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污染的概念,理解起來多少有點難度,但香火之毒的概念可要實在多了。
神明給人的感覺總是虛無縹緲,但鬼修在現實中卻不少見。各種陰神邪祟,依附於神壇上的泥塑木雕,或者各種神秘器物,享受香火祭拜,自古不絕。
香火之毒,受毒害者不僅是享受香火的鬼神,也可能是供奉香火的民衆。
鬼物有他心通,依附於神像享受香火的同時,同樣會接受到膜拜者的祈願。它若不給予迴應,則難以吸引更多的香火,若是給予迴應,又能採取怎樣的方式呢?
香火之毒,由此而生。
這樣的鬼修往往分兩類。第一類是竊據神壇,比如在廟宇中冒充某某菩薩盜用香火,理論上當然是香火越旺的地方越好,但香火越旺的地方,竊據的危險與難度就越大。
第二類,廟宇中供奉的就是其本人,比如民間信奉的狐仙之類。
鬼修一直是存在的,且本身未必犯禁,各宗門也有鬼修之法傳承,針對香火之毒也有相應的化解心法。
但世上各類邪修未必都能得到正法傳承,也未必都能很好地自我約束。古時各種陰祟行鬼修之法,最簡便的方式便是顯弄神通,或誘使或逼迫民衆立祠祭祀。
通常的手段有兩種,第一種是號稱祭祀它有好處,比如保佑當地風調雨順啥的,第二種則是聲稱不祭祀它便有禍患,比如來一場飛沙走石啥的。
華真行終於問道:“您調查出了什麼情況?”
但他也沒想到,你的手段竟然這麼狠、決心居然這麼大,區區一名七境修士,居然這麼不好惹,竟要新立共誅戒!”
華真行嘆了一口氣,取出一枚有光珠道:“楊總已經去過現場了,他託房長老給我帶來一枚有光珠,是同樣的調查結果。”
其次幕後黑手針對的也不是曾懷荏,以他的修爲想拍死曾懷荏很簡單,用不着這些手段。他謀算的對象是華真行,目的是阻其道途。
蛇毒主要分兩種,一種是神經毒素,能導致神經麻痹,一種是凝血毒素,能導致組織壞死。咬傷金寶的是響尾蛇,毒性屬於後者,這也是他被截肢的原因。
其三,禁止仗道術以圖淫邪,勒索黎民。
如今八年過去了,這二十萬人的自然病亡率卻達到了百分之十二,有兩萬多人已經不在了,他們中的大多數還很年輕。
約高樂摸出一個水晶球放在桌子上:“你也會偵測神術,自己看吧。”
華真行岔開話題道:“這件事背後有人推動,修爲至少是九境,爲什麼呢?”
華真行用了另一種方式去挽救、去拯救。真正的大慈悲功德,就是儘量讓這種事不要再發生。
約高樂不說話,卻盯着華真行看了半天,連酒都忘了喝。
還記得那年平京郊外的霧靈山嗎,有位叫伏凌客的修士企圖襲殺你。他來自崑崙仙境,與你素不相識,又是受誰蠱惑、爲了什麼?
理念之爭,就似世俗間的意識形態之爭。你爲何要創造風自賓這個人物,不就是希望避開意識形態之爭,避免歡想特邦被所謂主流國際社會聯合絞殺嗎?
與其糾結於對方是爲了什麼,不如想想自己該怎麼應對。”
約高樂:“你特意做了一桌菜請我喝酒,聊了半天信仰污染和香火之毒,卻一點不着急問我調查的結果。這隻能說明一件事,你早就心裡有數。”
約高樂這回沒用杯子,而是直接抄起酒瓶吹了,擦了擦嘴角道:“相信你家長輩不會告訴你這些,以你的修爲還不到時候。我也不能說太多,只能告訴你一些結論。
你這是給了他一記天刑礪雷啊!
