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三聲有節奏的敲門聲,江心兒一凜,下意識的想把布收起。卻發現小遠已經打開了門站在門口,眼睛還看着她手中的紅布。
還好只是小遠,看到就看到吧,江心兒也不作多隱藏,依然把布放在臺面上。
見他只是站在原地,並不走進來,江心兒白了他一眼:“傻站在那裡幹什麼?有事進來說吧。”
小遠撓了撓頭,走過來坐到江心兒邊上,一語不發。
等了良久,也不見小遠說一句話,江心兒不禁納悶了,問道:“小遠,你找我就只是爲了靜坐嗎?”
小遠再度撓了撓頭,十分難開口的樣子:“我先前看到館主帶着你師父和吳媽媽去找你,來勢洶洶的樣子,擔心你是不是挨她們說了。”
咦?小遠也看到了?
“嗯,館主是來找我了,關於那喜相逢禮餅店的事情。”
“爲什麼要問喜相逢的事呢?”
想起那一幕,她就恨得牙癢癢:“小遠,幫我想想看,你可還記得當時進喜相逢禮餅的時候,吳仲琴是怎麼說的,一斤禮餅一兩十錢還是一兩五錢?”
“喜相逢啊,我想想看。”小遠略一思考,“我記着是一兩十錢,那家的餅貴嘛。 ”
聽到小遠證實了自己並沒有記錯,江心兒心裡真是堵得慌,果然是吳仲琴在陷害她。
“一兩十錢,一兩五錢……”江心兒喃喃道,尋找着這兩者當中的關係,她要弄明白,吳仲琴是怎麼把她引進圈套內的。
“心兒,你說什麼一兩五錢?”小遠不解的問道。
“吳仲琴剛纔拿了一張喜相逢的單據出來,那裡寫着一斤禮餅一兩五錢,而我賬本上寫着的是一斤禮餅一兩十錢,當中有五錢的差價。所以都認爲我在中飽私囊,柳館主還斥責了我一頓。”
小遠瞪大了眼睛,憤憤不平地道:“吳媽媽在說謊,當時我也聽到她說是一兩十錢,心兒你入帳的時候,她還提醒你不要記錯。”
小遠話音剛落,江心兒腦海裡便出現了半個月前的一幕。那天吳仲琴差人拿了禮餅過來,自己是仔仔細細的對了一遍數字,到她寫賬本的時候吳仲琴還在一旁,待到她把賬本寫完吳仲琴才離開的,吳仲琴走的時候,嘴角還揚着一抹笑意。
慢着,莫非是進帳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
“單據裡寫着的是一兩五錢,進帳的時候寫一兩十錢,那便是說明吳媽媽說謊了,她這樣是不對的。”
小遠在那自顧着低聲嘀咕,江心兒卻是心念電轉。說謊?對,吳仲琴就是說故意說謊的。若是那單據是真的話,那麼一定是吳仲琴用一兩五錢進了貨,卻故意和她說要一兩十錢。這一切,只是爲了讓柳秀顏相信她江心兒是個做假賬偷拿館裡銀子的人,順便把她趕出金百合。
爲了拔掉眼中釘,吳仲琴自己掏腰包填上了差價,再把與喜相逢進貨時的收據保留,然後趁着今天那什麼公子來的時候,故意把這事搬出來,再在柳秀顏面前告狀,只盼着一次性解決問題。
吳仲琴視她爲眼中釘,做出這樣的手段,也是正常之事。
還記得吳仲琴說那句‘薑還是老的辣’時,那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天,她怎麼就沒防着吳仲琴這招呢,想來自己還真是太老實,竟然沒想到吳仲琴這自掏腰包的做法。在外人看來,當然沒人相信吳仲琴花費自己的銀子去坑一個小徒弟。
江心兒是知道和她們師徒相處得極差,但確也沒料到人家爲了趕她走,不惜成本。可這次柳秀顏雖然罰了她,卻並沒有真正掃地出門,那以後誰知道還有沒有什麼招數要用到自己身上來呢,真是防不勝防。
哎,棋差一着,真的是棋差一着,想來館主對她的印象又大打折扣了,那出師之日,又不知道要推到何年何月了。
“哎……”江心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支着頭,她掉以輕心了,像吳仲琴所說,僅憑一點小聰明是不能成事的,自己這手段還是不夠狠。
“心兒,你不高興嗎?你想吃點什麼?我等會做給你吃。”小遠低聲哄着她,一雙眼眸是擔憂。
“我沒事,一點小事而已,吃一塹長一智吧,小遠,你不用哄我,我這次是罪有應得……”
“什麼罪有應得,你不要這麼說自己。”
未等江心兒說完,小遠便極不認同的打斷了她:“就算有罪,也不是你有罪,是她們陷害你。”
見小遠如此緊張,江心兒禁不住輕笑出來:“是啦是啦,不是罪有應得,是技不如人,這樣行了不?我這次是上了人家的當了,哎,下次放聰明一點吧。”
小遠囁嚅着不知道怎樣去安慰她,見江心兒拿起那一塊紅布,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疑惑的開了口:“心兒,這塊布你都看好久了,很好看嗎?”
