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成長的煩惱

在大多數人看來,龍筱幽是個怪人!只能說是奇怪,他的太多表現都與大多數人不同。可仔細看去,又會發現他身上很多所謂“人類劣根性”的東西竟又那麼明顯!很難給他下個準確的評價,他像一本書,不同的人可以看出不同的東西。他又像一個萬花筒,讓所有人都看得眼花繚亂!

歸根結底,龍筱幽是個活得很累的人!連帶與他親近的人都會覺得很辛苦,因爲他的疲倦,因爲他的彷彿不知疲倦!所有人只能跟着他轉,他不停,沒人能停!因爲他像是一根支撐世界的柱子,一旦倒下,世界傾塌!

一個晚上,龍筱幽盡情的揮霍着,對他來說,他得到的僅僅是“揮金如土”帶來的精神快感!他仍在喝酒,因爲他越來越享受那種迷離的不清晰!他厭倦了對一切的先知先覺,厭倦了心靈的透徹,他多希望可以馬上用武力去解決一切。

曾經,他是一個堅決反對一切暴力的人,他同時還蔑視一切無大腦的肢體發達者。可如今,他卻那麼渴望武力戰爭儘快到來!他終於對陰謀,城府厭倦了!這是不是說龍筱幽已經完了呢?

晃晃蕩蕩的回了酒店,服務生捧着一疊小費千恩萬謝後輕聲問:“先生,要不要爲您找個服務小姐來?”龍筱幽隨便的塞給他一疊錢,其實只是爲了耳根清淨。這下也沒聽清他說什麼,只是隨便的點點頭。

早上醒來的時候,龍筱幽清楚的記起發生了什麼,但他竟完全不記得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或許,他根本沒去在意。不過,想想看在那麼多小費,和今後的收入上,那服務生怎麼也會給自己找個像點樣的來……

朗朗白日,龍筱幽洗了個澡,除去了一身的酒氣和疲憊,還有令他厭惡的骯髒!他不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麼,但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盡情的花錢對任何人都是一種享受,龍筱幽也一樣!當他僅僅去用錢去“換”東西,卻根本不知道換來了什麼時,他仍認爲那是享受!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川流不息,各種各樣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絲毫沒有節奏感,讓人感到厭倦!龍筱幽從前很討厭這種環境,可現在他卻突然覺得這纔是最真實的人類世界!人們爲生存而奔忙,養家餬口推動着所有人去活着。他們的目的是如此簡單,並且狹隘,但又如此真實,可靠。相對於滿目超然的神仙境地,這裡似乎更讓人容易接受!

幾天的揮霍無度,讓龍筱幽越來越疲憊。他需要放鬆自己一下,所以他去了圖書館。他不大喜歡某些現代文學,那些神妙的情節,不過是華麗文字和辭藻的堆砌!最多隻是一個鑲金綴玉的框架,而裡面卻盡是含混不清。膚淺,低俗的意思,就像一堆廢紙!他也不認同有些人說的什麼新鮮,說什麼古板。他認爲有些文字的組合就應該是那樣嚴密,並且規律的。一味的去尋求緊張和新奇,只是讓人更多的沉迷於幻想中!

隨手拿了本古代詩詞,裡面有很多他熟悉的名句,也有些不爲多數人知道的邊緣意境!可龍筱幽仍看出其中間雜着一些雖體裁極盡古本,但意境俗氣的句子,那無疑是作者或杜撰,或胡亂摘抄的現代垃圾!對他來說,眼裡看到的文字就如同一條佈滿白蟻的堤壩。白蟻蛀蝕了堤壩,這些惡劣的文字意思蛀蝕了人們的心靈!

厭惡的合上了手裡的“古代詩詞”,龍筱幽操起了安徒生童話。看了無數遍的童話,以前他早已把這些列爲了幼兒讀物。可現在看那些:賣火柴的“小女孩”、拇指“姑娘”、“國王”的新衣……等等,他突然覺得他們好可愛!

是啊!童話在大多時候只能去充盈孩子的心,因爲孩子的心靈清潔,純粹,沒有那麼多的欲求和追索。讓一個文學家去看童話,他會認爲理論性、知識性、學術性、實用性不強!讓一個富豪去看,他會覺得那只是一些“窮酸”的黃粱夢!讓普通大衆的成年人閒時看看,他們會突然發覺,原來自己不僅僅是年紀大了,距離原本的自己,竟已那麼遙遠了……!

