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此刻局勢已經很明朗。
李過的大軍雖然近在咫尺,但他也不敢越過寧遠,他和鰲拜其實是誰也奈何不了誰,他的一萬騎兵對鰲拜的五千騎兵,放開手對拼最終結果大概也就是同歸於盡了,話說鰲拜手下那可是鑲黃旗巴牙喇纛。
雖然李過還有三萬順軍。
另外並肩作戰的還有宋權那三萬明軍。
但前者還在路上。
他的騎兵可以不到兩天狂奔兩百里加入戰場,那些步兵可是得走差不多四天才能到達,他們至少明天下午之前很難到達寧遠,就算強行軍趕來也基本上筋疲力盡了,更不可能再繼續狂奔六十里趕到天角山戰場。
至於宋權……
宋權海運最先到達的其實也是一萬。
剩下的明軍同樣從陸路趕來,他們恐怕來得比順軍還得晚。
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話,宋權絕對會賣李過一把的。
這個北京被攻破前不久才臨危受命的順天巡撫,原本歷史上直到山海關之戰也沒投降李自成,應該說是一個極度敵視農民軍的老頑固,他只是因爲對崇禎的忠心,在懿安皇后和太子的命令下捏着鼻子與順軍合作。但絕對不能指望他真心與李過齊心協力,倒是他更樂意合適的時候在背後捅李過一刀子,就像原本歷史上後來南明的袞袞諸公最愛乾的那樣。對於這一點估計李過自己也清楚,因此他和鰲拜略一交手立刻後撤退避,說白了他就是不想給宋權機會,所以他們這支貌合神離的聯軍,能做的也只有困住寧遠的鰲拜,指望他們增援北線戰場是不現實的。
至少短期內不現實。
而多爾袞需要的只是最多再有一天時間而已。
今晚就是唯一的機會。
今晚打下寧遠,李過的大軍就能搶在多爾袞攻破北線前進入寧遠把大炮架上,然後依靠覺華島的海運補給徹底鎖斷南北通道,山海關那邊也就別指望再等到多爾袞的援軍了,後者無論如何不可能繞過寧遠南下的。
李過又不是吳三桂。
濟爾哈朗敢繞過寧遠是因爲他們和吳三桂知根知底,知道老吳這些遼東軍閥性質的傢伙,絕對不會做引火燒身的傻事,別說他只是到山海關外去溜達一圈搶掠點東西,他就是入關燒殺搶掠,老吳最大的可能依舊是龜縮寧遠。
但李過不一樣。
多爾袞敢繞過寧遠就是自殺了,腹背受敵側翼隨時面臨海上登陸,那完全就是自陷絕境的節奏。
今晚打不下寧遠,明天楊慶也必須撤退。
否則最多到明天下午他就得全軍覆沒在這裡,這一點可以說毫無懸念。
然後多爾袞大軍南下。
然後李過和宋權也只能跑路。
緊接着多爾袞加鰲拜八萬大軍兵臨山海關,結果還是李自成被迫與多爾袞決戰山海關,至於雙方誰勝誰負這個楊慶還是很難確定的,雖然山海關還有大批明軍,但明順的合作只限於多爾袞沒到山海關前,一旦多爾袞到了山海關,那麼這些傢伙會不會和他搞一下勾搭,這個也是很難保證。
就算不搞一下勾搭也有可能直接退出。
說到底目前的合作只是楊慶之前推動的結果,但那是之前,現在和那時候已經完全不同,楊慶只不過是一個錦衣衛指揮僉事而已,之前懿安皇后的確對他是言聽計從,但那是因爲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別人可以依仗。他好歹也是一起從北京逃出來患難與共的親信,身邊沒人也就只好他說什麼算什麼了,現在隨着南方援軍的到達,他已經可以一邊待着了,一個錦衣衛指揮僉事,他能左右魏國公還是能左右吏部尚書?
就連宋權他都左右不了。
所以今天晚上到明天上午這十幾個小時就是他最後的機會。
“替我看好這裡!”
楊慶站起身對李來亨說道。
“明天早晨無論結果如何,我會回來帶你們撤退,派人去通知韓贊周,明天早晨他的人也要全部撤退,但在天亮前所有人必須堅守。”
緊接着他補充道。
李來亨點頭。
楊慶轉頭換上一臉溫柔看着坤興公主說道:“公主,請移駕覺華島!”
兩個時辰後。
“楊將軍,你最好別讓老夫失望!”
