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消失了的強者

龍筱幽出了家門,一路茫然疾馳,也不知道自己會到哪,也不在乎……!他只是想把心裡的煩悶儘量發泄出來,希望能讓自己舒服些。

對於身世,龍筱幽其實根本沒有過什麼懷疑。對於媽媽的承認,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證明。他在氣什麼?是在氣自己身世的下作和不堪?還是在煩惱何去何從?

從小到大,龍筱幽和媽媽很少親近,那些其他父母對自己孩子的眷顧他從未體會過,這也許就是他不願意去接觸別人的最大原因,自卑!而他也早已說過,對他而言那只是個被自己稱爲“媽媽”,並且生養了自己的“恩人”!

他向來以爲自己不會被任何人類的情感所束縛,這也是他在做任何事情時候信心的最大來源!他認爲理性和感性不可並存,感性強烈的是白癡,註定要受到漠然的懲罰。只有理性的人才能從容面對一切,纔可以無拘無束。

同時,龍筱幽發覺自己是個感情很脆弱的人,他無法接受被傷害,無法面對自己的軟弱,無法面對自己有錯誤,不完美!

現在,當他再也不能理性的去漠視感情時,他也失去了面對一切的信心!對於龍筱幽這樣性格高度兩極化的人來說,一榮俱榮,一毀俱毀,一粒沙子的流失就可以瓦解整座輝煌的堡壘!

這樣的一個天才似乎不可戰勝,但只要稍稍的打擊,卻可以完全摧毀他。龍筱幽從未感到過如此疲憊,長途的奔馳並不算什麼,主要是心裡的倦怠!

現在,他整個人像被抽乾了一樣,再也做不到從前那樣可以瞬間清楚的正合好一切思緒。他感到自己完了,徹底的完了!從自己真正感到“愛”的那一刻,他重新具備了人類最原始的感情,那時候一切都已經完了!

他再也不能無所顧及的去做任何事,他會不自覺的突然想到很多,很多不知所謂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會讓他無法清醒,無法冷靜的去一往無前。

他覺得自己很可悲,自己雖然可以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但對於所有人來說順理成章,必然而無關痛癢的一點點衝擊,他卻完全無法承受!

自己究竟是強還是弱?如果這些衝擊是對自己心志的一種鍛鍊,那又爲什麼要自己去回覆人類本性!

他終於體會到,通往完美的終點前那條路竟然這麼艱難,已經讓他難以支撐下去了。一個人怎麼能那麼強,好像什麼事都可以做到,而這樣的人卻又那麼的脆弱,一塊小石子的牽絆就能讓他絕望到想放棄生命!

也許根本沒什麼完美,一切或許必須都要對等,有多大的能耐就擔多大的事。可沒能耐的,如果能好好利用別人的劣行,好像也不見得就會受罪!這些不公平太普遍了,已經成爲了公平的現實!

龍筱幽踉踉蹌蹌的停下腳步,這世界暗得可怕,無助感讓人心頭驚悚!冷,一陣輕輕的夜風飄過來,竟透穿了人的心。龍筱幽的苦悶又似乎引出了心底對殘酷的嚮往,同時幻夢神劍也發出了一陣陣貪婪狂躁的嘶吼!

龍筱幽全身顫抖着,拼命壓抑着心裡的躁動,幻夢神劍對他發出了氣氛和不甘!龍筱幽漸漸明白,這三界的第一神兵,竟然是一件嗜殺到了極點的血刃!只要自己稍微有了一些心靈的空隙,它就會適時的來催逼自己去墮落。

如果幻夢神劍勝利了,結果會怎麼樣?龍筱幽被它所控制,從此成爲了血刃的奴隸,去做一切所有人不希望自己做的!神劍!它真的是“神”劍嗎?

一切事情都可以去想方設法,唯獨這件事,龍筱幽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去克服,拼命不要讓自己成爲幻夢神劍的奴隸。但自己還能支持多久,一次次對心理防線的強烈衝擊,已經讓他痛不欲生,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支持多久。

幻夢神劍終於懷着憤怒和不甘隱去,但龍筱幽心裡的躁動卻絲毫不減。他只有先安靜的坐下,希望月光可以幫助自己穩定心情……。

東方漸漸看到了晨曦,那一刻的紅暈讓人心動!好美!可美麗的事物都太過短暫了,像令人敬仰的成功,當一段平靜以後也會點滴消弭。

龍筱幽對勝利的信心,就像沙漠中已經快渴死的人在尋找水源,在熾烈的陽光照耀下,還不得不勉強的向前蠕動。可是這種行動能維持多久?事實證明,能支持着找到水源的人並不多!