龍筱幽很清楚的記得,在那寒冷的夜,自己划着了一小撮火柴。可他沒能感覺到“小女孩”所感到的溫暖,反而渾身顫抖。他哭了,然後遭來了老媽的教訓。當然,是心靈和的雙重懲罰!那時候他還很小,很小,很小……

似乎已經被回憶湮沒了,眼前漸漸的模糊,突然一本黑色封面的書躍然眼前!書名是《我被自己放逐》,龍筱幽曾經看過這本書,從書中他發現了自己的缺點。但他卻從不願意去承認,只不過最終與送他這本書的人成了朋友,那是他第一個朋友,他叫“高遠”。

自己那個唯一的朋友現在怎麼樣了?仍然迷失在修行中嗎?哎!耳邊響起了與那時候同樣的勸告話語,雖然聲音不同,但感覺竟如此相似:“如果,你永遠活在自己構想的世界裡,你註定要被自己放逐……”

煩躁的推開書,擡頭看,一個洋溢着青春的朝氣,但美麗而不張揚的女孩子站在面前。素顏的夜總會紅歌女,在這圖書館裡出現,龍筱幽覺得實在有點不倫不類,但卻有別有風韻!

看她緩緩坐在他對面,龍筱幽從記憶深處類似垃圾場的地方找回了她的名字“菲菲”!“我雖然肯定你決不是人們口中說的敗家子,可我也沒想到,你是個能坐下來靜靜看書的人……”龍筱幽自嘲的笑笑道:“人總要用另外的一些事情去替代壓力,看書只是一種方式,不會分什麼人可以,什麼人不可以……”

菲菲笑笑道:“也是……!對了,這本書不錯,我覺得很適合你!”龍筱幽淡然道:“這本書我看過了,並沒覺得適合……”“哦?什麼時候,看過?”“很久了!”菲菲微笑道:“這就是了,人在不同時期對同一件事也會有不同的感覺。況且,當局者迷!你不覺得,也許別人或許能更清楚的看清你嗎?”

龍筱幽冷笑道:“你是在教訓我嗎?”菲菲嘆了口氣,緩緩道:“你有傲骨並沒錯,但不應該太盛氣凌人了!你難道從來不會顧及到別人的感受嗎……?”龍筱幽淡然道:“我和你好象並不熟,應該沒什麼必要顧及你的感受……!況且,哼!你們這種人,應該早已經習慣了沒人在意吧!”

菲菲氣道:“你還是把我當成那種女人……?我告訴過你,我不是,我只是歌手,在夜總會勤工儉學!”龍筱幽漠然道:“我說過,你是什麼人和我無關!嘿!勤工儉學……”菲菲勉強平服了一下情緒問:“你很討厭那種女人嗎?”龍筱幽冷笑反:“你把那些垃圾當人……?”

菲菲窒了一陣,緩緩道:“我雖然不是那種人,可我也見過不少,也和她們聊過很多。我發現,她們之中有很多人是真是沒有辦法,生活的艱苦讓她們不得不去出賣自己!她們有很多人也是非常可憐的,很值得同情的……”

龍筱幽譏嘲的冷笑道:“是嗎?她們可憐?靠出賣色相去賺錢,不過就是下賤……!生活艱苦能算理由?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養活自己?哼!下賤就是下賤,能用錢換的東西,根本沒有資格被人珍惜,更沒資格得到同情……!”

菲菲默然片刻,有些落寞的道:“我能理解,像你這種從小榮華富貴的人,是怎麼也不會明白她們的艱難的……!曾經有一個姐姐,她家在一個很偏遠而且很窮的鄉下。她從小就沒了爸爸,媽媽辛苦養大了她和弟弟。她長大了,可媽媽卻累病了!在鄉下重男輕女的觀念很嚴重,她只好爲了讓弟弟讀書,自己擔下了所有生計。沒辦法,她也只是個普通女人,即要給媽媽治病,還要供弟弟讀書。那麼大的開銷,對於一個沒關係,沒學歷的女孩子來說,你認爲她有更好的出路嗎……?”

龍筱幽毫不在意的笑道:“這樣的故事我聽太多了,不過在我看來,這種事根本沒有半點可信度!現在政府不僅給農民減免稅款,還不停的給補貼。他們不僅在家用土地賺錢,還跑到城市搶飯碗,要同情他們嗎?是不是太可笑了……”

菲菲嘆氣道:“你說的我不否認,的確有很多你說的情況。可是,如果我估計的沒錯,你從小到大恐怕沒到過什麼偏遠的地方吧?”龍筱幽冷笑聲,諷刺問:“撒哈拉大沙漠算不算……?”菲菲無奈苦笑道:“你真的相信政府會去無目的的大把用錢幫助窮人……?說白了,那些又上報紙,又上電視的所謂貧困地區致富的例子,要麼當地本身有可利用的優厚資源,要麼就是某個大人物的老家。和他們一點關係沒有的地方,人死絕了他們也沒心情去管的……”

沉默半晌,龍筱幽緩緩道:“是,我不否認你的話,因爲我以前也這麼想過……!可是,你企圖這樣讓我去同情她們,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不管因爲什麼,我絕不可能去對那種人有什麼好感。我不歧視誰,但我有權不接受自己不喜歡的人,對吧?”