華真行有自己的判斷與理解。訂立共誅戒的初衷,就是爲了保護修士的無辜家人。小金寶顯然是無辜的,他雖不是華真行的兒子,但也是養元谷弟子的孩子。
正一門希望自家出這種事嗎?三夢宗希望嗎?誰都不希望被人這樣謀算。這種行爲一旦被效仿,不僅天下修士人人自危,其家人也處境堪憂。
我甚至可以預言,共誅戒新立之日,就是他陽神寂滅隕落之時,無論有多少化身都會一起寂滅,也沒轉世重來的可能。”
歡想實業有第三類工程,在工地上沒有普通人全是修士,大家在那種場合可以盡情施展神通法術。最近華真行又把第三類工程推廣到了東國宜竹市。
並不是那天樹叢中起了霧,而是約高樂所見,至此就是一片迷霧。很顯然是有人提前施法,干擾了他後來的偵測。
約高樂也嘆了口氣:“看來在你心中早就認定,我的修爲根本趕不上你家楊老頭。”
約高樂嘆息道:“竟無意間諳合,這纔是最可怕的。”
羅柴德說這句話時是2020年,如今是2030年,事實基本驗證了他的判斷。
約高樂:“你得罪過的人還少嗎?有時候都不需要你認識他們,可能只是理念分歧,有人不想看到你所做的事情,不希望你繼續做下去。
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還怎麼調查?答案就是去現場看。以約高樂的修爲,不僅可以推演未來,還可以追索過去。
這需要天下各派共商,然後盟約立誓,傳達天下應知盡知,大家皆認同它是應當守護的誓願。
約高樂:“你真不知道?”
有人會感到害怕,更多的人則會提出種種的祈求,求而不得又會產生怨憤甚至詛咒,這些都是廣義上的香火之毒。散行戒既約束了修士的行止,也是在護持其修行。
幕後黑手殘害一位修士的無辜家眷,藉此去謀算另一名修士。這種手段更隱蔽也更高明,危害也更大。
而真正的加害者,那位幕後黑手,卻隱藏在暗處不爲人知。
修士有神通法術在身,最容易被普通人視爲鬼神般的存在。
約高樂帶着醉意反問道:“他是什麼修爲,耽誤你推動新立共誅戒嗎?”
華真行:“真不是!他老人傢什麼都沒說,就是我自己的決定。”
到了那時,想殺了他,已是天下修士共同的誓願!
約高樂:“剛纔那麼多話白說了?就是嘗試阻你道途!”
雖然病毒的潛伏期很長,但一旦病發,目前並沒有低成本、可普及的治療手段。
華真行:“我真不知道!”
華真行:“約先生,您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但是另一方面,幕後黑手使用的手段,同樣是傷害修士的無辜家眷,連要挾都沒有要挾,直接動手讓小金寶失去了一條腿,只爲達到針對華真行的目的。
僅看這些因素,確實無法援引共誅戒。華真行以養元谷的名義發佈“江湖追殺令”,也能請崑崙盟和岡比斯庭幫忙追查幕後黑手,這些都沒問題,但與共誅戒無關。
假如換種方式,代價是一條命呢?比如必須要用九轉紫金丹,才能救小金寶的一條命,華真行又能怎麼做?
無論他怎麼做都有問題,因爲惡行已成,總會有人付出代價,要麼是小金寶、要麼是華真行,他們都是受害者。
在他看來,此番謀算無論成與不成,造成的影響也只在養元谷之內,甚至只是養元谷的宗門家醜。
華真行本人有可治百病的九轉紫金丹,但一枚九轉紫金丹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新聯盟採取的對策,首先是愛國衛生運動,改變人們的生活習慣、逐步改善醫療衛生條件。
約高樂:“假如能找到那個人,我就能幫你弄死他,換成你家的三位老前輩出手,哪一位也都能弄死他!
所以他只能躲在暗處,用這種手段來謀算你,卻不敢讓人找到。
推衍未來是否準確,與見知有關,不可能沒有偏差。但回溯過往則基本都是準確的,就看能細緻到什麼程度了。
所以曾懷荏的行爲並不能動搖華真行的信念,他已見證了太多的生死與苦難,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假如是宗門弟子,首先由該宗門負責清理門戶,假如該宗門處理不了或者是無宗門的散修,只要有其行蹤線索,則由崑崙盟聯合各派圍剿。
華真行:“我特意請您來,就是應對方式。將此事件和調查結果通報給岡比斯庭,也通報給崑崙盟,以養元谷的名義發起天下共誅!”
華真行:“我想問的就是這個,爲何有這樣的高手要阻我道途?”
所以正一祖師定散行戒,其本人及門下弟子是最早的護戒人。後來崑崙修行各派會盟,共約立誓,同時定立的還有共誅戒。
方纔講的信仰污染與香火之毒,你以爲自己並非鬼修,就與你無關了?假如你將來能突破九境,自會明白這與你息息相關!
九境修士已超脫生死,理論上生機無限壽元也無限。至於他們怕什麼,我很清楚。
我這次要做的,就是推動天下修行各派達成新的共識,將這個案例,納入到共誅戒的鉗制範圍中。我要定性這種行爲,同樣是違反了共誅戒!”
