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轉的鳥鳴響徹耳邊,和煦的陽光照耀在身上帶來絲絲暖意,白孃的手輕輕的動了一下,才幽然轉醒。
躺在巨巖上的白娘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只剩一百年的修行,而且還正在慢慢流失中。
看來自己能維持人形的時間不長了,白娘掙扎着起來,以蹣跚的步伐下了山。
“檀檀。”白娘站在屋外呼喚。
依舊是兩個髮髻的可愛小姑娘從屋裡應聲跑了出來,一看白孃的樣子便驚叫道,“姐姐,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白娘搖搖頭,交代道,“如果歐陽旭回來問起我,你就說我染不治之症去世了,知道嗎?”
“姐姐!怎麼會呢?你自己不是大夫嗎?”檀檀巴住了白孃的手,漆黑的眼裡滿是焦急。
白娘把她的手抓在手心,“沒治的,以後拜託你好好照顧他。”說完,放下了她的手走向森林深處。
檀檀愣愣的站着,目視她離開,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白娘坐在巨巖上,想着,石頭啊,怎麼每次最難過的時候都在你上面度過呢?
她就這麼呆坐着,遠處雲團翻涌,峰巒交錯的美景都沒印入她的眼裡。
蛋黃似的太陽慢慢隱在了山峰後面,白娘也終於站起來,回了山洞。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第二日的白娘,已是狐狸的形態,看來是一日失一年的修行,這麼說來,它還有九十九天,不知還能不能見他最後一面。
它靈巧的從巨巖上躍到另一個巨巖上,如此奔跑,不一會兒就站在了小木屋外。
這實在是像冉維離開之後的那一百年,冉維,即使你轉了世,還是要我等。罷了,這世救了你,權當是還韓鬱的深情。
欲去打獵的獵戶路過這兒,卻看見籬笆前的白狐,和它對視上,不禁被捲入它眼裡的悲愴。這隻白狐,他只覺着熟悉。似是他孩童時期,這隻白狐每個月都會站在這籬笆前,哀傷的望着空無一人的小木屋。幾十年前它就不見了,當時還以爲它死了,原來還活着啊。看它的眼神,它等的人還沒回來嗎?是吧,這都多少年了,那人應該是死了的。
雖然歐陽旭和她都不在了,但小木屋還是纖塵不染,想必是檀檀經常來打掃了的。
白狐躍上書桌,用爪子劃花了桌上的字,嘆了口氣,離開了小木屋。
就在第三個月,白娘下山的時候,森林外傳來了喜慶的喇叭嗩吶的聲音。
它悄悄的觀望,遠處領頭的那個穿着大紅袍的人。
那是歐陽旭,這樣的場景必定是他高中了衣錦還鄉。
它看着身穿大紅色官袍跑進屋裡的歐陽旭,墨黑的眼眸溼潤了,水霧環繞在眼眶內。沒有注意到檀檀來到了它的身前。
檀檀蹲在它的面前,直視着它的眼眸,“你,爲什麼哭?”
白娘一驚,退後了幾步,回眸望了望又跑出屋來尋人的歐陽旭,矯捷的離開。
看到了最後一眼,也就滿足了。即使我不死,也是不可能與你一起生活,我又何必做那種夢。
進屋尋人不得的歐陽旭在籬笆前嘶聲大喊:“白娘!白娘!你在哪裡?我高中回來娶你了!”
那聲音,隨着風飄進白狐的耳裡,奔跑間,撒下顆顆淚珠。
歐陽旭環顧四周,看見了籬笆外的檀檀,衝過去捏着她的肩膀搖晃,“檀檀,白娘呢?”
檀檀的眼灰了一下,細聲說道,“姐姐在你離開後不久,染惡疾,去世了。”
歐陽旭的瞳孔猛然放大,跌坐在地上,嘴裡呢喃着,“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衆人忙將失魂落魄的狀元爺扶到木屋內坐下,站在一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先走吧。”歐陽旭趴在桌子上,聲音沙啞。
歐陽旭怎麼也想不明白,他走之前不都還好好的嗎?以後他讀書時再也沒了那個人在身旁陪伴嗎?每日見到的人再也見不到了嗎?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她的白衣了嗎?
шшш▪тtkan▪¢Ο 心裡空蕩蕩的,我遺失了最重要的人啊。
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發奮唸書求高中只是爲了她,希望能讓他過上好日子,不必每日上山採藥如此勞累。
高中回來他最先去的地方,不是家,都是這裡。可是她怎麼就不在了呢?本以爲她會在這裡等他回來,想到這個畫面都是滿滿的幸福。原來沒了她,什麼都失去意義了。
這已是第九十九天。
白狐趴在巨巖上,想着歐陽旭現在該是在幹什麼呢?他應該是與爹孃高高興興的吃着飯,不假時日便會把他們接走去享福,然後,他還會帶上檀檀。
想到這,它的心臟隱隱抽痛着。罷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它閉上了眼睛,前兩世都是你離我而去,這次換我離開。
狐死首丘,最讓它開心的就是它能死在自己的家。
躺在巨巖上,它疲憊地睡去。
睡夢間它似乎感覺到了冉維的撫觸,一下一下,撫着它身上柔軟的皮毛。
它舒服的享受着,可是片刻後沒了動靜。迷茫的睜開眼,看見一抹月牙白躍了下去,絕然悲愴。
它驚醒,跑到崖邊,風蕭瑟着。“始終,我還是欠你一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