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德很想勸他不要再白費力氣了,最好也躺下保存最後的一點能量,可是,他已經懶得開口,因爲,他發現自己的眼皮也快耷拉下去了。
雍正罵了一陣,又衝進來。
他也攤在地上,一聲不吭,整個人就像死過去一般。
隱隱地,他的眼睛也開始有點腫了,可能再這樣下去,就會眯成一條縫了。
他們都得了一種病,一種叫飢餓的病。
而治療這種病也很簡單,一碗肉湯就行了。
可是,不但沒有肉湯,方圓幾百裡的範圍之內,甚至沒有一顆青草,一片綠葉,當然更不會有一片野菜或者一粒糧食。
此時,大家多麼希望能看到一隻活物啊——哪怕是一隻麻雀都行。
雍正跳起來,又倒下去,有氣無力:“現在,我真希望能抓住一隻蚊子,哪怕是一隻蒼蠅……”
蒼蠅蚊子都被滅絕了。
僅僅是半個月前,吳所謂還嫌棄這些噁心到了極點的傢伙,居然不餓死,一直在垃圾堆裡嚶嚶嗡嗡,惡臭難聞,可是,僅僅半個月之後,它們便徹底消失了。
那場持續半個月的大雪,將天下最低賤的生物都徹底殺死了。
縱然想吃蒼蠅都沒得吃。
雍正靠着牆壁,儘量不讓自己躺下去,因爲,他意識到,只要閉上眼睛,也許就再也醒不來了。
可是,吳所謂卻慢慢地開始閉着眼睛,彷彿睡着了一般。
每次,他快睡着了,就聽得受德的聲音:“小吳,你睡着了嗎?”
“還沒有呢……”
“別睡了,睡着沒意思。”
“可是,我真的很想睡……太累了……你們不累嗎?”
“天天都在睡覺,有什麼意思?起來聊聊天,對了,小吳,我給你講一個笑話……”
“什麼笑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想起一個段子:“哈哈,上次我去相親,那美女看着我抽菸就問我:你煙齡多久了?我答10年。她接着說:你如果不抽菸,現在可能開上寶馬了。我頓時呆住了,默默的走到窗口,看着自己開來的邁巴赫陷入了沉思……”
“哈哈,這都是老掉牙的段子了。換一個吧……”
“……”
“哈哈,那就換一個。當初剛來悉尼的時候,還是酷暑,大熱天的,動不動就停電!一羣人擠在一起,什麼事情都沒有,我旁邊住的是一羣四川人,他們居然還帶了一副麻將,天天打,別的人都快愁死了,可他們一天到晚自得其樂。有一天,他們幾個一起打麻將,突然停電了。可是,他們點上蠟燭繼續打,打着打着熱得受不了了,一哥們突然說道:‘太熱了,我們把風扇打開吧!’小吳,你猜另外三個人怎麼回答?”
“怎麼回答?”
“哈哈,另外三個大聲吼道:你特麼傻呀,風扇把蠟燭吹滅了怎麼辦?!”
吳所謂哈哈大笑。
雖然這是個段子,可是,聽起來,卻覺得已經那麼久遠了。
地球上的電力、網絡各種無線電施設,僅僅還是7個多月之前的事情。
全體地球人被集中到悉尼之後,是兩個月之後才被斷絕了所有的現代化通訊設施。
可現在,卻覺得那些東西,已經成爲了過去,想起來,已經有一萬年那麼長久了。
“受德,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棟滿是糯米芋頭加了紅糖鑄就的房子?”
雍正一下來了興趣:“芋頭糯米房子?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玩意?在哪裡?”
“我們上次房車旅行,途經了這麼一個地方。那裡有一座莊園似的大房子,所有的牆壁全部是用糯米和芋頭煮熟了造成磚塊,隨便取一塊下來,放在嘴裡就能吃……”
“味道如何?”
“非常香甜可口,但是,比較堅硬。哈,要是我們現在能去那個地方就好了,縱然全世界都沒有糧食,那個地方也夠我們活一輩子了……”
一輩子,忽然覺得太長了。
當全球六十億人全被放逐到澳洲這塊大陸上時,所有的交通工具全部摧毀,要在蠻荒的狀態下,從悉尼去到中國西南一個無名的深山裡,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事了,不啻於陰陽相隔。
吳所謂長嘆:“當初大撤退時,我們就不該來澳洲,應該直接去那個地方……就算被當做叛軍,會遭到圍剿,也比餓死在這裡好。再說,那裡那麼隱蔽,我們根本不需要生火做飯,就順便取一點山泉水,吃點乾糧,也許敵人根本不會發現我們,我們沒準能躲過這場劫難……”
受德笑了笑:“等熬過這段時間,我們就試一試,看能不能返回……”
“返回?還能返回嗎?”
“看這樣子,地球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想,沒準根本連一千萬都人沒有了,他們可能早已不耐煩管我們,任其自生自滅了……”
“縱然是自生自滅,我們也沒有能力回去,你想想看,從悉尼到中國的西南,這之間隔着的山山水水……”
“哈,那可不一定。你想,最初的時候,千里馬已經很了不起了,可現在,超光速飛行器都出來了,有什麼不可能的呢?沒準我們一直不死,被異化了,千年萬年活着,走都走回去了……”
“哈哈,受德,你竟然如此樂觀?”
“放心吧,小吳,你死不了……”
……
雍正在一邊,冷冷地看着二人,一言不發。
可是,他的眼珠子卻咕嚕嚕轉動,吳所謂偶爾一次對上他的視線,嚇一跳,縱然迷迷糊糊中,也嚇得坐起來:“老四……你……你該不會是想吃了我吧?”
那眼神,絕對是一頭餓極了的野狼,盯着一隻快要餓死的羊。
雍正惡狠狠地:“你要死就早點死,這麼半死不活的,拖到身上一點肉都沒有了,要吃都沒得吃了……”
“天啦……”
吳所謂忽然撲上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雍正嚇一跳,大吼:“你幹什麼?我不過開個玩笑而已,小吳你居然還有力氣攻擊我?你省省吧……”
再看一眼受德,他忽然很警惕,那二人焦不離孟,會不會合起來想要吃掉自己?
非常時刻,身邊每個人都是敵人。
他的雙手暗暗運力,雖然早已餓得有氣無力,可還是集中了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心想,若是那二人真的攻擊自己,最起碼,也要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