這一次,華真行也打算用同樣的方式去應對。
華真行:“您還沒說呢。”
還有一組數據,新幾裡國剛成立的時候,新聯盟幹部總數約二十萬,平均年齡二十五歲。因幾裡國軍警稀爛的戰鬥力,在解放戰爭中,新聯盟軍的傷亡率很低。
隨即場景一轉,從小金寶被蛇咬傷開始倒放,追蹤的是那條毒蛇的來處。那條毒蛇潛伏在樹根間,並沒有發出聲響,然後倒退着離開樹根遊向遠方,遊入一片迷霧中。
華真行:“我是問他爲何要阻我道途?”
就此次事件而言,幕後黑手究竟有沒有違反共誅戒,還有一些問題要解決,甚至涉及到重新定戒的程序,是對共誅戒內容的補充與完善。
約高樂擺了擺手:“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此事絕不簡單!假如你真要這麼做而且做成了,他躲得再好都沒用,甚至殺了你也沒用。
約高樂:“還用直接說出來嗎,你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既然楊老沒有查出是誰幹的,你便認爲我也查不出來,所以根本就沒着急問。”
共誅戒之所以爲共誅戒,那是因爲天下各派會盟共約,千年以來已成爲所有修士共同的誓願。想補充與完善共誅戒,也要經歷這個過程。
一位九境修士若存心躲藏,還真不容易把他挖出來,甚至殺都不好殺乾淨。因爲他可能還有身外化身,可能還會託舍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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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可能會犯各種錯誤,這些錯誤都應受到懲處,但未必是違反了共誅戒。
華真行曾眼看着幾百萬人病故,其中包括兩萬多新聯盟幹部,他沒有用直接用九轉紫金丹救下其中任何一個人。
原先的共誅戒,核心是規定修士之間的衝突,不得禍及彼此無辜的普通家人。
但此次事件不同,首先幕後黑手並沒有直接要挾曾懷荏去做什麼,曾懷荏甚至都不知其存在。他只是通過一系列暗中設計,引導了曾懷荏的行爲。
約高樂:“這一招,真不是楊老前輩教你的?”
他能做的只是推翻舊社會,給人們自救的機會,並讓後人不必經受同樣的苦難。
約高樂施法激發有光珠,看見的是同樣的場景。楊特紅也曾追索毒蛇的來歷,最終所見仍是一片迷霧。
這回輪到華真行震驚了,雙手扶着桌面道:“意外之喜啊!怎麼還會有這種情況?”
約高樂:“你還不知道是誰幹的呢。”
‘殘害一位修士的無辜家眷,藉此謀算另一名修士,也是觸犯了共誅戒’。假如就是補充這麼一條新內容,倒也不能將那人怎樣,只要他躲好了別冒頭。
共誅戒不是一紙宣言就能訂立的,也不是世俗中的法律條文,而是真真切切的衆生之念!這裡所謂的衆生就是天下修士。
發生這種事,往往是因爲衝突的一方鬥不過另一方,或者找不到另一方,所以才用這種手段要挾,。
可是能否將此類行爲納入共誅戒,不是華真行說了算,也不是養元谷說了算,甚至也不是約高樂、梅野石等人說了算的。
這首先是一種共識,其次還有具體的執行方式。
此人殘害小金寶的時候,就料到了曾懷荏可能會有怎樣的言行,這不是亂開腦洞,而涉及到玄妙的大神通推演。
這個數字也得到了楊老頭的確認,楊老頭告訴華真行,幾裡國當時有百分之三十的民衆壽元不超過十年。
華真行:“何出此言?我可什麼都沒說!”
