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性多疑

在龍筱幽攻打萬雲城邦的幾個月裡,他面對的最大難題有三點:

其一、萬雲中人雖然久不經戰陣,但他們的體格遠較別的地方的人強的多。往往要兩三個人,才能對付他們一個。

其二、在戰鬥力的差距上,龍筱幽的兵力也極大的不如對方。長久下去,恐怕更難取勝!

其三、萬雲中人大多性格高傲,很難接受被別族人統治。雖然龍筱幽每下一城都選擇當地名士管轄當地,但這隻能讓當地人民對他感激,並不能讓他們認可他的統治地位!

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情況,也不是用什麼方法可以挽回的。

龍筱幽對這些同樣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是盡力做好眼前該做的!

他一面廣納賢才,推行德政,在把萬雲十一城邦併入本國的同時,仍然任用萬雲中人爲首領,只是用本隊駐守。另外,龍筱幽任命原本的監國擔任十一城總督,可以用他的名望以及人脈防止變亂!

龍筱幽除了平日的例行公事,常常與總督商討戰略國策,也從其身上領悟到了不少的爲人治世之學!尤其讓他獲益匪淺的一次談話,那是在龍筱幽誅滅了一個相當頑強的小國後。大軍進城後首先鎮壓了反抗,接着把那國家原本的軍隊全部像以前一樣羈押到了一個山谷中。

安撫了百姓,龍筱幽開始與總督研究起了下一步的行動!商量得差不多了,總督突然似乎有些疑惑的沉吟道:“王爺!下臣有幸這年餘來能夠輔佐王爺辦事,對王爺的文韜武略下臣實在欽佩之至!可是……,下臣有些話抑於心中多時,大感不吐不快,只是,卻怕會有傷王爺尊心……!”

龍筱幽笑笑道:“國公,你我共事也有段時間了,我龍筱幽可是聽不進忠言之人?如果我爲人做事有何失誤之處,正需有人多多提點於我。國公乃當世高賢,我向來敬佩,有什麼話不妨直言!”

總督謙虛一陣,緩緩道:“王爺作戰計出如流,施政有道,爲人也是豁達開闊!只是,這一切以下臣拙見,實在大多機巧。而王爺本心,旁人實在是難以琢磨……”

“難道我有什麼想法都要去發公告告訴別人嗎……?”笑笑,龍筱幽接着道:“國公的話未免有些奇怪!我軍此來雖說是爲了拯救萬雲受難的百姓,但總是戰場生死。所謂:兵不厭詐!戰場上使些計謀並不過分吧……!”

總督緩緩點頭道:“王爺所言不錯,但您實際還未能明白下臣的意思……。兵者,詭道也!奇謀制勝自是正理,無需避忌!但所謂爲人治國,應該是仁惠出於心,纔可聚集人心!否則,太多的機巧無法真正聚集人心,一旦生變,怕難以有效的實行措施!王爺惠達天人,豈不知仁者愛人,才受愛於人!”

龍筱幽緩緩點頭,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國公是說我凡事多謀,有失仁者之心……?”

總督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不免一陣尷尬!龍筱幽看着他笑道:“國公不必如此,您說的本是實情……!沒錯!我龍筱幽一生多運計謀,少有真心對人。或許真是我天性奸詐!但我只是喜歡任何事情都可以更快的瞭解,計謀可以爲了省去很多的時間。尤其如今這樣,對萬雲諸國的征戰我方本劣勢已經極爲嚴重,若如計算,憑何取勝呢……!”

總督輕嘆口氣緩緩道:“哎!王爺的爲難,下臣也非不體!但王爺應知,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王爺仁義之師來拯救我萬雲各國百姓,大家自是擁戴的!可王爺歷來每當攻佔一國,便將其國原本君王官員已經兵將盡數囚禁,這便有違仁者之風了。況且,如今萬雲百姓紛紛自反其國,以致各國君兵疲於應付,士氣大喪,對王爺的一些酷刑根本無法反抗!但是,如果一旦激起了衆怒,王爺自信真的能夠壓制萬雲的亂局嗎?所以,王爺何不以仁愛之心去度化他們,讓他們可以自知己非。再讓他們重新治理自己的國家,這樣即省了王爺奔勞,又能把這次戰爭的危害減到最低,這豈非兩全其美!”

