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已經被清空,所有住宿生能回家的回家,實在沒地方去的也已經被學校集中安排到了學校附近的水利招待所,學生也都停課放假了,學校裡一片沉寂。
楊樹林和薛雨煙趕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但即便在陽光沐浴下,陳舊的宿舍樓仍舊顯得詭秘而恐怖,樓門口有保衛幹事守着,正是上次傳楊樹林去做筆錄的那個陳幹事。
陳幹事見到薛雨煙,堆笑迎上來:“薛警官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薛雨煙此時又恢復了那副冷漠的面孔,冷冷的道:“對,這位同學提供了一些線索,我帶他來查看一下。”
陳幹事自然不敢阻攔,卻跟在後邊進了門,二樓的大鐵門沒鎖,三人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走廊裡有些凌亂,顯然學生撤出的比較急,而走廊盡頭,嶽霖霖和謝盈的寢室門敞開着,穿堂風颳過,木頭門咣噹咣噹的來回晃動。
楊樹林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雖然這個時候出危險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大意。
來到寢室門前,他停住了腳,陳幹事剛想說點什麼,就被他擡手阻止了。
他集中精力,以鬼眼掃遍了整個屋子,並沒發現異常,這才邁進了門檻。
寢室的一切依舊,窗口左右各擺了一張雙層鐵牀,牀上的被子胡亂堆在哪裡,窗口前的桌子上還擺着一面蛋圓形的紅塑料鏡子和一些脣膏、面霜之類的便宜化妝品,顯然昨晚嶽霖霖坐在鏡子前打扮過之後,這些就沒有被人動過。
楊樹林知道,左邊的牀是謝盈的,他快步來到右邊嶽霖霖的牀前,掀開杯子從頭到尾搜了一遍,卻並沒有發現謝盈所說的娃娃。
薛雨煙指了指牀下:“看看行李裡有沒有。”
兩人一起動手扯出了嶽霖霖的旅行包,但裡面除了一些替換的衣服和書,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楊樹林不由得皺緊了眉,回頭問陳幹事:“除了我們還有誰來過這裡,有誰動過這裡的東西沒有?”
陳幹事似乎是對楊樹林這種毫不客氣的態度有些不滿:“警察搜過,但也沒像你這麼亂翻,你到底發現了什麼,可不許欺瞞薛警官!”
楊樹林沒搭理他,扭頭看向薛雨煙,薛雨煙搖了搖頭:“我敢肯定,蒐集的證物裡沒有那東西,會不會是她記錯了?”
楊樹林沒應聲,但心裡越發肯定,問題肯定是出在那個莫名失蹤的洋娃娃身上。
他曾經在小本子上看到過,有一種怨靈會寄生在被人遺棄的布偶、玩具身上,因爲被遺棄的舊物本身也充滿了怨氣,一旦被怨靈附着,就會衍生出一種全新的邪祟,怨靈傀儡。
這種東西通常出現在回收站、二手市場,或者垃圾箱附近,專門吸引無知孩童和那些童心未泯的女人的注意力,一旦被害者動了憐憫之心把它們帶回家,它們就會在子時前後出沒,用自身的怨氣和負面情緒鼓惑被害者自殘甚至自殺。
而怨靈傀儡得逞之後會吸盡被害者的精氣生氣,變得更新,更招人喜
歡,主人一死,它們通常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不是被丟棄就是轉賣,然後繼續尋找下一個被害者。
綜合之前的種種情況,嶽霖霖的死與怨靈傀儡的情形極爲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嶽霖霖死得太慘了。所以他才急於找出這個洋娃娃,也好確定嶽霖霖究竟是巧合之下遇上了怨靈傀儡,還是被人設局害死。
但據他所知,怨靈傀儡的活動能力有限,尤其是白天幾乎無法移動,除非被人抱走,幾乎不可能自己溜掉,如果謝盈所說屬實,那這個娃娃肯定已經被人拿走了。
薛雨煙見他愁眉緊鎖,輕聲提醒:“去案發現場看看,也許,是嶽霖霖抱走了它?”
楊樹林恍然醒悟,這不是沒有可能。
他也顧不上多說,跟薛雨煙轉到了宿舍樓後。
宿舍樓本來就是依山而建,半截樓體是與後山的一座石崖連在一起的,但還是有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陰暗空隙,左側是石壁,右邊就是樓基,地面積滿了風雪捲進來的枯葉,站在入口根本看不清裡邊的情況,此時入口被拉上了警戒線,卻並沒有人看守。
這裡是學校最僻靜的角落,只是因爲學校裡廁所有限,常有等不及的學生鑽進來方便,嶽霖霖的屍體就是其中一個懶得多走幾步回樓裡方便的學生髮現的。
楊樹林撩起警戒線的帶子,緩步走了進去,腳踩在積雪和落葉上,咯吱直響,一股落葉黴爛的腐臭味飄散開來,還夾雜着糞便的味道,薰得人想吐。
強忍着難聞的氣味往裡走了幾米,其中變得昏暗,僅剩石壁反射的一絲天光透進來,隱約能看到橫在石崖和樓體之間的一道鐵粱,這本來是加固樓體用的,沒想到卻成了嶽霖霖的絕命之所。
鐵粱離地不過一米八九,上邊還耷拉着一根軍訓時用的揹包帶子,下邊歪倒着一塊不算很大的石頭,顯然嶽霖霖就是把帶子拋過鐵樑,然後墊着石頭自盡的。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合情合理,除了她脖子上那詭異的勒痕。
一個人對自己再狠,上個吊也不可能把自己脖子勒斷,更何況勒出七道紫痕!
