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沒有吭聲。
這是一個悖論。
這是他一直迷惑的一個問題。
是的,自己還是帝辛嗎?
一個從21世紀回到大商,又從大商穿越到不知名的時代裡的人,還是帝辛嗎?
或者,是天地之間一縷幽魂在茫無目的亂竄?
“如果一百多年已經過去了,那麼,我現在還是周天王嗎?我曾經的一統天下又在哪裡?”
姬滿,比他受到的刺激更大。
帝辛,早已習慣了自己在時間長河中游走的種種匪夷所思,身爲從60億人大PK中倖存下來的遊魂,曾親眼見過大鍋裡烹煮活人場景的亡靈,甚至包括黃帝蚩尤的大戰……以至於再離譜的事情都無法讓帝辛太過震驚了。
可姬滿就不同了。
他纔是第一次。
他記得自己明明好端端的坐在當時世界上最厲害最無堅不摧的飛行器裡,縱橫天下,統一全球,要剷除一個區區反賊徐偃王,那根本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可是,最後的結局卻是:文武大臣,百萬將士,包括整個豐京的百姓,一個個全部死光死絕,到頭來,有人告訴自己:其實,已經是一百多年過去了。
整個豐京已經變成了一片空城,斷壁殘垣都已經徹底消失,森林湖泊,花草樹木,也全部虛空,成了黃沙滿地。
說一百多年,已經是一個仁慈了。
要讓一個地方變成這樣,一百多年的時間根本不夠。
很可能是幾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過去了。
而自己的記憶中,明明不過只是在飛船上躲藏了一天多而已。
就一天多的時光,爲何卻是幾百年的變遷?
那麼,現在又是什麼時代了?
自己身在何處?
就像他一次次通過飛船的各種儀器,卻看不到下面有任何的活口。
整個天下,已經空了。
沒有百姓,沒有牛羊,甚至看不到什麼活口。
一艘飛船,彷彿飛行在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死亡世界。
可他明明記得,當初造父駕駛飛船的時候,自己巡視天下,看到的到處都是青青森林,長長河流,無邊無際的海洋湖泊,自然還有無數的百姓,成羣的牛羊,飛來飛去的羣鳥以及遍地盛放的鮮花……
現在,什麼都沒了!
飛行器彷彿也靜止了一般,在時光的長河裡凝固成了一個噩夢。
他問帝辛:“你也是像我一樣?你是不是一覺醒來,就發現一百多年已經過去了?”
“不是!我的經歷比你複雜得多。”
“那個叫吳所謂的少年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去過他所生活的時代?他那個時代真的遠遠在我們前面?”
“你可以這麼理解。”
姬滿不能理解。
姬滿一直認爲自己在做噩夢。
他想,這些人,那些鬼鳥病毒,甚至包括這艘飛船,都可能是一個夢,一個漫長而又荒誕的夢——等自己從夢中醒來就好了。
可是,他看看那幾個東倒西歪的醉鬼,聽着他們的鼾聲,又看看對面的商紂王——他忽然覺得,夢醒了。
噩夢,徹底醒了。
這些人,統統都是妖孽。
這幾個身着大商服飾的餘孽,全部都是妖孽。
他跳起來。
“姬滿!”
他的腳步頓在原地。
“就剩下我們幾個人了!再自相殘殺,誰也活不下去了!”
他死死盯着他。
“我們必須齊心協力才能走出這個困局!否則,你就算是暗殺了我們幾個,你也不見得能活下去!”
帝辛一字一句:“更何況,你根本暗殺不了我們!”
這話並不是威脅之詞。
周天子雖然熟悉飛船上的一切操作,可是,這艘飛船終究不是戰鬥飛船,只是一艘安裝了少數自衛武器的豪華旅行飛船而已。
他能操作的武器,帝辛和吳所謂都能操作。
帝辛一上船,首先觀察的便是武器的位置。以及武器可能埋伏的位置。
當年他爲了對付金銀子,曾經花過很大的功夫學習射擊,學習飛機的駕駛以及各種最新式武器的運用。
他在21世紀生活了幾年,除了寫書,業餘大量時間都花在了武器研究一道上面。尤其是招募了退伍特種兵大秦爲保鏢之後,他更是學會了當時世界上幾乎各種最頂尖級的私人武器。
而姬滿身爲一個古代人,他第一次見識飛船以及各種尖端武器,還是從這艘飛船開始的,在造父的安排下,他也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學會了各種運用和控制。但是,平素主要的駕駛者還是造父以及造父的團隊,但現在,造父不見了,團隊也沒有了,光靠他一個人,顯然操作就不會那麼流暢了。
更主要的是,他只有一個人,帝辛有五個人。
他根本沒有同時殺掉這五個人的把握。
更何況,這五個人之中還有一個人宣稱自己是殺不死的——是一個遊走在虛無時間長河之中的一個死亡之靈。
一個能行走的活死人而已!
連幽靈都算不上。
所有的武器對他都沒什麼意義。
若是之前聽到這話,姬滿會大笑,因爲,他見多識廣,壓根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鬼魂,而且,就算有鬼怪,他也不怕!他的飛船,足以對付一切鬼怪。
——可現在,他笑不出來——當他看到活着的商紂王踏在一片狐狸毛上飛進黃金馬車時,他便笑不出來了。
不止是他親眼見到那片狐狸毛是吳所謂扔出去的,而且還因爲他倆的身份,實在是比他自己的經歷更加離奇。
對付這種人,飛船彷彿也不足夠用了。
而且,他們對飛船的瞭解還在他自己之上。
所以,他好幾次動了殺機的手,都停留在了控制器上面。
他是個聰明人。
他當然知道,這時候,殺了這幾個人是不明智的。
而且這幾個人的確對自己沒有惡意。
否則,他們羣起攻之,自己早就死了。
帝辛淡淡的:“就算你能殺死我,你也殺不死小吳。”
他死死盯着他:“爲什麼?難道他真的是一個活死人?”
“也許我們都是活死人。”
“我們?”
姬滿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說我也是活死人?可我明明就是一個大活人!帝辛!我不像你!你是鹿臺自焚之後死掉的,但是,我從未死掉!”
“但是,你的時光已經被誰提前了一百多年了!”
“是誰提前了我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