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年點頭:“這二十年來我一直替皇上保守秘密,並且答應皇上要一輩子保守這個秘密,可是保守這個秘密就是爲了讓你安全,今日聽方旭說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我相信若皇后已經有所察覺。以她的爲人,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我只能違背自己的諾言,將這個秘密告訴你。”
方浩依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切都那麼突然。一天之內居然有這麼多的身份,從平民方浩到武狀元到副將,如今又是皇帝的兒子,大啓的皇子?方浩面對這二十多年朝夕相處的方年,和方家熟悉的大院,讓他接受並且理解這樣一個事實,着實不容易。
方年繼續道:“當年爲了引人耳目,我假裝出戰不利,在野外,皇上派人帶着襁褓中的你託付給我。我砸斷了自己的腿,把你帶了回去。因爲皇上要我照顧好你,如果我不負傷、不告老還鄉,以我當時的官位,早晚會有人查到你的身世。只是這麼多年委屈了皇子,爲了不讓任何人發現你的身份,我只能看着你在這個家裡受委屈。”
方浩已經滿是眼淚,似乎一切都已經明瞭,方年從二十年前把還是嬰兒的自己帶回方家的時候,他就變得少言寡語,對自己生母的事情隻字不提,只有在方夫人太過放肆的時候,方年纔會發發脾氣。在方家的不管不問和任由方夫人撒潑,其實都是爲了保護好方浩,而二十多年的殘疾便是對大啓的忠誠不二。
方浩望着方年的腿,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也是因爲自己,方夫人對於他的存在一直有所怨言,那整日心裡妒恨的人卻是跟自己沒半點關係的紫皇后。
方浩跪地,方年連忙扶着方浩:“皇子,萬萬使不得,這些年讓皇子稱老夫爲父親,真是折煞老夫了。”
面對方年居然自稱‘老夫’,方浩有說不出的感激。
皇宮大殿內,皇上正在批閱奏摺,已經入夜,燭火又加重了一些,想到今日方浩在大堂上的陳詞,皇上的心就要揪得痛一下,而在奏摺上,皇上居然不知什麼時候寫了一個‘紫’字。
想到紫皇后的死,皇上十分心痛,失去摯愛的感覺便是二十年來反覆折磨着自己的思念之情,面對兒子卻不能相認,卻要他忍受庶出的名分。
望着悠悠燭光,皇上的眼前朦朧一片。
“啓稟皇上,宮外方年加急遞上一封信。”新任皇上貼身太監對於前任太監的死有些後怕,對於方家更是不敢無視,這半夜遞上來的信,便只檢查沒有夾帶就連忙奏了上來。
皇上急忙伸手道:“快遞上來。”
看見‘皇上親啓,罪臣敬上’這幾個字,皇上的心卻是咯噔一下。
在信中,方年將自己決議告訴方浩身世的事情說了出來,並且對皇上‘百跪萬叩’信中對自己只‘罪臣’之稱。最後一句話便寫着‘罪臣失信皇上,只能以死謝罪’,皇上看完這幾個字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方家註定要迎來一個痛苦的清晨。
“老爺,老爺,你怎
麼了?”方夫人穿着褻衣,拼命搖着睡在自己身旁口角流血且面色蒼白的方年。
方家大大小小全都趕來,方夫人嚎啕大哭,再也叫不醒睡在牀上的方年了。方夫人從方年懷中掏出一封信,臉上飄過一絲驚訝和嫉妒:“怎麼,怎麼是給方浩的?”
方浩接過信,信中叮囑方浩無論如何也不能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因爲方浩的命的是皇上的,是大啓的,未來的大啓不能沒有自己。他要方浩忍耐,尤其要小心若皇后,不要叫皇上這二十多年父子不敢相認的心血白費。
方夫人狠狠的問道:“老爺在裡面寫了什麼?有沒有說家產的事情?”
方浩看看眼前的方夫人,她果真是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在一旁的方旭也不是自己的親弟弟,自己在方家卻像個外人。
方浩收起信:“方家的財產我一分錢都不會要,全都留給方旭,等送完父親最後一程,我便自己搬出去住,不會再打擾你們。”
方夫人心下高興,嘴上卻不饒人:“還不知道你有沒有別的鬼心眼兒。”
方浩小心的將信裝在懷中如珍寶一般,或許只是方年留給自己最後的念想,而方旭卻十分想要目睹這封信的內容,他在心裡盤算着。
藍筱秋和李達路過方家,卻見門口掛上了黑白雙綾。
藍筱秋停住腳步,從院子裡走了進去。
靈堂上,擺放着方年的牌位,兩個兒子跪在一旁,身披孝服對着來客行禮。
方浩看着藍筱秋,卻不認得她,但方浩見她時,心中微微一顫,剛想問貴客是誰,卻見方旭認出道:“蘇九兄,你怎麼來了?”