龍筱幽其實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他討厭做沒把握的事。現在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信心,所以他只能選擇退出,退出這場他本就厭惡的爭鬥……

孔雀公主聽了念靈的敘述,知道了兒子多年來的經歷。看起來兒子走的很順利,從來都沒經歷過任何失敗!可她心裡很清楚,如果兒子曾經受過點滴失敗,他恐怕就不會活到今天,自己也不可能和他重逢了。

而他不曾失敗,其實也就是說他從未成功!他只是把所有問題強行消弭,並沒有真正的去面對過,解決過。所以,他的人生至今只有失敗。而失敗的終點,將是成功的開始,兒子的成功開始,又在哪呢?

兒子身上除了強者的氣概,還有一種難以瞭解的奇異。那又是什麼?她想不出,可是她知道,那種奇異恐怕會毀了兒子,會讓兒子痛不欲生!兒子究竟在承受着什麼?是什麼樣的事讓他那麼痛苦?

是身世的牽絆?還是經歷的困難?誰也不知道……

在人類社會最重要的是什麼?錢!毫無疑問!龍筱幽向一些出名的奸富“借”了些零用,然後沒有一個能再好好站着,也沒一個人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一陣風吹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很直接的要錢,只要回答一聲“不”,在場的人無一例外的倒下!

龍筱幽買了些衣服,又把頭髮染成了酒紅色,他決定重新作“人”!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一路上雖然有許多鄰居看到他,可經過十年的時間,沒有人敢輕易去認他了。

進了門,龍筱幽笑着叫道:“媽!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燒麥,快來啊……!”

苦等了一夜的三個靈族公主,聽到他的叫聲急忙尋來。可出門看到面前的人,她們無不驚呆了!那身名牌休閒服,酒紅色的頭髮,加上脖子上的頸鍊,手上的腕錶,這還是龍筱幽嗎?

以前他連脖子上的紅領巾都嫌累贅,他討厭身上有任何阻礙自由的拘束,這怎麼會是他?

龍筱幽看看她們:“你們兩個也過來一起嚐嚐這些,只有在人間,纔有這麼好吃的東西……”說是說,可根本沒去等別人,龍筱幽已經自己在那一口口細細品味起來。那臉上的幸福和滿足,也是從來沒人見過的。

母子連心,兒子古怪的變化,讓母親的心一陣陣抽搐!那種令人膽寒的絕望,讓人恐懼!孔雀公主快步走過去,一把拉住兒子的胳膊:“筱幽,你心裡難受媽媽知道。你可以罵我,也可以不再認我,我都不會怪你,可你千萬不要折磨自己!千錯萬錯都是媽媽的錯,媽媽只求你不要傷害自己,好嗎……!”

龍筱幽看看三個滿臉關切的女人,輕輕放下手上的食物,淡淡笑道:“放心吧,我不會再傷害自己了,永遠也不會了……!媽媽,你放心。你兒子已經回來了,而且再也不會離開了……”

三個女人微微一呆,龍筱幽看向靈姐妹道:“我決定了,從此留在人間,過普通人類的生活,其他的都再也和我沒關係!你們回去以後可以告訴他們一切,讓他們來追殺我。也可以說我只是突然失蹤了,那我會一直很感激你們的……!”

“公子,你……”

幻靈心思連轉,攔住妹妹道:“天王,你真的決定留在人間,不再去完成上天給你的任務了?”

龍筱幽淡然笑道:“上天?它憑什麼給我任務?憑什麼來擺佈我……?我已經想通了,我要過屬於自己的生活。我本來就只是個人,這裡纔是最適合我的地方,不是嗎?”

幻靈皺着眉頭問:“可是,你也可以不理你的妻子了嗎……?”

龍筱幽眼裡閃過一絲落寞,隨意笑笑道:“人各有志,如果她們真的在乎我,可以來找我。如果她們有更高的志向和覺悟,我也沒理由阻攔……!對了,也麻煩你們去和我師父說一聲,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喜歡的生活方式,不可能強迫改變。如果有人會強迫我,我很可能選擇同歸於盡!”

龍筱幽的話很平靜,可誰都聽得出語氣的決絕!沒錯,龍筱幽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除非他自己!念靈從來不願意違背龍筱幽,雖然她並不贊同他的決定,但她仍不會去想讓他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心裡苦苦的,酸酸的,怎麼也說不出反對的話,甚至是一句勸導!

幻靈並沒有這麼溫柔,可她卻明白,龍筱幽的決定就算可以改變,但也不是自己姐妹可以的!而且,他的媽媽恐怕也會支持他。

沉思良久,幻靈拉起妹妹的手道:“既然天王主意已定,我們姐妹也不好強迫。那我們就此告辭,還請天王自己多多保重……!”說完,也不理念靈的好奇,徑自拉着她而去!