菲菲點頭道:“對!沒人有權利強迫別人去接受什麼,我只希望你能公正的認識她們……!對了,你真的不會再去夜總會了嗎……?”龍筱幽戲謔的笑道:“其實我很反感那種地方,我並不是這裡的人,只是來度假的。那天不過是偶然路過,以後應該不會有什麼機會再去了!不過,如果我偶爾有了需要,或許會去救濟一下你說的貧苦人……”

菲菲臉上一紅,輕咬着嘴脣,心裡不禁有些失望,低聲問:“在你心裡,那是個下賤的地方,所以你認爲那裡的每個人也都是下賤的,是嗎?”龍筱幽懶懶的道:“我沒興趣去想這問題,我是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那種無聊的地方的……”

菲菲黯然點頭,本知道不該說下去了,可仍忍不住道:“我……你可以叫我菲菲!你……你呢……?”龍筱幽淡然道:“我們偶然遇到,以後也不見得有機會再遇見,我想沒必要知道彼此太多吧!”看着那冷漠到似乎已經遺棄了整個世界的男人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那個角落似乎還留有他側身一剎那留下的飄逸影象。

菲菲的心刺痛了一下,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失落!他是個有錢的男人,也是個很好看的男人!菲菲是夜總會裡最紅的歌手,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也曾有大把的男人對她大獻殷勤!她曾嚮往着每個同齡女孩子,或者說每個女人在這個年齡時所幻想過的“白馬王子”!可這個男人畢竟只見過兩次,並且對她都那麼的疏離!像她這樣一個社會經驗飽滿的女孩子,會這麼容易就陷進去嗎?應該,應該不會吧……!

龍筱幽漸漸厭倦了現在的生活,每天盡情的揮霍,只要是錢能買到的他都可以買來。事實上,在人類世界有什麼是錢買不到的呢?但這樣,錢還有什麼意義呢?從小學開始,龍筱幽就是班裡最樸素的學生。媽媽辛苦的支撐着母子倆的生活,養大他,又供他上學讀書,真的已經沒有能力再支持他去和別的同學攀比了!

一直到初中,到高中,龍筱幽的書包只是那個已經洗得發白的藍布包。一切的文具,只要還能用,就絕不會丟掉,衣服也只有那幾件!種類,倒還是校服最多,因爲那是不能不買的!雖然辛苦,但龍筱幽從不接受任何幫助。對於同學和老師的施與,他從不接受。

同樣,他也從不去幫助任何人。龍筱幽的學習成績一直是頂尖的,可面對請教他向來的緘口如金!老師給他任務,讓他去幫助同學,他雖然無奈答應,但總有辦法讓同學因爲受不了他的冷漠而自動逃走!就是這樣,在家裡龍筱幽會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但母子間向來是各幹各的,有時候幾天都難得說上句話!

在學校,龍筱幽也向來只做自己必須做的。任何可以推脫的,包括一切學校活動,他從不參與!本來,以他的學習成績“班長”什麼的綽綽有餘!可他的性格,老師又怎麼敢讓他去幹那些?“家訪”絕不只是老師對學習差學生的專利武器!龍筱幽家的門檻也幾乎被老師踢破了,可全無效果!

同學的聊天,換來他的白眼。老師的諄諄關懷,也只得到他冷漠的無言!老師對他的最後一次家訪,媽媽當着老師的面把他打地傷痕累累,而他竟始終一聲不吭!連那慣有的淡漠表情都沒變過。老師只有無奈的搖着頭,在出門時對媽媽說:“這孩子,我看應該讓他去看看心理醫生……”

那天晚上,龍筱幽聽到媽媽在房裡低沉的抽泣,但媽媽什麼也沒說。在那個年紀,有很多湊在一起的“小哥們兒”。他們到處找同學麻煩,樣子極似“古惑仔”,但其實只是樣子像罷了!龍筱幽是個很有名的奇怪傢伙,當然是讓人很看不順眼的!

那次,四個同學來欺負他。結果,龍筱幽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但那四個同學,最好的一個在醫院躺了一個月,頭上被石磚砸出的傷口縫了九針!這在那個年紀的孩子中,是件天大的事了!從那以後沒人再找龍筱幽的麻煩了,因爲沒人再說他“,而統統當他是個“瘋子”!

龍筱幽喜歡寂寞,他喜歡那種被黑暗淹沒,心裡一片空白的感覺。什麼都沒有,可一切卻又都那麼的清晰。龍筱幽也不免對自己的洞察力驕傲,但自從真正涉足了聖域的紛爭,他越來越討厭自己的清醒了!那讓他感覺很累!

坐在電影院裡,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一部題材老套的“都市言情”片子。兩隻眼的互毆比大屏幕裡的要激烈多了,但最後總算熬過了兩個鐘頭!下午五點多了,沒人會指望能吃西餐吃飽肚子。其實那不是因爲東西少,不夠吃,而是因爲西餐廳裡幽雅良好的就餐環境會讓人食慾大增!

飯後,服務生送上一張音樂會的贈票,說是客人消費積分的回饋!龍筱幽反正也是閒極無聊,坐在音樂廳裡很舒服的小憩了一會兒!他對那些交響樂的世界名曲並不在行,但覺得還不錯,因爲可以讓他舒服的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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