宋權看着楊慶說道。
此時他們正趴在一片荒草叢生的窪地裡,而他們前方一里外就是寧遠遠安門,在經歷了白天持續一個時辰的炮擊後城牆上遍佈傷痕,雖然坍塌的情況還沒出現但也撐不了多久。江浙水師的戰船爲宋權提供了整整五十門紅夷大炮,而城裡的鰲拜連一門大炮也沒有,哪怕這些大炮質量差不敢持續使用太長時間,另外因爲炮膛和火藥都很差,炮彈威力有限,但時間久了這裡還是會被宋權轟開的。
不過現在無需那麼麻煩了。
楊慶就像拎起一串葡萄般將身旁三個火藥包拎起,緊接着往自己的背後一背……
“相信我,沒錯的!”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很不解風情的宋權面無表情朝後面一招手,在他們身後的夜幕中,由無數士兵盔甲反光組成的潮水緩緩向前移動,而在更遠處的樹林中,無數戰馬的身影隱約可見。
兩萬步騎就這樣嚴陣以待。
然後在兩萬雙目光中楊慶悄然走出,揹着三個三十斤火藥包,就像逃難的難民般,低着頭在齊腰深的荒草間小心翼翼向前,在他前方的城牆上一片寂靜,甚至連清軍的身影都根本看不到。沒有大炮的鰲拜當然不會傻到讓士兵在城牆上挨炮彈,反正明軍也同樣沒有強攻,最多在城牆上留一些觀察哨就行,超過九千清軍估計都躲着城內的藏兵洞裡。
這東西正好可以當防炮洞。
他們其實沒多大壓力,因爲鰲拜很清楚最多後天多爾袞就到了。
楊慶一臉悠閒地繼續向前,很快就拉近到不足兩百米,他立刻在草叢中趴下並從背後解下一卷生牛皮,從旁邊扯了些蘆葦荒草之類插在上面預先打好的小孔裡,就像件吉利服一樣直接蓋在背上,這東西隱蔽倒是其次,主要是防火的,他可不想被城牆上一支拋射的火箭引爆,然後給他來個屍骨無存。
揹着大包的他就像只飽經歲月滄桑的象龜般緩慢前行於荒草間。
城牆上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楊慶越來越小心,他那雙堪比獵狗的耳朵,仔細傾聽着前方的所有聲音,從中分辨出各自的所屬,但在這些聲音中他沒找到任何異常,城牆上的確有巡邏士兵的走動,但也僅此而已了。他就這樣一直到了護城河邊才終於停下,然後一動不動地又聽了半分鐘,這才放心地站起來,從背上摘下一個火藥包,緊接着掏出火摺子點燃引信,站起身在頭頂舞動四五圈之後驟然鬆手。
拖着火光小尾巴的火藥包瞬間掠過護城河,一下子落進了甕城的門洞內。
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抓起另外兩個直接扔過護城河,緊接着縱身跳入河水迅速遊向對岸,還沒等他游到岸邊,就看見頭頂火光一閃,同時伴隨巨響爆炸的氣浪撞擊在水面,就連原本豎着的吊橋都在巨大的力量衝擊下轟然落下。下一刻他驟然躥出,一下子衝上了河岸。在頭頂傳來的驚恐尖叫聲中,他一把抓起剩下那倆火藥包中的一個,緊接着撞進了硝煙還依舊瀰漫的城門洞,踏着城門的殘骸瞬間衝進甕城,就在衝出的一刻他點燃火藥包的引信,沒有絲毫猶豫地向對面主城門的門洞拋出。
然後他轉身向外全速狂奔。
幾乎在背後爆炸火光閃耀的同時,他轉身躲到了甕城的門洞旁,伴着那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迅速向上拋出帶着繩子的飛虎爪,然後拎起最後一個火藥包攀着繩子幾步衝上了甕城的城牆……
“你用這種辦法炸開了牛莊,你用夜襲攻破了錦州,難道你覺得自己還能這樣玩第三次?或者你把我們都當傻子?”
對面城樓下的一張太師椅上,一個身材魁梧壯碩的中年鼠尾巴,端坐在那裡獰笑着說道。
“呃?”
楊慶下意識地向他身後的城內望去。
“不用看了!”
鰲拜很開心地說道:“我把城門洞用土堵死了!”
而就在這同時,他頭頂城樓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瞄準了楊慶。
“那就再來一個吧!”
楊慶大喊一聲擡手將最後一個火藥包擲出。
就在同時他沿着甕城的城牆全速向前狂奔。
原本坐着的鰲拜沒有絲毫猶豫地躍起,順手拎起身旁的狼牙棒沿着主城牆向他前方狂奔,轉眼間兩人就撞在了一起,鰲拜手中狼牙棒當頭砸落,楊慶側身躲過一拳轟出直奔他太陽穴。鰲拜向前一步避開緊接着狼牙棒撞擊地面的同時交左手擰身向後橫掃,楊慶猶如體操運動員般躍起前空翻,狼牙棒掠過他腳下的瞬間雙手抓住了鰲拜的雙肩,身體卻在他頭頂一下子翻過徑直落向城下,後者那近兩百斤重的身軀立刻被他的力量拽着翻倒墜落。
而也就在這同時,一團烈焰撕碎了城樓。
磚木的城樓連同裡面的清軍弓箭手化作無數碎片在他們頭頂四散飛射……
(今天兩章,老太太受我叔叔病逝刺激,再加上前幾天忙喪事累着了,一直身體不太好,這幾天主要是我看孩子,更新沒法保證每天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