楊樹林一寸一寸的翻遍了鐵樑附近的地方,包括積雪和落葉下邊,卻並沒有找到洋娃娃的蹤跡,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沮喪,扭身就往外走,卻不小心跟緊隨在後的薛雨煙撞了個滿懷。
薛雨煙嬌哼一聲緊忙後退,冷冷斥道:“你幹什麼!”
雖然楊樹林正撞在人家懷裡,嬌軀酥胸都被他零距離親密接觸了一回,可他半點也不心虛:“啥幹什麼,我還沒問你呢,你跟那麼緊幹什麼!”
薛雨煙輕哼一聲,沒再說話,這要是換個人對她這麼無禮,她肯定一腳踹過去,先撂倒這個登徒子再說,可對上楊樹林,她還真是發不出脾氣來。
“沒有,走吧!”楊樹林顯得心情很差,貼身繞過她,出了夾縫。
薛雨煙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轉身一聲不吭的跟在了後面,但她卻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頭頂,宿舍樓屋檐下一個被木板釘死
的窗戶夾縫裡,一道陰毒的目光正惡狠狠的盯着她遠去的背影,閃過一絲貪婪的光。
走到操場上,楊樹林站在陽光下,深深吸了口氣:“沒轍啊,看來這回我也幫不上你了。”
薛雨煙一聽就急了:“你就這樣不管了?不是已經查出線索了嗎,你怎麼能……”
“我有什麼不能?我就是個學生,能幫的我已經盡過力了,可實在找不出疑兇來,我有什麼辦法,難道你們警察的事兒,還非要往我身上賴麼?”
“怎麼找不出,你不是說那個娃娃有問題嗎?”
楊樹林憊懶的一攤手:“娃娃在哪兒呢?”
“死的可是你同學哎。”
“我同學多了去了,每個都幫,我得忙到什麼時候?”
“你決定撂挑子不管了是不是?”
“對,我就不管了怎麼着?”
薛雨煙又氣又急,一時口不擇言:“等你二哥回來看我不告你一狀,看他怎麼收拾你!”
楊樹林本來都轉過身了,一聽這話,忍不住樂了:“喲呵,這麼說,你答應當我二嫂了?”
薛雨煙話一出口就知道錯了,可骨子裡那股倔強讓她又不願意在楊樹林面前低頭認輸:“什麼二嫂,你胡說什麼,劉山宗是我的恩人,我們是好朋友!”
楊樹林不屑的嗤笑一聲:“朋友?誰交上你這種朋友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那麼費勁把你救下來,你一轉臉就把人家給氣走了,這樣的朋友,誰稀罕!”
楊樹林說完,揹着手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薛雨煙氣得直跺腳,卻又被他戳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其實她事後也想過,那麼對劉山宗的確不妥,畢竟人家捨命救了她的命,她就算不喜歡劉山宗,也該說的委婉一些,直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回絕,讓一個大男人的臉面往哪兒擱?
但想過歸想過,讓她道歉,她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的,本來她還打算,找機會借楊樹林的口,跟劉山宗道個歉,即使不能成情人,還可以是好朋友,她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對他們,她心裡其實非常感激的。
可沒想到一轉頭就遇上了這麼棘手的案子,唯一能幫手的楊樹林居然還擺出這麼一副無賴的態度,案子破不了還在其次,如果在她的轄區內再出現命案,那讓她怎麼辦?
想到急處,她也顧不上面子了,扯着嗓子嚷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幫忙?我求你了,求求你行不行?”
楊樹林本來都走出十幾步遠了,但聞言還是停住了腳步:“喲,薛大警官在哪兒說什麼呢?你大點聲,我沒聽見。”
薛雨煙俏臉通紅,遲疑了一下還是大聲說道:“求你了小楊,幫幫我。”
楊樹林忍不住哈哈一聲笑了起來:“什麼小楊,叫楊哥!”
“你不要太過分!”
“不叫拉倒,那我可走啦?”
薛雨煙躊躇再三,心裡打定主意,回頭一定找機會把場子找回來:“楊哥,求你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