藍筱秋悲傷的看了方浩一眼,道:“剛纔跟邵言兄一起路過這裡,卻見掛了白綾,請節哀。”
方旭恭恭敬敬的對着藍筱秋作揖,這讓方浩有些懷疑兩人的關係。首先這個蘇九自己不認得,他身邊的邵言更是不認得,而方旭卻像是很在意他,想必此人定然是身份尊貴之人。可是在京城,如此尊貴的人,哪裡還有方浩不認得的?
方浩只是心裡嘀咕,片刻便又低頭行禮去了,藍筱秋用餘光看着方浩,心裡希望他不要太悲傷,藍筱秋和李達默默靈前拜祭死去的人。
藍筱秋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方旭攔住:“上次的事還要謝謝蘇兄,要不是蘇兄,我還不會如此成功的得到青丞相的賞識。”
藍筱秋笑道:“將軍過獎了,跟將軍比起來,我實在難當將軍的謝禮。雖然我身居丞相府,但只嘆空有一腔抱負,卻沒有什麼職位,也就註定每天在院子裡看看花花草草,爲將軍出出主意了。”
“怎麼?丞相沒見你麼?”方旭明白,丞相府很大,大到不是所有的住客都能有機會跟丞相暢談,畢竟蘇九隻是青城的住客。
藍筱秋似是失望嘆道:“丞相府太深,深不見底,若是說賞識恐怕只有方兄才待見我。就連那青城公子也只看功夫,怎奈我從小身子弱,沒練過什麼功夫
。”
方旭看着蘇九嘆息,便道:“真是慧眼不識人,我想蘇兄一定是胸有大志之人,若是不嫌棄,我幫你謀個一官半職可好?”
藍筱秋聽後心下高興,臉上卻掛着慘淡:“哎,以前有人幫我算過命,我自己沒有出人頭地的那天,倒是可以幫自己的上司加官進爵。方兄也不要麻煩了,就是給我個縣官噹噹,恐怕也是給別人做嫁衣裳。若是真有那樣的命,我還不如跟着方兄,方兄待我如兄弟,你好,我自然也不會差。”
聽到這裡,方旭又是振奮了起來,想到自己的貴人定然是眼前的蘇九,又應驗了那給蘇九算命先生的話,方旭拉着蘇九道:“蘇兄,有你這句話我就敢開口了,開始還怕虧待了你,我正缺少一個軍師,不知蘇兄肯不肯屈就?”
藍筱秋假裝驚訝:“這個……”
方旭道:“既然丞相府沒有賞識蘇兄的,我以將軍的身份承諾你,有我成功的一天,就不會忘記蘇兄的功勞,我更不會虧待蘇兄。”
藍筱秋似是猶豫不決,聽到方旭的話,像是滿是信心:“好,只要大將軍不嫌棄。”
方旭點點頭,拍拍藍筱秋的肩膀,藍筱秋卻被拍得趔趄一腳,方旭笑道:“果然是書生,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藍筱秋第二步計劃依然成功,可憐那對藍筱秋相思的青鸞,得知‘蘇九’要走,心下很是不捨,蘇九前去青鸞的院子拜別,青鸞眼中含淚:“你非要去方旭那裡麼?你難道不能等待時機,我會想辦法把你引薦給爹爹的。”
藍筱秋拱手道:“多謝小姐美意,小姐已經幫了蘇九很多了,這份恩情,蘇九是不會忘記的。”
藍筱秋轉身要走,卻突然感覺後背被撞擊了一下,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個青鸞小姐居然把持不住,硬生生的坦着胸口往藍筱秋的背上貼,雖然藍筱秋是女人,被她這一抱,也驚出一身汗來。
還好青鸞的手沒放在藍筱秋的胸口,而是環着她的腰肢:“我不想讓你走,留下來不好麼?”
藍筱秋不知如何回答,卻見身邊的丫鬟連忙將青鸞拉開:“小姐,這樣不好,要是讓丞相和太子看見了,可要出大事的。”
青鸞死死抱住藍筱秋,藍筱秋生怕在混亂之中青鸞的手不規矩,緊緊的護住自己的胸前,怕露出馬腳。
青鸞道:“我不嫁給太子了,我要嫁給蘇九,這輩子,我除了蘇九不嫁。”
藍筱秋心想:啊呀,小樣,你這就表白了?我活了一輩子,還當了女人,都沒聽人家表白過,沒想到剛當男人沒幾天就有這等女人跟自己表白,藍筱秋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尤其是在等級制度森嚴的封建社會的大家族中,居然真出了青鸞這種等不及的奇葩,硬生生的說要非誰不嫁。
好戲,就要上演,偏偏這一幕被正走到花園找未來岳丈的太子啓宣親眼目睹,身邊的青城臉上白了綠、綠了藍、藍了黑,他大叫一聲:“放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