三個寫一份材料,分別送到錢書記和我這裡,然後我這邊和錢書記溝通一下,行不?”
韓加森大喜過望,連聲對趙長風說道:“謝謝趙市長,謝謝趙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