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水這樣說完了之後,或許是最後一句話取悅君離,他便沒有再計較小丫頭這些事情了,他知道的她一貫自有主張……
只是又問道:“水兒,你是如何確定那個趙嘉就是個北方來的流民?”
容水不認爲君離真不知道爲什麼,或許他只是想聽聽自己的看法吧,她便說道:“君離,這難道不明顯嗎?不說那麼相像的外貌體徵,這人時常沉默不言估計也是因爲着他怕口音露出馬腳嗎?”
君離也確實早就察覺出了這些,他點點頭,又講道:“然而,我不是很明白,即便你知道他是流民,但是水兒你不是同樣會留他在炸雞鋪嗎?又想單獨見他是何意呢?”
這個就是容水自己的考量了,她說道:“君離……你有沒有想過,這個趙嘉身爲一個流民,居然能夠在流民潮來之前的一個月,在江城找到工作安生立命,並否認自己北方人的身份,你覺得……這其中,是不是代表了一個流民最好的狀態了?另一種無關偷摸拐騙的正常生活。”
最好的狀態?最正常的狀態?容水短短的幾句話,引起了君離的深思,難不成這真是給出的指引,他突然明白容水要找這個趙嘉做什麼了!
當夜趙嘉果然被張明顯帶到了容家,至於他和容水兩人在房間裡聊了一整夜,談了一些什麼卻不得而知了。
只是知道第二日,大當家又召趙嘉跟着出去辦事了。
今日容水帶上了趙嘉和君離,並且還提前向黃知借調了幾十個拿武器的官兵,一同前往那日發現的那個流民聚集地,幾人站在幾天前同樣的地方,身後是按兵不同的官兵,個個的嚴陣以待,這些人是容水勸降計劃中起到威懾作用的一環,必不可少,但儘量不要動用刀槍起來。
容水最後檢查了一遍人數,對官兵再三叮囑道:“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情況不到危急關頭不許進來,你們本身就與流民有怨,不然更容易產生矛盾的。”
吩咐完這邊,又對着身邊的趙嘉說道:“趙嘉,你知道該怎麼說了嗎?怎樣勸服你們的老鄉去往驛站生活?”
趙嘉開口,一股濃濃的北方人口音,說的:“大當家,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吧!我這些老鄉們,哪一個不渴望着能夠吃飽穿暖!你昨晚告訴我,你爲我們找到了這麼一個地方,大家除了對你感恩戴德磕頭燒香的,哪會拒絕啊!只是...只是我們這些老鄉們,被官府坑騙慣了,弄的現在很難相信你們,生怕你們將他們騙出城,任意驅趕。”
容水點頭,也是因爲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纔會在巧合之下找到趙嘉,這個同樣爲流民,同爲同鄉的人,來說服聚集於此的流民們相信她的話,先移動到驛站裡面去。
不然只能動用武力,採取強制措施,但是那樣一來不僅會更加加劇兩方的矛盾,而且還容易誤傷到無辜的人。
容水回說道:“趙嘉,你在我的炸雞鋪裡工作這麼久,應該知道我的爲人,而且今晨我也帶你去見過我
爲大家安排的住所了,我知道你身爲他們的同鄉,也害怕自己會害了他們,但是......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說服他們,只有等他們先暫時安頓在驛站以後,我才能着手下一步來幫大家在江城安居樂業。”
趙嘉既然來到這裡,自然也是相信了容水的話,他這個大東家不僅是在江城裡的風評口碑很好,自己呆在店裡一月餘,多少也是瞭解了她的爲人,更何況能夠對自己夥計做出不辭退的保證,他也覺得信得過容水的人品,才決定幫她。
趙嘉做出承諾,讓容水放心,道:“大當家的你儘管去說,只要大家一不相信你,我一定會站出來幫你說話的。”
見其他人都已經點頭準備好了應付各種突發情況,容水才放心的走進了巷道,身後的君離寸步不離。
當這兩個衣裳打扮光鮮的人一出現在流民聚集地時,所有人都警惕的看了過來,幾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甚至站了起來,無聲的示威一般,也有一些人用着家鄉話在罵着容水了。
君離站在容水身後,不僅時刻保持着警惕,更是因爲他的小丫頭無端要承受這麼多的謾罵,而大爲惱火!這羣黑白不分的愚民!逮誰罵誰,絲毫不管容水是爲了來拯救他們而來,他實在是有一些忍不住想將這些人都抓過來,一一修理一番。
容水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腕,低聲說道:“君離!不許先行動手。”
君離只好壓抑住憤怒的火焰,容水等着所有流民都注意到她,安靜下來後,纔開始說道:“諸位,我是代表我們江城的縣令黃大人來勸服你們,首先謝謝你們不遠萬里來到我們江城,尋求謀生的機會,我們江城百姓照理說,的確應該好生招待大家的,只是時運不濟,我們......冬日到來以後,江城經濟衰敗之景,城裡百姓尚且難得飽餐,拿不出空餘的糧食和住所招待大家,以至於這些日子以來讓大家與我們爲敵,大動干戈。”
容水說話聲音大,已經儘量讓整整一條街的人都能聽得到,見很多流民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專心聽着她講話。
於是又開始說道:“但是今日我們積極準備,給大家捐獻了許多過冬的物資,棉被、炭火、棉衣,還有在城南的驛館也將騰出來爲大家暫時居住,一會還熬了熱粥,每人都可以前去領,只要大家跟隨我去往驛館,就可以結束這種風餐露宿的日子了。”
容水話說完,便在人羣中引起了一陣騷動,大家最開始幾乎是被這天大的好消息給震驚住了,嘰嘰喳喳的討論着,隨後卻開始慢慢質疑的聲音了。
不知道哪裡冒出一個人說大聲的道:“騙子!那是騙子!官府也是騙子,他們要把我們都騙出城外,然後將我們攆出去打死,大家別去,去了就回不來了!”
