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藍翼魔王其實並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富有深湛智謀的人,由於多算,所以心裡的空隙會更小。奢望他們心胸廣闊無礙,那未免太幻想。
如果這一系列奇詭是出於別人,這位名震三界的魔道大祭司至少該考慮退休了!不管今後如何,這場大勝不僅挽回了羣魔的恥辱,也奠定了龍筱幽在魔族人心目中的地位!
慶功宴上,耳中不停的傳來忠心的歌功頌德,和誠意的讚揚。龍筱幽並不會很在意這些,但雙親的喜悅卻是顯而易見的!雖然各自懷有的心情未必盡同,但一樣的對有這個兒子感到慶幸驕傲!
尤其是魔軍聖主,不僅有得子如此的驕傲。更有對接班人的滿意,和欣慰是無以復加,整個晚上高興的合不攏嘴。
四下裡的歡聲並沒能讓龍筱幽多開心!並不是他對眼前的一切可以很淡然,而是他心裡仍然對那莫名的人感到擔憂。也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裡始終有種不安!雖然感到事情未必會很糟糕,但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縈繞不去……!
龍筱幽已經基本掃清了日後攻打正道的後顧之憂,剩下的只有擴展勢力,在餘下的時間裡去進行應該足夠了。
狼藉的宴會上,現在已經倒下了不少興奮過度的人了。幾個至尊人物仍在痛快互勉,但卻奇怪的發現,聖主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大殿……
龍筱幽雖然覺得人們如今這樣的放縱未免爲時過早,甚至很不妥!因爲如果此時會有人來犯,結果不難預料!但想想這種可能並不大,而且這些人也太久沒有感動過了,些許的放縱倒也不必太過苛刻了!畢竟沒有必要把所有人搞得和自己一樣緊張,因爲未必每個人都能承受那種緊張!
而面對着彷彿已經得到真正勝利的人們,龍筱幽心裡微微有些落寞!人們太容易滿足了!感受到這一點,龍筱幽覺得是即安慰,卻又很無奈!
其實魔道又怎麼了?他們一樣很容易滿足,一樣會有可愛的憨厚,天真。只因爲他們生下來就存在於那被稱爲“魔”的領域,就註定他們一生不得不被人痛恨、不恥!
就像一個父母雙雙墮落的孩子,他從生下來就不得不承受人們的白眼,永遠的遠離關愛!即便他以後會因爲自己的發憤圖強而成功,也不得不被懷疑,永遠揹負着心靈的陰影。因爲即便所有人因爲他現實的擁有而忘記他的曾經,可他自己卻永遠也忘不掉曾經遭受到的恥辱,和永遠洗不清的污點,那一切並不能因爲什麼光環抹殺!
而就因爲人們的短視,可他們卻要求別人不要記掛着自己的錯誤,所以永遠沒有人能忘記自己的恥辱,因爲他們永遠認爲別人在記得。人們永遠會去阻止他們不想讓其成功的人,而當那個人真的成功了,他們就會忘掉自己曾經對人家的阻礙,同時也希望人家自己忘掉。但他們卻從來不會想到,如果那個人最終還是落井,自己仍然會下石!
此時,龍筱幽突然明白了自己不合羣性格的原因!他在幼小的時候也曾經是個天真活潑的孩子!可是因爲他沒有爸爸,沒有小朋友喜歡和他玩,因爲他和別人不一樣!
沒有人能讓他騎在脖子上大聲歡笑,沒有人會把他弱小的身體高高拋棄,然後再穩穩接住,大聲的誇他勇敢!所以他只有漸漸沉默,在任何時候都保持沉默!
因爲沒有人願意理他,沒有人願意他說話,他索性就不去討人家厭好了!反正自己是孤獨的,那就一直孤獨下去好了……!
不知不覺中,龍筱幽發覺自己走到了一個寂寞的地方!他奇怪的發現,這裡雖然還在魔宮範圍內,但自己卻從未到過!
