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小二怯生生走了過來,看着兩人如此的架勢,心裡有些害怕,又不能不招呼着。他摸了摸頭頂,咧嘴一笑,上前道:“兩位大人要吃點什麼?”
江心兒挑了挑眉,手往蕭行遠一指道:“我不是大人,他纔是”
小二臉上笑容僵了僵,轉過頭問向蕭行遠:“蕭大人,你要點些什麼?”
蕭行遠看了小二一眼:“心兒吃什麼,我便吃什麼。”
小二笑容又僵了僵,感覺自己笑得都有點想抽筋,只得又轉向江心兒道:“大人,你想要吃什麼,不如吩咐下來,小的可以讓廚房做合您胃口的。”
誰知江心兒並不領情,眸中光芒冷厲,手輕輕一拍桌子道:“我不吃了”
話畢,便站了起來,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江心兒這麼一走,蕭行遠急了,對小二道:“不好意思,她心情不好,你多擔待點。”
話音未落,人已追了出去。
小二傻了眼,他沒聽錯吧,蕭大人親自對他說,叫他多擔待一點天,這可是多大的殊榮啊
看來傳聞不假,這蕭大人爲人親善,是個好官哪可是,這蕭大人,怎麼就爲了個不男不女的人,那麼肯低聲下氣的,很是叫人看不過眼。
江心兒走得像跑步一般快,蕭行遠跟在了後面,卻又不敢跟得太近。江心兒看着心煩,幾次想把蕭行遠甩掉,明明看着他走遠了,但一轉頭卻又見他跟在了後面,敢情他這輩子是屬狗的
窩着一股氣走了好一段路,發現這肚子實在是餓得不行,連路也走不動了。便找了個面檔坐了下來,一會兒而已,蕭行遠便跟了上來,低着頭坐在了她旁邊。
江心兒暗地裡咒罵了一句,這時老闆走了上來:“兩位客官,請問要點什麼?”
江心兒狠狠的瞪了小遠一眼:“拿你們最招牌的上來。”
老闆應了一聲:“好的,那這位客官呢?”
小遠偷偷看了江心兒一眼:“和她的一樣。”
“好的,兩位客官請稍等”老闆應了一聲,轉身煮麪去。
江心兒拿了雙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往臺上戳着,聲聲響聲傳出,直滲得蕭行遠心裡涼涼的,擡頭看了江心兒一眼,便被她狠狠的瞪了回去。
心內倒抽了一口冷氣,只得繼續低頭面壁去。
沒一會,老闆便把面端了上來,江心兒一看,哇不得了,原來老闆這裡煮的是陽春麪啊,這還真不是一般的香
看着這面,聞着這香氣,肚子裡叫得更歡,江心兒拿起筷子埋頭便吃,吃了一會後,感覺一股溫暖的目光正看着她,不禁擡起了頭,正對上小遠那溢滿溫柔的雙眸,心裡不禁跳了一下,一股暖意掠過,嘴裡卻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別人吃麪嗎”
被江心兒的‘刀子嘴’削到,蕭行遠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卻是更加溫柔,拿了筷子,才吃起面來。
江心兒吃得很急,三下五下便把面吃完了,蕭行遠卻只吃了一半不到,見着江心兒站起來,蕭行遠急忙也站了起來,江心兒走,他跟在了後面。
江心兒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一會,發現終於甩不掉這跟屁蟲後,極是無奈的轉過身來,正想對蕭行遠開罵,卻看到他臉色一片蒼白,心裡不禁一揪
“你怎麼了?”
蕭行遠搖了搖頭,正想說話,卻是一時氣不順,手撫胸口咳了起來。
江心兒一急,到底是捨不得,走上前去:“你到底怎麼了?還不給我說。”
蕭行遠看了看她,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心兒,我倆不要再這樣走了好嗎?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談,這樣可以嗎?”
江心兒抿了抿嘴,心裡還是不太樂意就此隨了他意,但看到蕭行遠那臉色越來越煞白,好像真的是撐不住的樣子,又實在是擔心,只得點了點頭。
怕江心兒半路發飈,蕭行遠找了個路邊茶攤,兩人坐了下來,兩人點了幾個茶點,要了壺香茗,蕭行遠拿起茶盞喝了幾口後,臉上漸漸回了些血色。
“你是不是裝可憐給我看呢?在縣城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心裡雖很是擔憂,江心兒嘴裡卻是不放鬆,沒好氣的問着。
蕭行遠清咳了幾聲,順了順氣道:“那天晚上,據消息得知,他們要做最後的行動,沿路伏擊我。陛下派來保護我的官差裡面,也有他們的人在,幸好及時被我發現,在與那些人搏鬥當中,中了他們一劍,幸虧不深。”
“你中劍了?”江心兒心下一驚:“傷在哪個部位?”