明明眼看着勸解有望,誰知卻突然有人這般引導,於是很快大家都開始懷疑了。
而且本來容水說的,就算是有些不正常的好事了,哪裡會有官府賠上這麼多銀錢,爲他們做出
這麼多事情?
流民屢屢被攆過一座又一座城市,本身就多疑,仔細思考下來只覺得容水是官府找來騙走他們的人。
於是氣憤不已的羣衆,開始聲討容水了,有人大聲說道:“你們都是騙子!否則爲什麼早早不救濟我們呢?!之前還一次又一次的攆我們走!這一次肯定是想將我們騙出去!”
這一聲質疑更是引起了大家前呼後應,幾百流民開始大聲的加入討伐容水的隊伍,一起大聲的吆喝着:“騙子!騙子!騙子!”
聲音是如此的整齊劃一,而且因爲她代表了官府和江城縣令,大家簡直是將容水看成了攆他們出去的罪魁禍首,那般仇恨着。
單純的叫囂聲,甚至不能滿足憋了這麼久的滔天怨氣,所有流民這些日子的悽慘統統歸罪到無辜的容水身上。
甚至已經有人在街上就近的垃圾堆裡翻找起臭雞蛋、爛菜葉向容水砸去。
容水正焦急的想該怎麼安撫激怒的羣衆,這時臉頰一陣生疼,隨之臉上流下腥臭粘稠的液體,原來是有人朝着自己丟過來一顆臭掉的雞蛋,這般突如其來,讓容水和君離第一時間都還沒反應過來。
有人大聲喊着:“快啊!快砸死官府派來的這些騙子!他們要攆走我們打死!”
更多的人加入這些聲音:“打死她!打死她!打死她!”
然而緊接着,更多的垃圾被丟向了容水,什麼爛掉的菜葉和餿米飯,那些流民只要在手邊找得到趁手的東西就向容水砸去。
君離本來是做好有人上前動粗的準備,但是沒有想到身無武藝的平民,一般選擇表達憤怒的最好方式,是朝着被仇恨的人丟東西,這樣不僅能夠發泄憤怒也能讓對方感受到恥辱。
一身武藝此時卻無法施展,所有的人都在丟東西,抓不到任何一個不說,還會有更多的東西砸過來,君離當機立斷,放下佩劍,直接走到容水的前面,面對着她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嚴絲合縫,不再讓任何東西砸到容水的身上,於是君離便變成了一個活靶子。
女人們撿的垃圾已經不單單滿足於菜葉之類了,更是已經有男人撿起二大的石塊砸去。
兩人身後的路也被流民們團團包圍住了,根本退無可退,陷入了困境之中。
這時君離還一邊承受着羣衆扔過來的東西攻擊,還一邊在容水耳邊輕聲的說道:“別怕,小頭!你不會受傷的。”
容懷着那麼一腔熱血來幫助流民,被他們這般誤解,傷害都沒有哭與委屈,但是君離在她耳邊說出了這句話以後,她卻哭得抑制不住自己。
想要掙扎出君離的包圍,想要同樣回抱他保護他,但是君離的勁很大,她費盡了全身力氣,竟然依然被禁錮在懷中。
不知道有什麼尖利的東西擊中君離,容水只聽見他悶哼一聲,心狠狠的揪起來。
此時她只能無助的躲在君離懷裡,着急大叫:“君離!君離!你傷到哪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