江心兒突然想起對吳珍兒發的毒誓,心裡有點發緊,再想想那個江心兒已經死了,沒什麼可怕的。
便把紅布放到檯面上道:“小遠,你看了就是,跟誰都不要提起纔好。”
小遠忙道:“你放心吧,你吩咐不說,我絕對不會透露半個字。只是,這布到底有什麼特別嗎?”
江心兒點了點頭,撫了撫紅布,然後對小遠勾了勾手指,湊近他道:“你現在有空嗎?”
小遠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解她的意思,想了想道:“後院裡要搞的清潔全都搞好了,要劈的柴也劈好了,晚上要準備的膳食也準備好了……好像暫時是沒什麼事情要做,對了,心兒你要出外採購貨品嗎?”
看着小遠傻傻的,卻又十分願意相幫的樣子,江心兒心裡暗暗一笑:“你有空就好,不妨也來看看這塊布吧。”江心兒說着便往檯面上指了指。”
“看布啊……”小遠表情有點尷尬:“你向來管着這些,是個懂行的,我這個大老粗平時不是摸掃把就是摸碗筷,哪裡會摸布料。”
“沒事沒事,你就以一個外行人的眼光,去判斷判斷這塊布質量好不好,手感怎麼樣,然後告訴我結果。這個非常重要哦,你可要認真看。”江心兒故意把後面幾個字加重,讓小遠不好意思拒絕她。
果然,聽到‘非常重要’幾個字,小遠就如領了將令的軍士,躍躍欲試起來。小心翼翼取過布來,學着江心兒的樣子翻看着,低聲道:“我若什麼都看不出來,你可不要怪我。”
實話說,若是看不出什麼,那是天大的喜事。江心兒對這布料的質量並無異議,只是怕裡面什麼毒不毒的。
小遠看了一會,想要捏捏質地,卻忽然想起自己的手不那麼幹淨。慌忙放下了紅布,雙手在自己褲腿上狠狠擦了幾下,方又拿起布來。
只見小遠微皺着濃眉,全神貫注的看着紅布,那雙眼眸竟是一反常態的露出深遂沉穩之色。江心兒頓覺自己眼花,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再次定神看時,小遠卻是突然轉過臉來對她傻乎乎一笑,露出平時的天然呆來,當即讓她臉上條條黑線劃落。
錯覺,剛纔那肯定是錯覺,如此憨厚的小遠怎麼可能會有那種眼神,她肯定是精神過度緊張所致,對,剛纔被吳仲琴氣瘋了,所以出現幻覺了……
拍拍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振奮一下。又拿了些花茶出來,倒了熱水泡了一壺茶,拿了兩個杯子,給自己和小遠各倒了一杯。
幾朵曬乾的玫瑰花,簡單的用熱水一泡,便是滿室花香。聞着這魅惑的香氣,江心兒靠在坐椅上,隱隱的感到一絲倦意。
小遠看了好一會,也撓了好一會的頭,時而看向屋頂,時而又低頭像是想着什麼,這時屋外一陣冷風拂過,吹得紅布微微飛揚,小遠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江心兒對他已不抱什麼希望,緩緩道:“算了,看不出什麼就最好了,你別費心了。”
“那好吧,”聽到江心兒放棄,小遠也如蒙大赦,他粗手大腳的,抓了那布也實在是彆扭。立刻站起身來道:“心兒,想起來了,我還有點事情要做。你先看着,我把事情做完了,再回來找你”
也不等江心兒回話,便邁步往門外跑去,一下子的便不見了蹤影。
江心兒傻了眼,就算是什麼都看不出來,她也不會怪罪,這小遠不用跟兔子似的跑那麼快吧。就連剛倒好的那杯茶,他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
拿起檯面上的紅布,江心兒輕輕的撫了又撫,搖頭苦笑。若這布真的沒甚問題,若吳珍兒真的靠得住,憑着那麼多的生意,應該可以賺得不少。
吳珍兒到底該不該信?她是設了圈套害自己呢,還是隻想幫幫親戚,順帶着賺點錢,兩種可能性都好像存在。
頭痛,還真是頭痛。
江心兒按着太陽穴,穿越來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覺得這麼頭痛,這麼煩心。
門外輕風吹拂,樹葉沙沙作響,花香,樹香,隱隱夾雜着一股濃濃的肉香。
離吃飯時間還有一個時辰,廚房裡食物的香味應該還不至於傳到這裡。自己也不是很餓,怎麼出來幻覺了麼?
正想着,那股香氣卻越來越明顯了,就似長了腳往她這邊靠近似的。
直至看到小遠的身形出現在門外,手裡捧着一大碗東西,那碗東西上面蒸氣繚繞,香氣四溢,這才明白那傢伙匆匆離開,不過是去爲她端來一碗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