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任何事情,必須在事前有一定的準備。無論是對情況的把握,還是對其他與事人等的瞭解和控制。金泰如今說的所有一切,即是對事情的鋪墊,也是先暫時看清衆人的態度……
金泰沉思道:“正因如此,我們認爲所謂正道衆神如今已經不值得我們再毫無保留的去維護。而魔道,應該也還沒到非要滅絕他們不可的地步。同時,難道兩道中的其他人就不屬於三界蒼生之列了嗎?難道向來自我標榜正義的我們,對只是身處魔道,但從未做過絲毫惡行的無辜者,也要趕盡殺絕嗎?那樣的話,我們的行爲和自己曾經對魔道的評鑑又有什麼區別!所以以我們所見,所謂的正邪之戰,其實不過兩道頂尖權貴之間的私利之爭,根本非關是非善惡!”
花月影沉吟道:“這些不必多說了,我們還是更有興趣先聽聽你們之間的所謂共識!”
偌大房間良久的沉寂,所有人都感到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心裡亂成了一團!
金泰緩緩掃視四周道:“爲了免除蒼生受禍亂之苦,也可以中止兩道間無休無止的權利爭端,我們想……,如果能以龍師弟爲中心,讓他帶領大家一起去建立個可以和神魔兩道相抗衡的力量,那樣即可以停止無數歲月的正邪之戰,還能讓蒼生免除苦難,不是兩全其美嗎!”
衆人沉思中,赤月叟狂笑罵道:“好啊!我才明白過來,原來他龍筱幽是想自立爲王,去和神魔並立!他一直以來苦心收攏人心,原來只是想暗中給自己培植勢力!他不停的對人施以恩惠,表現的大仁大義,實際上全是爲了讓人去給他賣命。真沒想到,他表面平靜淡薄,竟然會有這麼大的野心……!我早說過,爲了正義公理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可決不會爲了任何人的私利去做任何事。但憑他這點,龍筱幽那雜種就比他那魔頭老子更陰險,更可恨……”
金泰和嚴青相對皺眉,秦無情恨聲道:“我竟然早沒能想到,龍筱幽當年藉故遊弋聖域,四處結識交遊,原來就是爲了找人爲他賣命,成就他自己的野心!想想我秦無情當年真是瞎了眼,竟然還一直以爲他是真的仁義正氣……”
盧一平仰天悲憤道:“天下難道真的再無正義了嗎……?衆神本應爲蒼生造福,守護正義。可他們如今只不過口中說得冠冕堂皇,只知道作威作福,根本毫無公正可言!本來大家還以爲上天要重現公道,派了救世主來。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卑鄙貪狡的惡賊。難道蒼天就不能睜睜眼嗎!難道世間真的要泯滅公道了嗎……”
赤月叟憤然怒喝:“不管怎麼說,龍筱幽的陰險狡詐如今已經是顯而易見了。他不僅要利用別人的正義之心爲自己滿足私慾,還不惜背棄自己的父族。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畜生,怎還能容他活在世上。即便是那些爲虎作倀之輩,也必然要遭到天譴。我們今天就先除了幾個走狗,然後再去把龍筱幽的狗頭砍下來……”
說完,赤月叟已經迅速騰身攻向了金泰,同時旁邊的盧一平也已經寶劍夾擊過來。
論功法,金泰遠勝兩人。可他爲了不傷及太多,向念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拖住盧一平。一些性情耿直,但脾氣爆裂的人早就紛紛祭出了法寶,可也都被幻靈和嚴青早就安排好的心腹擋住。
看着眼前的混亂,秦無情悲哀的看着妻子哽咽道:“青妹,你我夫妻一場,情深義重,本來還有許多幸福快樂。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如此不分是非,助紂爲虐!念在夫妻一場,你……你自裁了吧……”
嚴青強忍悲傷,柔聲勸道:“無情哥哥,你怎麼和那些俗人一般見識!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自己從前是怎麼愛護你那龍師弟的!你說他聰明決定,大仁大義,不辭辛勤的匡扶正義。那麼好的人,如果他真的做了三界之主難道不好嗎!你兩人情同手足,難道你竟然還都信不過他的爲人嗎……”
