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寺。
屋內,老夫人臥病在牀。
臉色蒼白,神情憔悴。
紅袖在一旁打扇子,熱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汗珠。
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紅袖高興道,“是王媽媽回來了。”
話音未落,王媽媽推門走進去。
老夫人望向她,見王媽媽臉上沒什麼笑容,老夫人心往谷底沉了沉。
王媽媽走上前,道,“老王爺讓老夫人好好養病。”
“然後呢?”老夫人眼神冷漠。
王媽媽朝老夫人搖了搖頭。
老夫人閉緊雙眸,只是王媽媽伺候她太久,知道老夫人在失望。
沒人願意這麼大熱天在大佛寺待在,而且吃的也都是素菜。
大佛寺的素齋是一絕,可再好吃的素菜,天天吃也架不住。
不說老夫人了,便是她也熬不住沒有葷腥的日子啊。
半晌沒人說話。
老夫人睜開眼睛道,“府裡可發生了什麼事?”
王媽媽搖頭,“府裡一切安好,只是奴婢回來的時候勇誠伯夫人去了王府,王府給勇誠伯府大姑娘送的兩盒藥膏,其中一盒被勇誠伯府大姑娘失手打掉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夫人冷道。
王媽媽沒有接話。
她讓紅袖端水來把屋子擦一遍,這樣屋子裡不會太悶熱。
可老夫人已經受夠大佛寺了。
這裡,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王媽媽回府相求,她都中暑了,老王爺也不肯鬆口讓她回去,老夫人從未想過老王爺會對她如此狠心。
“搬去靜安寺,”老夫人咬牙道。
“啊?”王媽媽懵了。
“搬去靜安寺做什麼?”
“靜安寺比大佛寺更熱。”
大佛寺是皇家寺廟,氣派宏偉,環境也是最好的。
但再好,老夫人也不滿意。
她要搬去靜安寺,王媽媽也沒輒。
東西不少,收拾起來費勁,而且天太熱,根本就不願意麻煩。
老夫人閉目養神,王媽媽招呼丫鬟把東西收拾好,去和大佛寺的住持辭行。
住持不會挽留,只說大佛寺會幫老夫人誦經祈福。
回來的時候,紅袖望着王媽媽道,“老夫人怎麼要搬去靜安寺住?”
王媽媽還想知道爲什麼呢。
她想起了蘇錦問她的話。
老夫人爲什麼會做噩夢?
之前沒有放在心上,這會兒卻是做不到忽視了。
“老夫人前幾天做噩夢,白日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王媽媽問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如果不是白天發生了什麼事,應該不會夜裡做噩夢。
紅袖有點懵懂,不懂王媽媽問這話什麼意思。
但要說發生了什麼,還真有一件,“老夫人做夢那天,白日裡我扶她出後院,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寧王世子妃。”
“寧王世子妃身懷六甲,她喚了丫鬟一聲,老夫人腳步就停下了,寧王世子妃回頭,老夫人嚇了一跳。”
剛剛是紅袖懵,等紅袖話說完,就輪到王媽媽懵了。
寧王世子妃和老夫人八竿子打不着,怎麼會讓老夫人受驚呢?
怕王媽媽不信,紅袖還特意繞道去老夫人受驚的地方指給王媽媽看。
“就是那兒,”紅袖道。
“寧王世子妃喊了一聲青蕊,老夫人腳步就停下了。”
這回王媽媽的臉色也變了。
青蕊。
這個名字沒有人比王媽媽更熟悉了。
這是老夫人給她取的名字。
只是上了年紀後,府裡的丫鬟都尊她一聲王媽媽。
甚至府裡還記得她年輕時候叫青蕊的人兩隻手都數的過來。
京都的丫鬟多,重名的也多。
但紅袖的形容讓王媽媽想起了三十幾年前的一件事。
那時候她曾陪老夫人來大佛寺上香,老夫人正好身懷六甲。
老夫人生了王爺,她想生一個女兒。
她是特意來大佛寺求菩薩賜她一個女兒的。
可老夫人喚她,那一幕怎麼會讓老夫人受驚呢?