“她們不會放棄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們要搬家……”

母子倆什麼都沒帶,只在街道還清靜的時候出了門。坐着長途汽車到了另一個城市,需要錢龍筱幽當然是手到拿來!在幾個有名的富豪家裡走一圈,龍筱幽很快在郊外買下了一棟豪宅。他決定忘記曾經的一切,從此簡簡單單的做一個普通人類!

不管誰來找他,他都不會再改變主意。因爲他已經被徹底摧毀了,再也不能去做那些掌握蒼生命運的大事了!

“筱幽,你真的決定了嗎……?”

其實,龍筱幽仍然做不到從心裡去認可媽媽!但他盡力去表現得像個好孩子,遞過一個剝好的桔子微笑道:“媽,沒什麼真的假的,我現在只是個人,只是個普通的兒子。如果老天爺不肯成全,我最多變成死人而已……”

“別胡說……!”

龍筱幽淡淡微笑接着道:“我不想再提以前了,我想忘掉一切不開心的事。爲了咱麼母子可以從此平靜的過一生,不要再說任何會破壞這平靜生活的話了,好嗎……!”

他的話雖然溫和,表情也很平靜,可孔雀公主卻突然覺得兒子好冷!冷得可怕,讓人不敢靠近。仔細想想,低聲問:“筱幽,你……恨爸爸嗎……?”

“我沒有爸爸……”煩躁的扔下水果,龍筱幽冷聲道:“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從此連媽媽也失去,可以繼續說下去……”

孔雀公主心裡一寒,微微哽咽道:“其實,他是愛我們的!他……他也是沒辦法……”

龍筱幽寒聲道:“沒辦法幹嘛不去死!他沒辦法照顧老婆孩子,幹嘛還要?他根本不算個男人,根本沒資格做丈夫,做父親!我告訴你,我不恨他,從沒恨過,因爲我心裡從沒有過他。我對他不會有任何東西,恨也不會有!如果你不希望從此在我心裡和他一樣,最好就按我說的去做……”

孔雀公主悽然道:“你這麼說他,可你自己呢?你也有了妻子,但你不是也拋下了她們嗎……?”

龍筱幽心裡微痛,冷笑着沉聲道:“你想我殺了他嗎……?如果我還想要我的妻子們,第一件事就必須殺了他,你明白的,對嗎?”

孔雀公主心裡一陣落寞,淚水已經輕輕掉落!

龍筱幽譏嘲笑道:“呵呵!女人就是女人!道理說得再多,再好聽,一旦輪到自己男人的身上,全都是廢話……!今天索性把話說明白,我之所以還肯認你,不是因爲你是誰,而是因爲你確實生了我,把我養大!我也瞭解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渴求,可你已經失去了那個權利。所以如果你仍然想要我這個兒子,就最好老實當你的老太太,享清福!否則,我能搬來這,也能從這搬走。到時候,就別怪我當兒子的拋棄你了……”

龍筱幽冷酷的話,決絕的語氣,以及沒有絲毫留戀和情感的背影,直到一切消失在花園裡,孔雀公主心裡真的是痛不欲生!她不怪兒子的冷漠和無情,她只恨自己讓兒子陷入了這種難以立足的困境!

可誰會知道龍筱幽有這樣的宿命?誰會知道事情會落到這樣的地步?可是作爲孩子,龍筱幽總是無辜的。或許命運無法改變,但作爲父母,孩子今天的艱難,他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即使仍然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時代,龍筱幽就該爲這所謂的“仁”和“孝”去犧牲嗎?沒有人有資格去犧牲別人,更不能還要強迫那人去心甘情願犧牲自己!可以說龍筱幽自私自立,也可以罵他刻薄寡情!但是,誰也沒有資格去強迫他改變!

公平的說,人都有底線。龍筱幽的底線已經到了,誰也不可以去強迫他。有人可以堂而皇之的說“爲正義”,但對手如果是你的父親呢?

也有人會迂腐的助紂爲虐,這比較容易,至少在心理上!

在人類社會中,不要去奢望什麼“大公無私”或者“捨己爲人”!如果說自己的死可以拯救所有人,那麼我寧願讓所有人爲我陪葬!你難道不也是這樣嗎?你呢?你呢……?

如果你可以自己選擇,你不是也會這樣嗎?

孤寂的天地間,灑滿了清冷的月光。這是一個罪惡滋生的好時候,但同時也是人性真正迴歸的最佳時刻!

殺人放火多在這時候;反省己非也多在這時候;叫囂放縱多在這時候;自悔自愧何嘗不也多是在此刻!

可是,那又能有什麼用呢!不管有沒有用,“夜“是神秘的,大概就是因爲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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