左側有微弱的光線透出,似乎是個洞門。緩緩走過去,不遠處一個疲憊的身影靜靜的倚在涼亭裡。
緩緩走過去,龍筱幽未曾掩飾自己輕微的腳步聲。而正在愁緒滿腔的烏雲公主,卻被驚轉了頭!
龍筱幽也不禁呆了下,隨即恢復了以往的鎮定,緩緩走進亭子坐下。
良久,烏雲公主深深的注視着這個一直被自己仇視的孩子!心裡卻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他有什麼錯……?”
是啊!他有什麼錯?就算是錯,也只能是他的母親擁有那絕色的容貌和氣質,還有他父親的好色!那最多是異性相吸的副作用,而他又有什麼錯呢……?
“你……你很好……!”
憋了很久,烏雲公主終於說出了這句充滿真誠的誇獎,雖然聽過很多歌功頌德。但就這麼簡單的三個字誇獎,卻讓龍筱幽突然感到心裡一陣溫暖,呆呆的看着面前這個陌生的女人!
“她有什麼錯?她只是個女人!就算再強,也只是個女人……”
烏雲公主自嘲的苦笑:“你的確比我的生兒強太多了!雖然我仍然不能從心裡完全接受你,可聽到了你做的一切,我仍然不得不佩服你的確是魔族有史以來最有作爲的一位聖主!莫說生兒,就算三界世間,恐怕也難找出可以和你相比的人了……”
“謝謝!”
烏雲公主依舊笑的慈祥,輕聲道:“浮晨之地那些地方,向來是要兩面看的人,但因爲他們所處位置,歷代都沒哪位聖主敢去威服他們。因爲只要稍有問題,他們就將是魔族難以預料的隱幻。而你,你也的確應該有他們都沒有的那種自信!”
龍筱幽淡淡笑道:“自不自信的也談不到,我只是沒別的辦法了!擺在我面前的選擇並不多,如果我不選,就要敵人去選。只有我先選到最好的,才能擠開敵人,我別無選擇!”
烏雲公主憐憫的點點頭,柔聲道:“是啊!你註定要成爲一切事情的中轉,要麼是你得到一切,要麼是你失去一切,你的確很難有更多選擇……。哎!如果你不是他兒子,甚至只是個普通人,該多好啊……!”
“你不是很恨我嗎?”
“是!曾經是,現在……。你恨我嗎……?”
龍筱幽沉吟片刻,微微搖頭道:“我本該恨你,因爲你佔有了我的父親,讓我從小沒辦法過和別人一樣的幸福生活!可我卻又無法真正的去恨你,因爲我的母親讓你成爲了一個可憐的女人!而我的存在,又讓你們母子失去了本該屬於你們的一切!哎!該怪誰呢?又能怪誰呢?畢竟我媽媽也付出了很多,你也承受了很多,還不夠嗎……!”
良久的沉寂,烏雲公主苦笑道:“你說的對!很難相像,這番話是出自你這麼年輕的人口中!你媽媽的確付出了很多,身爲女人,我可以理解她……!可是,有你這樣的兒子已經是上天對她最大的彌補了!她付出的一切都因你而值得,她自己也一定很滿足了……”
龍筱幽看看她沉吟問:“魔……哥……哥哥他……”
龍筱幽艱難的思考着如今該如何去稱呼魔生,事實是事實,魔生失敗了,但他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這世界上其實沒有什麼是願不願意的,只是能不能做到!
但這樣已經讓烏雲公主感到很欣慰了!“你這一聲哥哥,我真的已經滿足了……”
“哎!但他卻未必……!”