秦無情苦笑搖頭道:“如果他仍然是當年的龍筱幽,就算他想去取代衆神,把正道重新帶回正軌,我也一定支持。可現在他是魔主的孽種,如何再能取信於人?況且,如今看來他的野心遠遠超出了我等的相像,怎麼還能信任……!青妹,如果你現在肯回頭是岸,念在夫妻情分,我一定請正道原諒你一時糊塗。我們夫妻一起去除掉龍筱幽那惡魔,爲蒼生立此大功,以後咱們就能長相廝守了……”
看着秦無情一臉的真誠期待,嚴青心裡酸澀難忍,片刻悽然笑道:“無情哥哥,你對我真好……!好吧,你如此真心勸我,我還怎麼能執迷不悟!來,今天咱們夫妻乾了這杯,算是我向你賠不是……”
秦無情聽妻子願意“回頭是岸”,心裡極大歡喜,毫不猶豫的把杯中酒飲淨。嚴青癡癡的看着丈夫,口中喃喃:“無情哥哥,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我只是想保護你!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
秦無情心裡一驚,還沒來得及氣氛,已經倒向旁側。嚴青急忙扶住柔聲安慰:“無情哥哥,你不用擔心,我只是用符咒暫時封住了你的發力。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很快會治好你的……”
秦無情耳中聽得明白,奈何人已經動彈不了分毫,連話都已經說不出來,只好任由自己漸漸失去意識!
此時,所有的紛亂已經停止,赤月叟、盧一平等都已經被生擒。爲了防止他們反抗,金泰用自己先前特別煉製的“兩極刑鏈”綁縛,這也是他從曾經許多歲月中束縛自己的刑具上領悟出來的。
半晌,金泰對着被擒諸人深深行禮,誠懇道:“各位!今日之事,我也是迫不得已。但事實可以證明一切,到時候我再向各位賠罪就是!如今不免要先委屈各位些日子,實在抱歉……”
接着,金泰又看向未曾衝突諸人道:“各位!今天事情已經都說明白了,龍筱幽的身世已經是千真萬確,但此事至少在他回來之前是決不能泄露的。肯繼續爲友的,我等必然一如既往相待。如不肯我們也不會勉強,但卻必須請先暫時屈尊留下些日子,等龍師弟回來,一切自有定奪……”
良久,黑鷹真人四下掃視緩緩道:“龍公子對本門恩同再造,本門本應全力輔助,萬死不辭!可如今他的身份實在太過爲難,在下一時還難以決斷。所以,在下願意暫時留下來,一切等他回來……”
說完,黑鷹真人當即走向被綁諸人一方。而緊隨其後,陳滄浪等多人二話不說也走了過去。
肖恩看看四周道:“我們修真者所以追隨龍公子,只是認定了他這個人。至於他是誰的兒子,這些與我們無關。我們都相信他的爲人,會一如既往的衷心追隨……”
齊參當即點頭道:“不錯,況且公子本來就是我的主人,我自然決不背叛他的……”
東方八賢向來以花月影爲首,此時她看看同門緩緩沉吟:“龍師弟竟然是魔主的兒子,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可是如今想清楚,我們幾個當初不惜被人說背離師門,追隨的龍筱幽,是因爲他願意維護正義,並且也確實有這個能力。所以,我們也會繼續支持他的!”
餘下七賢紛紛點頭,其他人各有所見,有的走向了黑鷹真人,有的便未有動作。金泰看看衆人,轉向了本來早就該表態,但到現在還沒說話的萬勝天王。
萬勝天王此時的心情算是複雜到了極點,看金泰看向自己,仍難以拿個主意。而雪情卻在旁當先道:“家師與龍筱幽乃是結義兄弟,自然是同進同退……”
萬勝天王詫異的看看她,最後也只是輕輕垂下頭沉默不語。那邊赤月叟看了大罵:“萬勝天王,你這個無恥的孬種!虧我還一直把你當成是英雄好漢,沒想到你竟然也是這等是非不分之輩,算我看走了眼,我……”沒等他說完,只覺後頸一陣刺痛,原來是幻靈正在用自己尖細的小指甲輕輕戲弄……
金泰向嚴青點頭示意,嚴青點頭表示明白,讓手下把反對一派全部帶往事先準備好的地方軟禁,而秦無情則早被人送回了臥室……
大堂雖然收拾如新,但此時在座比最初已經至少少了三分之二,氣氛的蕭瑟勾人寥落!
