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了?”
脖子上還壓着寶劍的韓贊周看着潮水般退卻的清軍,一臉懵逼地自言自語着。
海灘上那些潰敗的明軍也同樣茫然地站在那裡,看着已經幾乎可以撞上自己後背的清軍,就那麼帶着明顯的慌亂紛紛掉頭後撤,沿着進攻的路線返回,迅速從他們的視野中消失了。而也就在這時候,一艘快速的蜈蚣船衝上海灘,一名軍官來不及上小艇,直接跳進海水匆忙跑上岸然後一直跑到了韓贊周的面前。
“督公,李過所部四萬,順天巡撫宋權所部三萬北上,其前鋒到達寧遠!”
他行禮說道。
韓贊周瞬間清醒。
“都看什麼?反擊,快反擊,你們這些兔崽子,這次要是不砍下幾千顆建奴的人頭,咱家回去好好跟你們算這筆賬!”
他揮舞着原本準備用來抹脖子的寶劍,看着那些懵逼中的部下爆發一樣吼叫着。
那些明軍迅速清醒,然後在那些心虛的將領喝罵中,以最快速度在海灘完成列陣,緊接着氣勢洶洶地殺向前方,不過他們不是追擊鰲拜,而是調頭向北加入方國安那邊的戰場。此刻那些將領也真得拼命了,剛剛差點抹脖子的韓贊周狀態可是很不穩定,這個老太監真有殺他們全家的能力,南京的錦衣衛和東廠分支機構全都在他的掌握中,會不會以臨陣脫逃之罪抓他們全家上法場就看他心情,而他的心情也就看接下來的戰果了。
在那些將領帶領下,沒有了鰲拜威脅的近萬明軍迅速北上,加入到了對那支被困清軍的圍毆當中。
後者立刻悲劇了。
他們本來就是在苦苦支撐着,總共此時剩下還不到兩千人,在方國安手下依舊至少八千人的重重包圍中可以說孤軍奮戰,就憑強悍的戰鬥力纔沒覆滅,現在對手驟然暴增到了超過兩萬……
那還撐個屁!
十幾倍的優勢下,這支清軍很快全軍覆沒。
這時候尼堪率領五千清軍步兵終於趕到增援博洛,但卻已經來晚了。
而且他們再想攻擊楊慶的後背同樣也不可能了,雖然七千清軍攻兩萬五千明軍其實仍舊有着很大勝算,但博洛和尼堪是翻山越嶺而來,他們一沒有盾車二沒有騎兵,就是一羣單純的輕裝步兵。他們除了悍勇之外其他任何優勢都沒有,明軍的各種火炮可是密密麻麻擺在陣前,他們側翼李來亨的騎兵仍舊虎視眈眈,這種情況下博洛和尼堪還是選擇依靠山林固守,以此牽制這支明軍避免其加入楊慶的防線,或者南下合圍鰲拜。
後者現在很麻煩了!
寧遠城下。
“李將軍,你不是說要帶着鰲拜的人頭回來嗎?”
宋權不無譏笑地說道。
“老傢伙,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李過惱羞成怒地吼道。
他還是被鰲拜給打了回來。
趁着鰲拜向韓贊周進攻的機會,他的一萬騎兵繞過寧遠,突襲了因爲地形約束落在後面的清軍後隊,而且憑藉絕對的優勢一舉吃掉了近兩個牛錄,但緊接着鰲拜就率領鑲黃旗巴牙喇纛殺了回來,雙方進行了一場短暫但兇猛的對攻。狡猾的老土匪立刻試探出他不拼盡全力血戰,很難在這支清軍手下有好果子吃,這明顯不符合他的風格,於是緊接着他毫不猶豫地後撤以示退避。鰲拜同樣試探出這支順軍不是那麼好對付,遠不是明軍那種隨意拿捏的軟柿子,而他的職責是保住寧遠,野戰就算打贏也一樣損失慘重,然後就很難再守住寧遠,於是他放棄追擊率領部下迅速撤回寧遠固守。
李過繼續在寧遠以東列陣,作爲步兵的屏障。
“二位,此刻我們應該齊心協力纔對!”
唐通笑着說。
“哼!”