蕭行遠緩了緩,手指向自己的胸口處:“是皮外傷,只是當時流了不少血,人有點虛。本來交代了事情就要來找你,身上有傷也就耽擱了,幸虧你來找我了。”說到這裡,蕭行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兒親自來找我,我真的好高興。”
那幫官差裡有細作在,那便是說,她親眼看着他走入鬼門關,卻是渾然不覺。要不是蒼天有眼,敢情他與她那天一別,便成永遠了
想着以後再也見不到他,江心兒心下一悲,一抹酸楚涌上心頭,手裡不禁緊緊握着了茶盞。
“哼,如果早知道是蕭大人,我肯定是不會上來找你的。心兒出身寒微,身份還是個最底層的媒婆,哪配得上蕭大人啊。”心裡雖痛得不能自己,她嘴裡卻是不肯放鬆,但她知道,她心裡的某個部分,已然開始慢慢軟化。
“心兒,不要這樣好嗎?”蕭行遠柔聲道:“我也是出身寒微,小時候也不記得自己吃過多少苦了。那時想着上了書塾後,能做個官,造福一方百姓,那蕭某便此生無憾了,想不到這願望成真了,這些年來風裡來雨裡去,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死無全屍,被你救起的那段時間,我是真的害怕會把你連累,所以便只能說自己失了憶,到金百合裡當個雜工,藉着在金百合裡的身份,繼續查案。”
想起她把蕭行遠救起的那天,想起他昏迷不醒的那日,江心兒心裡一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心兒,不要氣了好嗎?都怪我,當時我本想着早些離開的,但是我捨不得,我捨不得你,不怕你笑話我,當時我想着,若真是金百合的小工,那該有多好啊。我這一私心,便留在你身邊三年,陛下幾次派人來催,我也是沒有回去的。”
江心兒心裡一暖:“你這是抗旨,小心陛下把你斬了。”
蕭行遠微微一笑:“當時我是奉命查辦那梧州黃直貪污一案的,這事本來牽涉極廣,一時半會是查不出什麼東西出來的,這點陛下也知道。所以……所以……”蕭行遠說到這裡便頓住不說,看了一眼江心兒:“心兒,對不起,一切都是我,是我有私心,我本該早就向你說明一切的,但我怕將你牽涉進來,我又捨不得你……”
“行了,我知道了。”江心兒毫不猶豫的打斷道:“蕭大人不用多說,得蕭大人留戀,小女子是三生有幸,現在蕭大人把事辦好了,也回京師覆命了,發生在小地方的事情,你就當是個夢,忘了吧。”
此話一出,蕭行遠大急:“蕭某怎麼能是忘恩負義的人,要我忘了你,絕不可能”
他是蕭大人,也仍然是小遠。見他眸裡透着堅毅,江心兒心裡一暖,嘴上卻是不放鬆:“蕭大人不放棄?行,那小女子放棄蕭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小女子出身貧寒,若是蕭大人與我一起,必定會被百官恥笑,到時蕭大人的臉面往哪擱啊我倆身份相差太遠,勉強在一起沒有幸福的,而我也不想聽別人議論我不知天高地厚。”
蕭行遠雙眸一黯,沉吟了一會,認真道:“行,既然心兒嫌我倆差距大,那我明天便向陛下請辭,繼續回花田喜事裡,給你做雜役去,若是心兒不收留我,那便讓我露宿街頭算了。”
江心兒一愣,這樣他都肯啊?對上小遠的眼光,裡面卻只有認真,絲毫不像說笑。她心裡一軟,何必要逼着他放棄高官厚祿,放棄爲民做事的機會呢,她江心兒也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呢。
放低了聲音道:“你這是何苦,就算你真辭了官,就算你真回到花田喜事裡面做雜役,你以爲我會安心嗎,我天天看着,就像有人天天提醒着我,是我把蕭大人的前途毀了,這樣子,我會更加自責”
聽得她如此分析,蕭行遠臉色一凝,兩人沉默起來。過了好一會,江心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罷了,蕭大人,小女子能與你認識一場,是小女子的榮幸,畢竟我們也相處了三年,三年時光,已然足夠了。以後,就各自歸各自的吧,我和你終究不能是同一路人,你在京裡好好做官,我去打理我的花田喜事。”
“三年怎麼夠啊,我一直想的都是和你一生都在一起”未等江心兒說完,蕭行遠便打斷了她的話,眸裡亮光閃耀,燦若星辰,一字一頓道:“此生此世,我蕭行遠對江心兒,是不會放手的,蕭某此生只娶一人,此人名喚江心兒別人怎麼看你的地位,怎麼議論,蕭某都可以不理。我從來不是因爲別人的議論,去改變自己所想的人,這個你一定要相信我。”
蕭行遠說得極是緩慢,極是清晰,一字一句敲入江心兒腦海裡面,讓她心裡澎湃不已,激動不已,蕭行遠……這是在向她求婚啊
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硬忍下心內的激動,江心兒無奈道:“蕭大人的心意,心兒心領了,只是我倆差距太大,不能在一起的。哪怕不是因爲旁人的議論,就是你的皇上,也不會允許你娶一個媒婆吧?”
“你說我倆有差距是嗎?”蕭行遠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蕭某倒是有個方法,心兒是否要聽一聽?”
江心兒聽他說得誠懇,心裡卻想着還能有什麼能拉近彼此距離的,不由調侃他道:“蕭大人不會是讓心兒去考科舉吧?等我也考個狀元,封了官兒,和你同朝爲官,讓皇上賜婚?哎喲,你可不要和我開玩笑了。”
蕭行遠無奈的笑了笑:“小傻瓜,別說本朝不用女子科考,就算有,我又怎麼會捨得你去考讀那些書,考那些科舉?心兒你別胡鬧了,你聽聽我的想法再說嘛,我的想法可是切合實際的。”
“哦,還真有辦法?那你說來我聽聽。”
蕭行遠頓了頓道:“我的意思,便是想把心兒留在京城裡,我想法子給你置辦一間媒人館,你看這樣如何?”
此話一出,江心兒心裡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在京城裡開媒人館?天子腳下做生意啊,那前途可是大大的有
只是,不管在哪裡做生意都好,那還不都是媒人麼?要和蕭大欽差匹配成良緣,那難度還是很大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