龍筱幽沉吟道:“國公所言,倒也不錯!可是國公,並非我龍筱幽性情殘暴!只是這萬雲各國****已久,權貴君兵虐心極重,非強力壓制可以控制啊!”

總督緩緩點頭道:“王爺所慮,下臣也有所感!但是王爺不應忘記,王爺有今日戰果除了王爺自己的文武才能蓋世,屬下的忠心效死又不重要嗎?歸根結底,王爺的征戰已經順利的出奇,各國百姓的民心所向,其實是最大的因素呢……!”

龍筱幽點頭道:“是的!若非萬雲諸國的百姓傾力相幫,我這幾萬大軍,確實怕早已經客死異鄉了……”

總督沉吟片刻,緩緩道:“王爺,萬雲****由來已久,人們雖氣憤於國主的無道,但對於放縱的制度也早已經習慣了。王爺如今雖然暫時去除了他們的災難,可您的嚴刑峻法一定會讓百姓感到不適。當他們的拘束感到了一定的地步,恐怕將又是一場大亂,王爺願意那樣嗎……?”

“這……我倒還真沒想到……”沉吟一陣,龍筱幽問:“國公所言,的確是我疏忽了,那您有什麼意見呢……?”

總督緩緩道:“王爺,爲上者,計以謀世;仁而養世;貪則貧世;暴則亂世!王爺力行善政,但卻失於誠信道義!盡多策劃能事爲治國謀略,這在別國或許可以有所建樹,但在萬雲這種長久憤世的過度,長久下去,恐怕會更曾人民叛亂之心!萬雲各國的國君早前因貪而貧民乏世,後暴而亂政亂國。王爺如今雖然那以計謀得勝,正是應該以仁養世的時候!正所謂:上行下效!在下臣看來,隨同王爺的將官雖然不乏高明,但真正懂得施政有道的,實在寥寥而已……!”

這話說來,一面是說龍筱幽本身的施政就存在問題,加上不會管教屬下,大又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意思!

龍筱幽雖然對這話聽來不大順耳,可卻又難以反駁,嘆口氣緩緩道:“哎!是啊!我向來遇事過於依賴計謀,所以任用的人也多是機巧。在以往我也見到了各地治理少又生平,多是死氣沉沉,正是施政失誤所致!”

總督點頭道:“正是,治國是爲了國強,而國強首先當要君仁,官賢,百姓才能安樂!嚴刑峻法雖然可以避免國家太多的混亂,但同時卻也阻止了人民的努力。治國於君應擅於選擇屬下,本心也要不失仁愛!於官,應公正無私;於民,應該讓他們又活躍的生計,開闊思想,方可富己強國!如今王爺對諸國原官員過多壓制,限制了他們的施政空間。一旦激起衆怒,恐怕就難以遏制了。若再過於限制百姓的心智,就算不亂,也只是矯枉過正,那又真是王爺願意看到的……?”

龍筱幽苦笑道:“國公,你的話我已經明白了。可是說來說去,治國有道還不是方法,策略,和我自己心底是否仁厚怕沒什麼重要吧!”

總督正色道:“王爺此言非也!善謀者多得勝,但怎不見歷來多爲獻媚蠱惑者!這隻因善謀者多以詐術行事,因而永遠無法放下對一切的疑心,難以達到真正的豁達無礙!一旦聽到辯駁,也難免心生蒙垢。可仁者無敵!實際便是在無疑,無惑!下臣觀王爺近來思慮極多,可是因爲已經臣服的十一國至今未能民計興盛……?”

龍筱幽緩緩點頭,總督接着道:“教人應以正念,但正念卻無疑許多禁止!捷徑雖然更多機巧,卻更利於發展。放縱權柄並非怠惰,而是適當的讓人放懷圖利。只要無關大計,不禍於衆,也並非不可行。反之,一味強行禁止,如當今各國的死氣沉沉。雖無大亂,但也難得微利,這又很好嗎!如當政者真有才能,可見利弊得失明確,就不會怕漏微而謀大利。如當政者還能兼具仁愛體心,官民同感,更可興一國歡快,成一世盛典。各種利弊,以王爺慧眼自應分明……!”