宋權冷笑一聲沒再說話。
他看唐通其實也一樣不順眼,他這個人對崇禎很忠心,唐通那也是背主降賊的。
不過現在救崇禎是最重要的。
他緊接着向旁邊一招手,在他身旁三十門紅夷大炮一字排開,伴隨着炮手們的點火驟然噴出烈焰,一枚枚十幾斤重的炮彈呼嘯飛出,直奔對面寧遠遠安門的城牆,然後在厚重的城磚上打出一個個破損的創口,而在後面的碼頭上,趁着潮水而來的一艘艘戰船上,更多的大炮還在不斷卸下然後被推向這片陣地。
明順聯軍對寧遠的反攻就這樣正式拉開了序幕。
一個小時後。
“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天角山頂楊慶一臉無語地說。
此時的他正光着膀子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塊曬熱的岩石上,身旁的圓圓和公主則小心翼翼地給他擦着滿身的血污,而且一邊擦還一邊不停地掉眼淚,圓圓那溫柔的小手不斷撫摸而過,看得後面鄭成功滿臉豔羨,不過他身上那幾乎稱得上密密麻麻的傷口也讓人心驚肉跳。
這個結果的確很令他意外。
連他也不知道李過和宋權的聯軍北上。
實際上這支總數七萬人的明順聯軍在韓贊周北上同時就已經啓程,李自成也很清楚,楊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擋住多爾袞的七萬大軍,而他也不能放多爾袞到山海關,所以乾脆命令李過主動北上。而阻擊清軍本來是明軍的任務,在得到徐弘基率領的兩萬迎駕軍後,老龍頭的明軍也達到四萬,在李自成逼着太子以太子教發出命令後,宋權還是率領三萬明軍跟隨北上。
他們的任務就是反攻奪取寧遠鎖斷多爾袞南下的道路。
但卻意外撞上了這場大戰。
現在反而變成了鰲拜被隔斷孤軍守寧遠,而明順聯軍攻寧遠,多爾袞攻楊慶的防線以期打開南下解寧遠之圍。
不過多爾袞已經暫時停止進攻。
畢竟清軍根本就打不開楊慶的這道防線,他的火藥包戰術死死壓制着清軍的盾車重步兵戰術,清軍繼續進攻只能是不斷給他送人頭,就這一輪進攻已經至少三千清軍倒在了明順聯軍的陣型前,而後者的陣型絲毫沒有受到真正威脅過,多爾袞又不是沒頭腦的瘋子,沒有找到解決這種戰術的方法前繼續攻正面就是純粹給楊慶送人頭了。
南邊同樣無法再加碼。
他向南的增援只能是沒有盾車和騎兵的輕步兵,八旗健兒哪怕再英勇也不能就拎着盾牌衝明軍大炮啊!
“幸虧把錦州的大炮都毀了!”
李來亨說道。
多爾袞此時最需要大炮,但他從瀋陽趕來是不會帶大炮的,清軍的大炮都在錦州,然後在他們血洗錦州時候全塞進火藥給炸碎了,這也是多爾袞拿楊慶無可奈何的原因,否則三五門紅夷大炮就能教他做人。
“本將軍智慧豈是爾等凡人能及?”
楊慶矜持地說。
說話間還吃了一口圓圓遞上的烤肉。
“那你說多爾袞接下來會如何對付咱們?”
李來亨說道。
“修路唄,總共三十里山林,又不是說真正高山,無非就是些大大小小的土丘而已,用不了一天就能修出一條路來,砍伐樹木把那些溝壑鏟一鏟,過不去的墊一墊,勉強修出一條堪用的道路就行,又不是真得需要通衢大道。只要建奴的騎兵能夠順利通過加入戰場,那麼你覺得韓贊周那邊能擋住建奴的步騎猛攻?估計這時候多爾袞已經在那麼幹了,看看那邊的天空,那麼多鳥不敢落下,肯定下面在搞大工程!就算天黑會停一停也用不了多久,估計明天這個時候他們就該開始全線總攻了。”
楊慶看着西邊殘陽如血的天空說道。
在那片山林的背後,無數飛鳥盤旋不肯落下,在晚霞如火的背景上頗具詩情畫意。
“那你還不快去!”
李來亨不滿地說道。
這種事情又得楊慶出馬,這個傢伙月黑風高殺人放火的手段簡直令人拍案叫絕,這眼看就要天黑了,他那雙夜眼摸過去砍人頭就行。
“他,他很累了!”
公主在一旁弱弱地抗議。
“公主,不要理這種沒腦子的蠢貨。”
楊慶溫柔地說道。
說話間他居然擡手還想去摸人家的頭髮,但正好撞上鄭成功驚悚的目光,想了想楊慶還是給她撣去肩頭一片草葉子拉倒了。
“那你這個有腦子的準備如何做?”
李來亨鄙視地說。
“爲什麼是我呢?以前你們的人沒來我只能代勞,可現在你們的人已經來了,爲何還非要我來呢?我累死累活出生入死都這麼久了,難道就不應該休息一下?南邊兩軍加起來足有十萬呢,一個你們的總督,一個我們的巡撫,還有一個我們的尚書,至於雙方的總兵好幾個,而且都頂着都督和都督同知的頭銜,爲什麼非得讓我一個小小的指揮僉事操心呢?話說按照秦王封的官,你好像也是五軍都督府前軍都督同知吧?從一品啊!都督,我才正四品啊!”
楊慶爆發一樣說道。
“呃?!”
李來亨張口結舌。
“那,那你也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啊!我義父還沒打下寧遠呢!,若多爾袞打開這邊,數萬大軍壓過去,我義父也只能放棄攻城撤退啊!”
他像坤興公主一樣弱弱地說。
“那就今晚打下來!”
楊慶突然臉上露出一副燦爛的笑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