良久,金泰感嘆道:“哎!人們大多執迷於自己既定的成見和執着,這便造成了許多認識的不公平!龍師弟一直以來不辭辛苦,只爲了能最後順利的爲蒼生解除禍患。可如今,只因爲他那無法自己選擇的身世,他曾經所有的努力都被人當成了自己的野心和私慾!想必他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還沒發生就已經心灰意冷了,纔會不肯再回來……。其實爲什麼大家不好好想一想,如今的情況最艱難的其實就是他啊!站在他的立場去考慮,誰能肯定自己能夠做到大義滅親?而且,如今看來就是滅了親,也不見得就是大義啊……”
嚴青緩緩點頭沉吟:“是啊!平息這場久遠的紛擾,是上天賦予他的責任。可還要讓他面對這些困境,也實在讓人很無奈!只希望他能早些回來,可以讓大家重新恢復對他的信心……”
“這怕不易了……”
“金兄,能不能讓大家恢復對他的信心暫時還不必多慮。倒是你,你有沒有把握可以把他找回來呢?”
金泰想想道:“本來只是試試,可如今我們做了這些事,他絕不會不管不顧,一定會回來放了放了赤月叟他們……”
雪情淡淡笑道:“這樣的話,他恐怕一定會怪金兄的,你最後很可能是要兩頭落抱憾的!”
“事到如今,就算被怪罪,只要能找他回來,我也不在乎了!誰叫這世上只有一個龍筱幽,只有他能去平息一切呢……”
事情還算順利,雖然有幾個人受了些輕傷。但沒造成太大傷害,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勞碌了一天,諸人分別散去休息,但每個人也還都是心事重重。
八賢回到客舍,諸葛南急問:“大師姐,你真的是真心繼續幫龍師弟嗎……?”
花月影瞥了他一眼反問:“那你呢?你還像以前那麼信任他嗎?”
“當然,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我絕對信得過龍師弟的爲人……”
“憑什麼?”
“再簡單不過了!以龍師弟的功法和才智,如果他不說出身世,就只說是爲了解救蒼生去推翻無道衆神,那也是合情合理啊!只要衆神被推翻,這正道之主舍他其誰?而且他既然是魔主的兒子,如果他回去認了父族,以他的本事也不難繼承父輩基業,那時不也是一道霸主。所以不管怎麼說,他想做任何一道之主,都不會是難事,何必偏偏把自己推到兩大強權的共同對立面上……?他所以回到人間不肯再回來,我看就是因爲灰心了!那些人也太蠢了,他做了那麼多事,竟然還懷疑他會有什麼私心……”
八賢中論法術當然以花月影爲第一,論智計當數陸德風無二。可說道精明細緻,就得說是道還天了。
“龍師弟智慧深湛,別人是無法隨便猜測他的心意的。其實聰明和陰險只在名分不同,正義用計便叫聰明,邪惡便叫陰險。可那不過只是既定的認識,根本太過牽強。依我看來,龍師弟如果是真心解救蒼生,就算他真的有野心稱霸也沒什麼……”
花月影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意思,所以纔會願意繼續幫助他的……”
陸德風沉吟道:“這件事太離奇了,也太複雜了!雖然說道理上似乎都講得通,可心裡總是感覺有什麼不對,怪怪的!”
白少文點頭沉吟:“是啊!就算暫時拋下成見,很多事也還難說呢……!”
“哼!沒什麼難說的,人們都只知道拘泥在自己的成見,根本不去想他以前做的事。要我說,衆神做了那麼多不堪,怎麼就沒人出來說句公道話了?”被齊飛蘭搶白,白少文也只能暗自嘆息,說不出半句頂撞!八賢坐在房裡,彼此相互投以眼色,可始終沒人再能說出來什麼……
秦無情被送回了房間,躺在舒適的牀上一動也動不了,心裡可不舒服極了!
