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去了哪裡?齊樂人着魔一般愣愣地盯着地面,半晌都沒發出聲音。
蘇和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也沉吟了一聲:“不見了呢。”
呂醫生哆嗦了一下搓了搓胳膊:“別說了,我真覺得這裡到處都不對勁,毛毛的。”
“往好的地方想,說不定剛纔看到金魚纔是不正常的,現在我們已經回到正常的環境了呢。”薛盈盈樂觀地說。
“有道理啊!”呂醫生嘿了一聲,“金魚哪裡可能尖叫,這種反常的事情其實是在暗示我們進入到了另一個次元裡,金魚的數量暗示了我們的數量,所以剛纔金魚不斷減少,意味着我們被分割到了不同的空間裡,無法見到彼此。現在我們都從那裡出來了,所以自然就看不到金魚了。”
呂醫生的解釋讓薛盈盈明顯鬆了口氣,但是齊樂人的心卻越發沉重。
如果金魚的數量是在暗示他們的人數。
那麼……
他爲什麼會在昏睡過去前,看到三條金魚?
死去的那條無疑是在代表他,那麼後來從魚缸裡跳出的兩條金魚……又是在暗示誰?
最重要的是……
爲什麼只有兩條,而不是三條。
少了的那一條……是指誰?
這個認知頃刻間就讓齊樂人毛骨悚然。四個人,三條金魚,少了的那一條……究竟意味着什麼?
難道說……
有一瞬間齊樂人不敢擡頭去看三個同伴的臉,就像那時候他不敢回頭去看自己拉着的人,那種似有若無的懷疑,以及身邊熟悉的人已經被披着那張皮的怪物代替的恐懼感是如此強烈,他甚至無法向任何一個人傾訴這種恐懼,因爲他不知道他們中的哪一個是可以信任的。
只有他看到過那一幕,只有他發現了。
不,也許這只是他牽強附會地在恐嚇自己,也許那兩條金魚根本沒有什麼暗示,只是巧合而已。可是,真的有這種巧合嗎?
如果,他們中真的有一個已經……
會是誰?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齊樂人差點跳了起來,一擡頭他看見蘇和按着他的肩膀,微微皺着眉擔憂地說:“你的臉色不太好。”
齊樂人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臉色恐怕已經慘白得比鬼魂好不到哪裡去。
“你剛纔沒事吧,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暈過去了,看起來不太好。”薛盈盈也說。
“我沒事。”齊樂人說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話,“剛纔……”
他將不久前發生的一切說了出來,刻意隱瞞了最後他看見的那三條金魚,三人聽完後也都震驚了,沒想到死在這個醫院裡的玩家竟然會變成那種惡靈。
只是不知道是因爲那個女孩的怨念特別深重,所以才化爲厲鬼,還是說,所有死去的玩家,其實都……
這個認知太恐怖,幾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薛盈盈問道。
呂醫生還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電子板,喃喃自語:“不行啊,我還是覺得有問題。到底是哪裡不對呢?4點13分……難道是0413這種密碼?那也得有鎖啊,而且這也太簡單了。”
眼看着這位恐怖遊戲愛好者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蘇和思忖道:“不如我們去那位李主任的辦公室看看?如果那裡的確會讓鬼魂避諱,那一定是有什麼特殊之處,例如佛珠、檀香之類的東西,說不定會有奇效。”
呂醫生嘿嘿一笑,擄起了自己白大褂的袖子,露出兩隻掛滿了佛珠的手:“剛纔從李主任那裡順來的,還有不少,你們要去掃蕩一下嗎?”
呂醫生的活寶行徑讓魂不守舍的齊樂人稍稍安心了一些,心中的天平稍稍向呂醫生傾斜。比起薛盈盈和蘇和,這個一開始遇上的醫生更讓他信任。
大家都沒有意見,於是幾人在呂醫生的帶領下向李主任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呂醫生還在向幾人介紹:“我之前就動過去那裡的腦筋,但是一想到要經過腫瘤科、人流室這類一聽就特別危險的地方,我就有點打鼓,剛纔也是被逼急了,哎……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齊樂人走得不快,算是跟在三人身後,心裡一直在思索。
這三個人,究竟哪一個有問題?
薛盈盈和蘇和的經歷類似,都是消失後遇到了大量鬼魂,用血袋放血實體化後進行攻擊,最後逃脫。
呂醫生的經歷更另類一些,利用了主場優勢躲避了鬼魂。
如果一定要從三個人裡挑選一個可疑的對象,那麼經歷另類的呂醫生看似更加可疑,但是他又有從李主任那裡找到的佛珠這類“物證”,證明他的確去過那裡,而且現在正帶三人過去,李主任的辦公室是否真的能對鬼魂產生一定的抑制作用,這個稍加試驗就能證明。
如果這是謊言,太容易被拆穿了。
反倒是薛盈盈和蘇和的經歷,看似驚險,但是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最重要的是……
齊樂人微微低下頭,無論是血漿袋裡的血漿還是他割喉時噴出的血液在讀檔後都消失了,他的身體恢復到了存檔時的狀態,所以沒有血跡。
但是這兩人身上,也都沒有血漿。
薛盈盈的衣服有點髒亂,頭髮也亂糟糟的,膝蓋和手肘上還有一些之前沒有的淤青,看起來是經過了一番搏鬥的。
然而,蘇和,他沒有。
他看起來依舊衣着整潔、氣定神閒,正側着臉不緊不慢地和呂醫生交談着,雖然偶爾會皺着眉一臉凝重,但是卻始終帶着一種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太從容了,沒有恐懼,也沒有慌亂,從一開始見到他時就是這樣,哪怕他被鬼魂襲擊,即將墜樓的時候,他也並沒有慌張——那時候齊樂人甚至比他還要慌亂,以至於現在回憶時他才意識到究竟是哪裡不對。
而且,他也沒有技能卡。
雖然不清楚這個技能卡是不是人人都有,但是他和呂醫生都是一開始就拿到了一張,薛盈盈則是在流產後觸發了成就,也拿到了一張。
蘇和說他沒有,這的確是有可能的,但是沒有技能卡,一個普通人是怎麼在危機四伏的環境裡順利地存活到現在?就在剛纔,他應該還經歷了一場鬼魂危險的圍攻,他到底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他們甚至都沒有看過蘇和衣服下的卡槽!
如果蘇和不是玩家……不,這個應該是他想多了,蘇和說起過系統任務和新手村,應當是知道,那麼他的玩家身份就應該沒有問題。
不,也不對,如果有別的途徑可以讓NPC知曉一些本不該被他們知曉的東西呢?會不會有厲鬼附身在死去的玩家身上後,能夠取得他們的記憶呢?
齊樂人越想越多,心也越來越沉重,他心事重重地看向走在前面的呂醫生和蘇和,兩人正談論着恐怖片中宗教力量對鬼魂的作用,呂醫生看片甚多,蘇和見識廣博,兩人談得十分投入。
大概是感覺到了齊樂人的視線,正側着臉說話的蘇和看向面無表情的齊樂人,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齊樂人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被日光燈照得慘白明亮的走廊中,他一眼掃到了頭頂角落處一個閃爍着紅光的東西。
它太常見了,到處都是,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了它的存在。
可是這一刻,齊樂人卻渾身顫慄、如墜冰窖。
他怎麼能忘了呢?這裡還有一個正在四處狩獵的殺人狂。
他一直疑惑,偌大的兩棟門診大樓,爲什麼他能“巧遇”那麼多獵物?
因爲這根本不是巧合!
齊樂人聽到自己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個顫抖的聲音:“醫院的攝像頭,一直開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