王媽媽實在想不明白。
她也沒有多想,和紅袖一起回了後院。
勇誠伯府。
勇誠伯夫人回府後,就去了女兒的屋子。
看見她進來,勇誠伯大姑娘陳嬌急道,“娘,藥膏拿到了嗎?”
勇誠伯夫人搖頭,“哪那麼容易,那藥膏鎮北王世子妃要賣一萬兩一盒。”
勇誠伯世子走進來,正好聽到這一句。
他上前道,“那麼點藥膏要一萬兩,鎮北王世子妃怎麼不直接去搶?!”
“她本來就是土匪!”勇誠伯府大姑娘氣道。
罵完,又搖勇誠伯夫人的胳膊道,“娘,藥膏沒剩多少了,我手怎麼辦?”
勇誠伯夫人拍着她的手道,“別擔心,等鎮北王老夫人從大佛寺搬回府,我再去求她,娘不會讓你手腕留疤的。”
沉香軒,內屋。
蘇錦坐在貴妃榻上,手裡拿着銅鏡,看自己臉上的紅疹消退。
一會兒看一會兒看,紅疹遲遲不消。
杏兒在外間把荔枝分分。
這麼多荔枝,她要全吃完的話,肯定會流鼻血,放着會壞。
而且皇上賞賜這麼多,肯定有一部分是給鎮北王府其他人的。
老王爺、王爺、南漳郡主、二房、三房,一人一盤子。
還有池夫人兩盤。
謝景宸和護衛一人兩盤。
沉香軒的丫鬟婆子一人三顆。
剩下的全是杏兒的。
分好後,讓丫鬟給各院送去。
杏兒喜滋滋的坐在箱子邊剝荔枝吃。
怕羨慕壞蘇錦,特意背對着蘇錦。
剛吃了一顆,小丫鬟跑進來道,“世子妃,東鄉侯府小少爺和九皇子他們來了。”
蘇錦怔住。
她弟弟怎麼來了?
而且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臉上起紅疹的時候來。
杏兒準備去前院迎接,結果還沒出門,蘇小少爺和九皇子他們就來了。
看着箱子裡還剩下不少,蘇小少爺眼睛都亮了起來。
“好多的荔枝,”他道。
他跑裡間,蘇錦拿團扇遮住臉,道,“你怎麼來了?”
明顯不讓人看臉的東西,越發激起了蘇小少爺想看蘇錦臉的慾望。
他左看,蘇錦擋左邊。
他右看,蘇錦擋右邊。
蘇小少爺把扇子一把搶了,見蘇錦臉上的小紅疹,蘇小少爺嚇了一跳,“姐,你中毒了?”
“中了荔枝的毒,”蘇錦道。
蘇小少爺,“……。”
“荔枝怎麼會有毒呢?”蘇小少爺不信。
“我吃了許多呢。”
杏兒走過來道,“姑娘對荔枝過敏才這樣,小少爺怎麼來了?”
蘇小少爺道,“我們剛剛進宮蹭皇上的荔枝,把皇上剩下的一盤子吃光了,沒吃過癮,來蹭姐姐的。”
要不要這麼實誠啊。
就不能說是來探望她的嗎?
好歹聽着不扎心。
“你們去吃荔枝吧,”蘇錦打發蘇小少爺幾個道。
“不要一天吃太多,可以帶回去明兒吃。”
蘇小少爺幾個跑去吃荔枝。
嗯。
剛剛讓杏兒無比滿足的荔枝分量,經過蘇小少爺和沈小少爺他們掃蕩,一點點的變少。
蘇小少爺還要帶一盤子回去給沈老夫人嚐嚐。
因爲他們把皇上賞賜給冀北侯的吃光了。
吃了一半,再帶兩盤子明天吃,就所剩無幾了。
看着箱子裡剩下的十幾顆荔枝,杏兒淚眼婆娑,腸子都毀青了。
她要知道小少爺來,她纔不會給南漳郡主裝一盤子呢,怎麼也扣一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