在神念中,華真行還告訴了約高樂另外兩組數據。十年前,羅柴德在逃亡途中曾對華真行提起,根據樣本調查,當地百分之三十的土著,都感染了致命病毒。
當時張榜貼出的散行戒有三條——
毒蛇的出現有問題,有高人施法掩蓋了其來歷,雖查不出是什麼人乾的,但肯定有人在暗中做了什麼。
對比十年30%和八年12%這兩個數據,新聯盟幹部的體質似乎普遍更好,其實這也與養元術推廣有關,他們是最先接觸到養元術的那批人。
只有天下修士,至少是絕大部分修士,包括各派尊長,都認爲此人該殺,假如設身處地都想殺了這個人,認爲應立約天下共誅以絕其患,共誅戒纔可能新立成功。
散行戒的核心,就是禁止了修士公然顯露神通、裝神弄鬼的行爲。在東國文化語境中,所謂鬼神並不是高高在上的概念,只是某種類型的存在,代表了神秘與不測。
崑崙盟如此,那麼岡比斯庭呢?岡比斯庭頒佈的《神術師守則》,版本經過多次修訂,也包含與散行戒及共誅戒類似的規定。
華真行:“我要的就是天下共誅這個結論!能查出來是誰就動手,查不出也要先定死罪,總之不死不休。
華真行:“您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可是你會怎樣推動此事?事件就因他而起,將他的行爲當成了案例!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行爲必將傳揚天下,讓人們瞭解事由緣起,討論是否應當爲此新立共誅戒。
華真行:“那倒不耽誤,無論他是什麼修爲,哪怕我已經殺了他,同樣會推行此事。”
一千兩百多年前,正一祖師遊彭澤,見遍地淫祠野祀烏煙瘴氣,便與新到任的彭澤令狄公聯手,剷除淫祠野祀,並順勢推出了散行戒。
至於什麼是天刑礪雷,不是你現在該問的……”
顯弄神通迷惑、勒索當地民衆立祠祭祀的,未必都是陰神鬼物,也包括行止有偏的妖修與江湖散修。宗門弟子尚且有門規約束,而這些修士往往沒人管。
小朋友們驚慌失措,很快有大人趕來,擊殺了毒蛇救走了小金寶……整個過程都很“正常”,約高樂並沒有別的發現。
華真行:“原來如此,多謝解惑!我再敬你一瓶……您方纔特意說九境修士怕什麼,假如此人並無九境修爲呢?”
約高樂聞言語氣一轉:“看來華總導已經知道我的調查結果了?”
華真行的養元術修爲精湛,可以治好瓦格良的絕症,也可以治好夏亞丁的胳膊,但他不可能親手治療那麼多人,況且有很多人是治不好的。
負責動手的,通常是崑崙各大派的高人尊長。不是這些高人閒得沒事幹,這不僅是在保護自己,也是崑崙盟得以存在的基礎之一。
對方的修爲未必在約高樂之上,但能夠干擾到他的大神通偵測,應該也有九境了。看似沒有追查到結果,但迷霧的出現,就已證明這不是一起意外事件。
他看見了小金寶從礦區小學出來,跟一羣孩子在生活區外面的合歡樹叢林中玩耍,突然被一條毒蛇咬傷,傷口位置在左腿的膝蓋上方。
他與華真行之間也沒有直接衝突,甚至素不相識。
共誅戒的具體內容,是指修士之間的爭鬥,不能以對方普通的親眷家人爲威脅,連威脅都不能,更別提真的動手了。
後者比前者要容易多了,也常見多了,因爲只需要嚇唬人就行,而前者畢竟還是要實實在在給好處,好處給多了人們往往就沒感覺了。
華真行:“第一,是誰給了他錯覺,認爲我這種人好欺負?第二,他欲阻我個人的道途,只是私人恩怨,可是他採用的手段,卻應當天下共誅。”
華真行欲促成這件事,以此案爲例,這顯然很不簡單。但華真行卻對此很有信心,而且下決心要去推動,從因果緣法論,這種行爲更應該被共誅戒所鉗制。
一位九境修士,怎能擔得起這份因果牽連?這是世上最烈的香火之毒!別說他扛不住,換成我同樣也扛不住。
千年之後,華真行以及養元谷弟子也都自覺遵守散行戒,將其列入門規。
其一,不得矯衆顯靈自稱聖,惑亂鄉里。
如果說違反散行戒,怎麼處罰還要根據具體情由,共誅戒則是一條不能碰的紅線,崑崙盟對此的處罰方式只有一種,就是天下共誅。
凡是世上已發生的事情,都會留下痕跡,大神通可以追索。華真行以偵測神術激發水晶球,看到的就是意外發生的那一天。
約高樂:“你如今大勢已成,想直接對付你不容易。你不僅有厲害的高人罩着,還隨身帶着守正神符,更有養元谷這麼大的勢力爲後盾。”
華真行雖非鬼修,但是香火之毒是怎麼回事,他早就聽楊老頭講過。
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殘害衆生。
約高樂:“那還有什麼好問的,輪不着天刑礪雷而已。”
華真行點了點頭:“也對哦!”神情顯得很憨厚。
酒足飯飽之後,已經起身正打算告辭的約高樂,又突然提出了一個請求:“小華,我能看看那枚九轉紫金丹嗎?”
華真行很痛快地掏出風環扇,還很貼心地親手解開瓔珞,將九轉紫金丹取了出來,放在一個白瓷盞中,置於案上,輕輕推到約高樂面前。
約高樂沒有伸手去拿,只是看着神丹,輕聲細語道:“祂來到人間,說,請誘惑我!
曾經受考驗,纔有人性的光輝,那就是天國的神輝。不必去仰望,低下頭便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