烏雲公主嘆氣道:“哎!生兒自小被我寵壞了,只怪我醒悟的太晚了!我一直只在意什麼名正言順,卻忘記了即便能名正言順,也不一定能有承擔的能力!生兒至今不明白,他並不是因爲他爹的偏心失去了一切,而是真正的敗給了你!就算他真的當上了聖主,仍然可能被別人推翻。這樣和你打敗他,又有什麼區別呢?如果說有,應該只是更明顯的證明了他的無能……”
龍筱幽突然產生了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苦澀嘆氣幽幽道:“如果可以回到從前,能擁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我寧願放棄現在的一切榮耀!這麼多年了,我真的感覺好累!好累……”
烏雲公主心裡的沉澱,讓她作爲女人天生的母愛得到了極其強烈的迴歸。兒子的驕狂和野心很早就讓她失去了表現母愛的機會,只能換成另一種會造成惡性循環的盲目溺愛!
現在,面前這個自己以往仇視的孩子,卻突然奇怪的讓她生出了強烈的關懷。當手輕輕的覆上那孩子頭髮時,兩個人都不禁顫了顫!本能的警惕並沒有發生更多的效果,龍筱幽就那麼不自覺的倚在了欄杆上,似乎非常享受這種愛撫的感覺!
烏雲公主依舊輕柔的撫慰着面前的孩子,從柔軟的頭髮,到輕輕起伏着的背膀,可以感受到他在傷感!而她沒有去阻止他,因爲她知道他需要發泄!自己可以做的,只有儘量以關懷去填補他心裡的空缺!
在擡起頭前,龍筱幽輕輕拭去了臉上的殘留痕跡。他明白她已經感受到了,可他仍不願自己表現出來。
烏雲公主慈母般對着他笑道:“孩子有孩子的權利,那就是在父母面前可以無限使用權力!如果你願意,至少可以把我當做另一個可以讓你安心當回孩子的老女人……!”
龍筱幽忍不住笑道:“可我都會怕自己被寵壞了呢……!”
烏雲公主柔聲笑道:“傻孩子!你失去太多了,該是找回的時候了!也許只有找回你本該擁有的一切之後,你才能真正的看清前面的路該怎麼去走……”
龍筱幽似有所悟的點點頭,但並不想在此時過多的表露心跡!“哥哥他……沒什麼大礙吧!”
烏雲公主輕輕嘆道:“他向來太過自負,這次的打擊對他又太大了,我這做孃的,如今也只有儘量去安慰他了……!”
龍筱幽微微感到一絲歉疚:“其實我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
烏雲公主理解的微笑道:“我明白!你不用有任何自責,因爲你從來沒有錯!這一年來住在這,雖然沒有了以前的榮華富貴,可清淨的日子讓我想通了很多。如果真的讓生兒當了聖主,魔族只會毀在他手裡,讓我們母子成爲千古罪人,我也不會原諒自己!而且,我們母子之間似乎也淡忘了太久。只有這些日子,我發覺自己真的坐回了一個母親!我只希望你能努力做到最好,即便最後還是不能怎麼樣,我也……”
龍筱幽輕輕握住那隻雖然瘦弱,但卻溫暖的手堅定道:“阿姨!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一定會讓魔族往最好的方向去走,絕不會有絲毫的怠慢!”
烏雲公主滿意的點頭微笑!龍筱幽看看四周,微微皺眉道:“這裡也真的是很舊,我以前也不知道這裡會是這樣!阿姨,我給你們換個地方吧……!”
烏雲公主緩緩搖頭道:“不用了!筱幽,你能有這份心,阿姨已經知足了!只是阿姨已經習慣了這裡的安靜,不想再有什麼改變。而且你哥哥他……他也實在該好好的冷靜下來了。倒是你自己,你肩上擔着的並不僅僅是一個魔族,而是世間,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龍筱幽輕輕點頭,心裡不由一陣苦澀!
烏雲公主也明白他的心理不會這麼輕易開解,當下笑笑道:“好了筱幽,你今天一定很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以後如果有空,你不妨來看看阿姨,阿姨會一直祝福你的……”
龍筱幽突然感到了久違的平靜安詳,幾乎從來沒有過上了牀就睡着了!更沒有感到過,原來睡覺可以是這麼舒服的……!
一睡就到了天大亮,從沒人見他在破曉仍沒到大殿議事。雖然奇怪,但也只能等着,誰敢去打擾這位反覆無常的聖主清夢呢!
