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嬤嬤點點頭,對一臉不解的葉六小姐說道:“夏荷這麼一說老奴便記起來了,這是以前老夫人給夫人用過的方子,說是最適合小姑娘用的,對身體好。”
其實這番話都是萍嬤嬤瞎編出來的,什麼藥膳方子啊,夏荷事先根本沒和她說過好吧,這是要考她臨場發揮嗎?
葉六小姐毫不懷疑,當下便讓青杏照着夏荷說的方子寫下來,又交待廚房去燉。
趁着回屋的功夫,萍嬤嬤悄悄問夏荷:“這什麼藥膳方子,怎麼以前你沒說啊?”
夏荷收起那副沒見過世面的傻白甜模樣,她目光沉沉:“那香餅裡有一味香材,聞久了會讓身體產生依賴,一日不聞便會痛苦難耐,我聽葉六小姐說,這香是近日才用的,也就是說,她已經聞過幾天了,現在姓鄭的索性還把這香餅送上門來,是想讓所有人都上癮嗎?那藥膳不能補身子,但卻可以清除體內毒素。”
萍嬤嬤吃了一驚,忙問:“可葉六小姐只是一個小姑娘,雖然她父親身居高位,可她年紀還小,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啊。姓鄭的想要用她要挾葉大人,還不如利用葉夫人。”
夏荷微微一笑:“剛開始姓鄭的沒給她用過這香,想來是因爲最近出的事,讓姓鄭的有了危機感,所以才用了這個法子,你說,以六小姐對姓鄭的崇敬,以及對葉夫人的孝道,若是平時,她會不會把這兩塊香餅全,拿去孝敬母親?”
萍嬤嬤一怔,機械地點頭:“會的,而且姓鄭的得知她把香餅轉送給了葉夫人,會稱讚她孝順,說不定還會再送她幾塊香餅。”
鄭雅雲把香餅直接送給葉夫人有些突兀,即使葉夫人收下,她也不一定會拿出來用。
葉夫人是名符其實的京中貴婦,京中貴婦們的喜好,都是跟着皇后公主們來的,她們更重視的,是能彰顯身份的東西。
比如花千變的香。
夏荷有些小得意:“我讓汪安查過了,今年葉府前前後後已經在花千變買了一千多兩了,有一半是要的貴重禮盒,顯然是拿來送禮的,還有的就是普通的盒子,顯然是自用的。”
所以說,葉夫人手邊有香,鄭雅雲把香送過去,葉夫人想起來用的時候,恐怕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了。
但若是這香是葉六小姐送過去的,那就不同了,葉夫人會當着女兒的面就點上。
這便是鄭雅雲給葉六小姐送香的原因。
次日,葉六小姐又去上課,鄭雅雲如往日一樣,端坐在蒲團上,旁邊燃着的是一枝線香。
葉六小姐打個哈欠,倦意沉沉。
鄭雅雲上下打量着她,見她皮膚雖然白皙,但卻隱隱透出一股黃氣,眼下烏青,哈欠連天,像是幾天沒有休息過了。
“昨晚沒有睡好?”鄭雅雲淡淡問道。
“睡了五個時辰呢,可不知怎麼的,卻是整晚都在做夢,早上醒來感覺很累,這兩天都是如此。”小姑娘無精打彩,像是陽光下曬蔫的小花,沒有了精氣神兒。
鄭雅雲看看她,關心地說道:“那就先不上課了,你閉上眼睛,打坐吧。”
葉六小姐乖順地答應,學着鄭雅雲的樣子,盤膝坐在蒲團上,雙手結印,閉目打坐。
鄭雅雲將那枝還在燃着的線香按滅,從一隻匣子裡取出一塊香餅,放進香爐點燃,片刻之後,一縷幽香從香爐中飄了出來。
鄭雅雲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走出門去。
葉六小姐睜開一隻眼睛,見鄭雅雲已經出去了,連忙捂住鼻子。
早上萍嬤嬤叮囑過她了,如果鄭師傅當着她的面再用這種香餅,就想法子出來。
葉六小姐哎喲一聲,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院子裡的樹下,青杏正在看螞蟻打架,聞聲立刻跳了起來,衝進屋內。
葉六小姐抱着肚子,蹣跚地往外走,看到青杏,葉六小姐帶着哭腔說道:“快,快扶我去茅廁!”
鄭雅雲站在二樓,憑欄看着下面的一幕,青杏扶着葉六小姐走進茅廁,接着又跑出來,四下看看,叫道:“眠竹姐姐,你在哪兒?”
一擡頭,看到鄭雅雲正在看着她,青杏忙道:“鄭師傅,六小姐昨晚踹了幾次被子,想來是着涼了。”
這便和葉六小姐夜裡沒有睡好呼應上了。
鄭雅雲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
眠竹走過來,拿了幾張草紙,青杏如獲至寶,連忙給葉六小姐送進茅廁。
過了許久,葉六小姐才晃晃悠悠從茅廁裡出來,臉色看上去更不好了。
萍嬤嬤也已經帶着夏荷和花朵趕了過來,萍嬤嬤還特意替自家小姐向鄭雅雲告假,又叫了一個粗壯婆子過來,背了葉六小姐走了。
一個時辰之後,眠竹從外面回來,對鄭雅雲說道:“葉夫人聽說六小姐病了,便把她接了過去,六小姐把昨天您給她的那兩塊香餅也一併帶過去,孝敬給了葉夫人。”
鄭雅雲嘴邊浮起一抹笑意:“真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再替我送兩塊給她吧。”
她之前只是知道,那種花能讓人產生依賴,但之前也只是以爲入藥纔會如此,後來她突發奇想,想要製成香試一試,沒想到一試之下果有奇效,葉六小姐以爲她鬧肚子是因爲夜裡着涼,卻不知道,這也是上癮的症狀之一。
只要上了癮,一天不聞上一聞,吸上一吸,別說鬧肚子了,以後大小便失禁,也不是不行。
鄭雅雲閉上眼睛,她想起前幾天收到的飛鴿傳書,或是真有魚死網破的那一日,上癮的葉夫人,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而葉大人和葉夫人的能力,可不僅僅只是稻草那麼簡單。
葉大人倒也罷了,葉夫人孃家的勢力,卻遠遠超過了葉大人。
鄭雅雲睜開眼睛,看向窗外,窗戶敞開着,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堵牆,可是她的心,卻已經透過這堵牆飄向更加遙遠的地方,那裡是汪洋大海,那裡有極樂仙島,那裡是她的嚮往,是她的心之所屬。
她可能永遠也回不去了,但是她不悔,她來了京城,她讓她心中的那片香,在京城飄遠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