龍筱幽點點頭微笑道:“國公的意思,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哎!以往我對事的確是太多的依賴計算,忽略了對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尤其在治理國家上,更要對民以誠,以仁!今後我會加以改正,還民於太平安樂。今日還要多謝國公善意言教,讓我真正明白了自己的錯失!”

總督連忙謙虛,緩緩又道:“王爺!您在天朝乃是聖上御弟賢王,距天子之位,可謂只是一步之遙……。不知王爺可……”

龍筱幽心裡很清楚他接下去會說什麼,當下淡淡截口:“國公,治國養民之道,我確實要多多向你請益。但其他的事情,我如今掌管這半壁江山,已經感到事務繁瑣,更不會去想再曾煩惱!況且,皇上對我情同手足,信重無二,難道我會辜負於人嗎……!”

總督皺眉道:“王爺,您與皇上君臣如手足,這早已傳爲天下佳話,無人不讚!可是王爺,如今您已經坐擁半壁江山,又將伏萬雲城邦,勢力已是無可比及。即便皇上無疑,難保沒有宵小會讒言垢污啊……!況且,皇上待王爺情誼雖厚,但人心嬗變,王爺真的相信皇上對您會始終如一的信任無二嗎……?”

龍筱幽淡淡道:“國公,我這次所以會南國爲主,實際上是因爲辭官未果。所以,若真有一天皇上見疑於我,大不了我辭歸就是了!他是否一直信任我,對我並不重要……!”

總督淡淡笑道:“王爺想的怕過於簡單了!不說您今日的半壁天下,只說你往日官位權柄,以及赫赫戰功,皇上對您實際上是難信但又難捨!難信者很簡單,您的權利和在人前的威信都超過了皇上,天子心機自然不難了解。難捨者,王爺才能蓋世,智計無雙。而皇上也是雄心勃勃之人,若你肯真的忠心不二,自然能爲他建萬世之功!這些,在王爺與皇上之間應是心照之事!再有,王爺當日之權對皇上只是威懾。但於您自己,卻是一步至尊,一步亡身的境地。王爺辭官未果而遠來南國,不正是要避嫌嗎?所以,王爺對皇上,實際上也不見得就真的如何信賴吧……?”

龍筱幽微微皺眉,沉吟片刻淡淡笑道:“國公果然見識精到,讓人敬佩!可是,即便真的如此,我既然是可進可退的境地,又何懼人疑?”

總督緩緩搖頭道:“王爺之言聽來不錯,但仔細想想,未免太過一廂情願了……!王爺如今名動天下,權位已到至極!皇上一旦生疑,你的確進可取之。但退,卻未必就如你所想可以退得了!想想,王爺不僅功蓋天下,而且望隆於世。若皇上始終信任,確可成人成己。一旦生疑,棄你,則天下見疑,留你則永難安心。況且,即便他真的放棄了你,如今天下大定。就算稍又混亂,也不難強行壓制。只要他日後施政無誤,王爺在那泱泱青史中,最後也不過曇花一現罷了!對別人又有何妨礙……!”

龍筱幽聽了不禁蹙眉,沉吟道:“國公,你說的實在是我從沒想過的……。或許,只是我從不願意去向這些。不過,你既然已經說出來了,我也就無法規避了!實不相瞞,我本意是在平定萬雲以後便向皇上請調他地的。這樣是爲了避免有人說我獨尊一方,以抗王命……”

總督淡淡截口道:“那樣王爺就不怕有人說你想廣植勢力,意欲兼世嗎……?”

龍筱幽呆了半晌,苦笑道:“哎!我如今算是騎虎難下了!無論怎麼做,也不見得能不惹人疑心!國公,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但至少目前,我……。哎!人不負我,我不負人。國公好意我只能心領了,但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我無法迴避的時候,我會考慮你的意思的……”

任憑總督怎麼苦勸,龍筱幽只是一句“人不負我,我不負人!”無奈下,總督只能暫時告退。龍筱幽獨坐房中,心裡大感苦悶!只恨天道怪誕,總是讓自己處身進退兩難的境地。

時移世易,但事態從未改變。或許這就是他的修行!也或許這就是命運!可不管是什麼,這絕對都不是一件會讓人感到快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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