嚴青回來用溼毛巾輕輕溫柔的爲他擦拭,滿是賢妻儀態!若非出了許多事情,即便秦無情現在仍然動彈不得,恐怕情絲也早就顫了!
嚴青溫柔的爲丈夫擦拭塵埃,眼中柔情滿滿:“無情哥哥,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很怪我,可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啊!你想想,你曾經是怎麼對他的。你對他的兄弟情意早就超過了志同道合的界限,你早就把他當成了崇敬的偶像。你自己也說了,如果他不是魔主的兒子,你不會對他稱霸三界有任何異議。可是他從小生長在人間,又在聖域修煉了這麼久,根本從來沒有接觸過魔道,你心裡真的可以只因爲他自己無法改變的身世就抹殺了他所有的好嗎?那樣對他公平嗎……?你怎麼不能好好想想,處在這麼尷尬的境地,最難的還不就是他自己嗎!衆神根本不會真正的爲正義去做什麼,魔道只是爲了爭奪所謂的權利和名譽,並不見得就真比衆神可惡。他很清楚,任何一方也不會有真正的爲正義和蒼生心念。而面對一面是道義,一面是同胞親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樣?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想不通而已!在你心裡,你不能容許他有任何的缺陷,你要他所有一切都必須完美無瑕,但那真的可能嗎?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仔細的想想,我相信你一定會想明白一切的……”
其實,除了修真者那些依舊真的願意忠誠於龍筱幽的人,其他人哪個不是滿心的複雜。即便是萬勝天王這個龍筱幽的結義兄長,又何嘗心裡不疑!
房間裡,萬勝天王看着雪情問:“你真的……那麼相信他?但如果他真的是……,那又該怎麼辦……?”
雪情淡然道:“龍筱幽絕不是個肯甘心爲別人犧牲自己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會有首先以自己爲前提。沒有自己利益關係的事情,他是絕不會插手的……”
“那你還敢相信他?”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以前也是,師父難道不知道?而且正因爲今天的事他已經脫不了身了,才更加可以相信他。況且,如果真的只因爲他突然冒出個魔道首領的父親就否定了他的一切,這真的合理嗎?”
“可正邪兩道畢竟是勢不兩立的死敵,他真肯……?”
“他不會爲了所謂的正義去大義滅親,落個不孝的罵名!但也不會爲了愚孝去禍害蒼生,他不會允許自己的人生有任何的缺憾!”
“可他現在這樣不是反而成了不忠不孝嗎?”
“不忠不孝,就是又忠又孝了!三界都是蒼生之列,他這樣做即防止了正邪兩道無休無止的爭鬥,不是救了更多人嗎?這樣一來,還怎麼能說是不忠不孝?”
“你說的是有道理!可是如果他真的成功了,真的肯把一切迴歸正義嗎?”
“如果說龍筱幽是君子,他永遠比任何一個小人更自私!說他是小人的話,他做的很多事是所有君子都無法抉擇的!也可以說他僞善,可他從來沒掩飾過自己的自私自利,對嗎?所以,不管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爲了什麼,又做了什麼,有一點是不用質疑的。不管他願不願意,他絕不會推卸自己的責任。如果他真的做成了三界霸主,他一定會把一切引向秩序公理,因爲他不允許自己有缺憾,就這樣……”
“也許你說的對,但這一切都太離奇了,看來也只能等他回來了……”
光明海依舊碧波逐天般綺麗,可雖然有這樣壯麗的景色,卻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去欣賞。所有人的心事都圍繞這一個龍筱幽發展,延伸,可卻也沒有一個人能真正想通什麼。
況且,又經歷了一次變故,龍筱幽的心裡也就又一次的發生了變化,更加是沒有人可以猜測了!一切似乎都只能等他去向別人說明,沒人可以去自主猜測!而所有的疑惑,也就因此而生。但如果一切都可以猜測,結果有可以是真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