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遲來的血書
汪真人聽說過林太嬪，也聽說過肖嬤嬤，有一年明卉從慧真觀回來，說要住幾天，因爲是江貴妃忌日，太后派了肖嬤嬤前來拜祭，肖嬤嬤是林太嬪身邊的人，林太嬪與林老太爺同是出自河間林氏。
明卉之所以說得這般詳細，是因爲這當中有一個她們共同認識的人，林老太爺，明老太爺的同窗兼道友。
那也是肖嬤嬤最後一次來保定，林太嬪去世，肖嬤嬤得了太后恩典，出宮養老，她要跟隨侄兒迴歸故土，爲此，兩位江老夫人還讓明卉制香送給肖嬤嬤。
這件事對於師徒二人而言，只是一件小事，無論是林太嬪還是肖嬤嬤，都與她們的生活隔得太遠。
汪真人把那隻手鐲拿起來，纏枝梅花的樣式，光滑的鐲面上梅枝纏繞，點綴着五朵小小的梅花。
汪真人走到窗前，夏日陽光透過窗子，照在手鐲上，梅花上做成花芯的小小凹點清晰可見。
銀鐲戴得久了，歲月在花芯上留下了痕跡，但因爲梅花太小，不仔細是看不出來的。
每朵梅花都有花芯，有的五點，有的一點，有的兩點。
汪真人從針線籮裡拿出一根繡花針，試着從有一點花芯的那朵梅花開始，把繡花針捅進花芯的凹處，然後是兩點花芯的梅花，接着是三點、四點、最後是五點。
汪真人深吸一口氣，又從五點開始，接着是四點、三點、兩點、一點。
那是一條白綾，上面暗紅色的字跡，觸目驚心。
先帝的子嗣不多，貴妃娘娘誕下太子的第二年，中宮童皇后便生下了二皇子，可惜二皇子沒有撐到洗三就夭折了，次年高淑妃生了三皇子，第二年，童皇后又有了身孕，那時後宮裡有三位娘娘有孕，除了童皇后，還有江貴妃和葉嬪，江貴妃和葉嬪的孩子，要比童皇后的孩子在月份上大了一個月。
這封血書上提到的那些人，她是唯一還活在世上的
江貴妃在血書上說，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皆不是死於她之手。
然而，師道長的神情卻更加凝重，直到半個時辰後，內侍來報，皇后誕下一位小公主。
師道長聞言站了起來，先帝忙問這可是凶兆。
那時江貴妃已被囚禁，她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這封遺書交給了同在深宮，與江家是姻親的林美人。
汪真人飛快地看完血書上的字跡，字跡並不工整，但是很小，像是用針或其他細物蘸血寫的。
師道長剛剛進宮，天象突變，暴雨突至。
聽說一下子有了兩位皇子，先帝的心情頓時好轉，以爲今日天象乃是吉兆，然而師道長卻眉頭緊鎖，問道：“宮中可還有娘娘有孕？”
汪真人小心翼翼將手鐲裡的東西取出來。
師道長說，此子若爲男，便是真龍之命，然若爲女，克父克兄，出嫁剋夫，今日天象，皆由此而來。
正在此時，內侍來報，江貴妃和葉嬪幾乎同時誕下了兩位小皇子。
先帝有仙根，少年時就信道，登基後政務繁忙，可也沒把修道的事情擱下，興建紫霄宮之後，遇到難事，先帝便會請紫霄宮的師道長排憂解惑。
先帝大喜，雖然這個孩子不是長子，但卻是皇后所出，是嫡出，將此子立爲太子，上應天意，下應民心。
凌晨，四皇子和五皇子，這對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兄弟，又在同年同月同日去世。
並且是寫給先帝廢后童氏的。
江綺年是江貴妃的閨名，這是江貴妃留下的血書。
那一日，從早上就開始颳大風，大風颳倒了皇宮裡的幾棵樹，這令篤信福禍之說的先帝非常忐忑，他讓人去紫霄宮，請師道長進宮。
先帝還在爲生的是公主，而不是真龍轉世的太子而錯愕，又是一名內侍慌慌張張跑進來，四皇子和五皇子看着不太好，太醫束手無策。
早朝，先帝身邊的秉筆大太監耿海向文武百官宣佈了兩位皇子和小公主的死訊，先帝悲痛之至，罷朝三日。
師道長嘆息：“天意，都是天意。”
江貴妃的孩子略早於葉嬪的孩子，這便是四皇子，葉嬪之子是五皇子。
手鐲紋絲不動。
汪真人的心砰砰直跳，大江氏把這手鐲送給明卉，並非真的給明卉本人，而是想借着明卉之手，把手鐲交給她。
所以當肖嬤嬤終於得以離開皇宮的時候，她便將這隻手鐲交給大江氏，她不用明說手鐲裡面有什麼，只要說這事關宮闈，大江氏就會想辦法把這個燙手山芋交到自己手上。
這是她最後的希望，她希望林美人能將血書轉交給童皇后，然而不知爲何，這封血書一直留在了林美人手中，後來林美人成了林太嬪，她臨死時，把這隻手鐲留給了肖嬤嬤。
只看到一半，汪真人便已淚流滿面。
汪真人找到火石，點燃一根蠟燭，看着火焰將那封血書一點點吞噬。
再看落款下的日期，這應是江貴妃被賜死的前一日。
汪真人先看落款，江綺年。
肖嬤嬤每年都會來慧真觀祭拜江貴妃，她與大江氏交好，或許大江氏曾經對她說起過自己吧。
這是一封血書。
三具小小的棺木擡出皇宮，而幾天之後，皇室宗親和勳貴之間便傳出一件奇事。
話音剛落，內侍急匆匆進來，剛剛皇后滑倒，動了胎氣。
汪真人苦笑，林太嬪沒有將血書毀去，想來是心中有愧吧，她是甲子案的受益者，她沒有替江貴妃申冤，卻藉着江貴妃的冤屈，從美人升到嬪位，即使新帝登基，她也能得以善終。
啪的一聲，手鐲從其中一條梅花枝處忽然裂開，露出一角白色。
紫霄宮的師道長帶回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紫霄宮是皇家道觀，有一位宗室大病，曾在紫霄宮許過願，因此痊癒之後便派了自己的心腹家奴來紫霄宮出家，既是爲還願，也是想趁機接近這位受君王推崇的師道長。
這名家奴想方設法往師道長身邊湊，於是那日，便被他看到師道長從外面帶回一個嬰兒。
這個消息傳回來，再聯想到小公主的早夭，偏偏那日師道長是進過宮的，且，宗室和勳貴們在宮裡大多都有自己的人脈，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很快就被查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