跨進大殿時,龍筱幽輕快的步伐和滿面的快意讓所有人感到詫異,可卻又不禁感到奇怪的驚喜!從沒人見過這聖主表現出這樣正常人的感覺,但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人們心裡仍不免籠罩一層忐忑!
坐上寶座掃視大殿,看了衆人的表情,龍筱幽心念微轉,已經知道端詳,當下微笑道:“我們之前的大捷不僅激發了大家的鬥志,也讓我們魔族空前的齊心,我實在很高興!只要大家今後能一如既往,我相信,任何艱難也打不到我們!”
衆人當即恭敬起身齊聲讚頌:“聖主英明領袖,屬下等誓死追隨,願我族永在暢途!”
龍筱幽微笑點頭,示意衆人回坐。誰說大局的氣氛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左右的,那只是因爲那個人的分量不夠。自從龍筱幽入主大殿寶座,今天的議事氛圍空前的暢快,融洽!
沒人會真的以爲龍筱幽心情突然大好是因爲什麼“戰鬥勝利”或“衆人齊心”!但誰又敢去問他究竟是什麼原因!反正是難得這麼舒心,能落得不挨批就很好了,誰有病還去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連累別人,還不被罵死……!
時值正午,侍從正忙碌着安排中飯時,外面守衛突然來報“有人求見!”
本來暢快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誰都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只是沒人知道他是誰!可雖然如果今天他不來,明天自己就會去找人家晦氣,但破壞了這難得的好氣氛,仍讓人心裡不痛快!
龍筱幽示意放行,衆人翹首以待時候,大殿緩緩傳來輕巧的腳步聲,一個絕色女子翩然而入……
一見女子,在座無不大跌眼鏡!龍筱幽更是一反平日的淡定,差點從寶座上跳起來。任龍筱幽絕頂聰明,算無遺策,卻也猜不到來的竟然會是阿若!
對於他倆的事情,三界中早已傳遍,說辭不一。
有羨慕兩人郎才女貌,可惜佳偶離散的!也有嫉妒他們鴛鴦美眷,幸災樂禍勞燕分飛的!
而在魔道中,其實還是後者居多。當龍筱幽迴歸之後,也有不少人爲這對天成佳偶的分離感到可惜!
此時阿若的出現讓所有人驚訝,可看她自己卻沒有絲毫身入危地的緊張,反而是一臉挑釁的看着龍筱幽,完全一副“姑奶奶來了,你拿我咋樣?”的氣勢!
緊皺眉頭,龍筱幽一時之間也是完全沒了主意。沒人能爲他分擔這時的尷尬和爲難,如果是別人,單憑那副對着聖主的表情,恐怕已經被衆魔頭的眼神殺死了。可偏偏是阿若,不僅沒人能動手去拿下她,也絲毫沒辦法幫聖主拜託尷尬的局面!
藍翼魔王畢竟是老於世故,更準確的說是老而成精!此時此刻,反正如果真的動手龍筱幽也不會怕阿若,而且別人也根本插不了手,倒不如就讓聖主自己爲爲難,或許還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好結果!
一念及此,向周圍人等使使眼色,衆人會意,一同起身。藍翼魔王領頭道:“聖主,您與阿若仙子久別重逢,理應暢敘舊情!屬下等先行告退,聖主如有吩咐盡請宣召便是……”
這話說的已經很直白露骨了,任誰都聽明白了其中意思。龍筱幽暗道“果然老而不死是爲賊!”可卻也難以去怪罪誰。畢竟不管這件事結果如何,對待阿若只能自己想轍!
如今藍翼魔王他們離開,就是爲了避免在衆人面前說明阿若是以敵對身份而來。這樣不管結果如何,自己也不用在人前尷尬!畢竟如果直言阿若敵對,現在所有人都有足夠的理由動手,而自己卻沒有絲毫藉口去維護!所以,接下來由自己去做後面的事,是唯一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