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範小黑的交待,此番進京,是島上一個叫阿昌哥的人讓他來的,他也的確是來買藥,但買藥只是其次,阿昌哥交給範小黑一盒蠟丸,讓他到鬼市上交給一個抱着木刀的人。阿昌哥擔心範小黑來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便讓他先去找張大毛,並且順便與張大毛交易,交易的東西除了防風,還有專制刀傷的金創藥。
之所以讓範小黑過來,想來是因爲範小黑不像江湖人,更不像之前島上派來的那些人,他怎麼看都是一個樸實憨厚的漁民,而漁民因爲出海的需要,經常購買防風。
和小魚說的一樣,阿昌哥原本只讓小黑一個人來,小魚聽說後便纏着小黑要一起來,阿昌哥便同意小魚跟着來,他說小魚是女孩子,小黑帶上她,行事更加方便。
荷包和錢也是阿昌哥交給小黑的,小黑不知道阿昌哥的大名,他只知道阿昌哥雖然年輕,但是島上的人都很尊敬他,他住在另一座島上,只是偶爾過來,就連島上的管事也要給他面子,另外,阿昌哥還和疍家姑娘生了一個孩子,後來疍家姑娘死後,那個孩子便跟着外祖母一起住在船上,阿昌哥暗中經常讓小黑給他們送東西,這些事都是瞞着島上其他人的,因此,小黑一直把這個阿昌哥當成自己人。”
明卉點點頭,問道:“婆婆的事.”
“我沒有稟告聖上,就是紀大人也不知曉,小黑招供時,只說了阿昌哥交給他的任務,以及張大毛的死因,沒有提及其他事。”
霍譽的解釋讓明卉鬆了一口氣,此刻情況未明,她和霍譽全都不想讓其他人知曉馮晚晴的事。
霍譽接着說道:“那三名柺子受傷過重,暫時無法提供完整供詞,不過已經可以確定的是,第一名柺子送給朵朵和小魚的那兩串冰糖葫蘆裡下了迷藥,他的帕子上也有迷藥,是拍花黨常用的醉仙桃。”
霍譽說到“醉仙桃”三個字時,加重了語氣。
明卉立刻記起,當年霍譽被人拐走,也是被人用帕子迷暈,而受僱拐走他的人,就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拍花黨。
霍譽也不清楚,範小黑自己也不知道。
明卉說道:“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第一次去鬼市,就遇到了那個人,對了,我那支手弩就是從那裡買到的。”
明卉走過去,伸出雙臂,環抱住霍譽的腰:“霍保住,我們一定能把婆婆接回來的。”
已是二更天,兩人都有些累了,便去睡了,可是沒睡多久,門外便響起紅箋的聲音。
今晚是紅箋當值。
“霍保住!”
說着,把明卉按回被窩,這才披衣下牀。
等她再次醒來時,霍譽已經回來了,坐在外面,身影映進帳子裡。
“嗯,人已經押回詔獄了,他姓木,名叫木大刀,鬼市上提起抱木刀的人,全都知道是他,只是誰也不知道他爲何要抱刀,卻是沒有想到,他的名字就叫木大刀。
木大刀說,五年前,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他在鬼市出攤,有個人向他出售一盒香丸,說是海上奇香,只要五兩銀子,他覺得價格不貴就收了,當天晚上,那盒香丸便被人摸走了,他開價五十五兩,最終五十兩成交。
從那以後,每年臘月都會有人來賣香丸,黑燈瞎火看不清來人的長相,但是木大刀能感覺出來,每次來的人全都不同。
他很高興,沒想到一年之後,又是臘月裡,那個賣香丸的人又出現了,還是隻要五兩銀子,他掏出銀子將那盒香丸買下,那人便說,以後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讓人來找他賣香丸,每次只給五兩便行。
霍譽對醉仙桃無比仇恨,那也是他們祖孫三代悲劇的開始。
在成親之前,明卉從未想到,冷硬的霍譽還有柔軟的一面,這個男人讓她心疼,如果她能在週歲時記事就好了,那時,她一定會抱住五歲的霍譽,告訴他不要害怕,他的母親還活着。
明卉知道,他是怕冷到她,心裡溫暖,便隔着帳子和他說話:“蘇長齡是從鬼市上回來的?那人找到了嗎?”
那支手弩留在越秀衚衕了,上次回去霍譽見過。
霍譽起身,明卉揉着惺忪睡眼,也坐了起來,霍譽柔聲說道:“你快躺下,我去去就回。”
隔着帳子,明卉聽到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雕花木門被輕輕關上,一陣睏意涌上來,明卉又睡着了。
霍譽的聲音有些沙啞,明卉擡起臉,看到霍譽濃密的睫毛和泛紅的眼睛。
“也不知道那盒蠟丸究竟是什麼東西,你說會不會是香丸?”
“世子,範爺來了,說有要事稟告。”
“你見過?”霍譽怔了怔,忙道,“範小黑去過三次鬼市,直到第三次才見到那個抱木刀的人,蠟丸已經交給他了,我已經派了蘇長齡在鬼市蹲守。”
明卉決定岔開話題:“對了,我在鬼市上見過一個抱着木刀的人,範小黑的蠟丸呢,交給那個人了嗎?”
“嗯,一定會的。”
霍譽探頭進來,聲音溫柔:“我身上有寒氣,暖和一會兒就睡了。”
而每次香丸到了他手裡,連夜就能被人摸走,他要價都是五十五兩,次次以五十兩的價格成頭。
來買香丸的,卻都是同一個人,中等個頭,很瘦,夜裡看不清楚那人的五官,但卻能看出是張圓臉,年輕人,沒有鬍子。
今年是第五年,那天範小黑走後不到一個時辰,那人就來了,輕車熟路摸走了那盒香丸,給了他五十兩銀子。
鬼市不收銀票,只收現銀,那五十兩銀子還在木大刀家裡,十兩一個的銀錠,每一錠都很新,也很乾淨,成色也好,看上去像是從未在市面上流通過的。”
但凡是銀子,無論是一兩的,還是五兩十兩的,經手的人多了,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污垢,而在木大刀家裡找到的這五錠銀子,卻乾淨得像是剛從銀爐裡打造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