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去哪兒啦?
鄧國公不是已經說了嘛!
武陽關。
“陛下,過此關之後就是朝廷的控制區了!”
呂留良低聲說道。
他旁邊的馬車上窗簾掀開,裡面的龍興天子面無表情,而在這輛馬車前面,錢謙益已經帶着一隊倭奴騎兵向前叩關。在他們身後的山路上,那些隨駕羣臣和保護他們的倭奴騎兵排成綿延的長龍,兩旁山林間駐隨州的金部步兵分散保護。
金聲桓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這件事實際上就是錢謙益,丁魁楚,毛奇齡這三個傢伙主謀,想再玩聲東擊西,徹底擺脫甘輝這支恍如附骨之蛆般的危險分子。但唐王拒絕給他們下令改前導,因爲這樣就等於他也參與同謀,最後爲了逼他下令,丁魁楚直接命令倭奴武力解決,趁着唐王對他們沒有足夠防備,突襲了唐王和那些參謀。因爲足夠突然再加上人數的絕對優勢,後者幾乎沒來得及真正抵抗,然後唐王和沐天波就被倭奴們拿下,他們的家奴和幾個參謀或死或被俘,緊接着又以處死那些被俘的逼迫唐王寫了手令。
剩下就是槍口頂頭逼他和那兩個家奴配合演戲了。
就這樣調走了甘輝所部。
金聲桓就是知道這個計劃,所以才迫不及待離開襄陽,畢竟他這種靠賣萌爲生的,還是沒那麼大膽量真正參與,但要說他不希望龍興天子去南京那也是假的……
他當然希望了!
難道他很喜歡這種所向獻媚的日子?
他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楊慶面前就是坨屎,但如果沒有楊慶這個惡魔,他其實是有一點實力,至少維持割據是足夠。雖然他的地盤並不大,但所部都是當年跟着左良玉的精銳老兵,而且士紳和他一心,又有襄陽這座頂級要塞,雖然他以賣萌淪爲笑料,但必須得明白,他還能賣萌來生存的前提,是他本身也有這個實力……
賣萌怎麼了?
沒實力想賣萌都沒資格。
所以他也希望皇帝到南京鬥楊慶。
但他又不想和楊慶公然做對,這樣他最好的選擇就是迴避。
至於後果……
那至少也得是皇帝和楊慶鬥出結果以後的,如果朱慈烺贏了,那他就是從龍功臣,如果楊慶贏了,那他也有足夠理由解釋,然後再表現得卑躬屈膝一些,基本上楊慶也就懶得跟他計較。畢竟楊慶要弄死朱慈烺,首先得安撫各方勢力,同時完成自己篡位的大業,而在這些完成前,只要他表現得足夠卑躬屈膝,是會容忍他繼續割據的。
說到底他對楊慶又沒威脅。
楊慶真弄死朱慈烺篡位,恐怕首先得面對李自成立新皇帝,還有桂王和靖江王這兩個宗室。
他這裡不值一提。
就這樣在他的配合下,當甘輝所部南下後,水太涼一幫帶着皇帝完成潛越,留下那些倭奴在行宮製造皇帝還在的假象,並散佈出皇帝病情反覆的謠言。然後他們帶着皇帝渡過漢江和駐守東津的倭奴騎兵會合,另外又得到了金聲桓部的部分馬匹支援,最終湊出兩千騎護衛皇帝向東狂奔,在金聲桓部下配合下一路潛越……
的確是潛越。
沿途他們沒有進任何一座城市。
哪怕他們的兩千騎兵在棗陽城門外五里狂奔而過,那也是潛越,棗陽城上金部士兵是看不到的。
什麼眼瞎啊?
站幾十米高城樓上,五里外幾千騎過去都看不見?
呃,雖然這個不好解釋,但幾萬騎過去的例子不是也有嘛!有這樣的例子,棗陽守軍看不到幾千騎那又有什麼奇怪的,總之他們的確是這樣潛越了,而且他們連續潛越棗陽和隨州到達武陽關。
也就是武勝關。
他們的目的地很簡單……
“你們這是在逼朕啊!”
朱慈烺長嘆一聲。
“陛下,您一切都不知,此事皆臣等所爲,縱然不成亦臣等之責,陛下,您終究需與楊慶做個了斷,難道您願意坐視這大明江山落入此逆賊之手?如今是唯一的機會,若陛下入南都則羊入虎口,再想有翻身之機就難了。
陛下如今也看到了。
這軍中也好,錦衣衛也罷,可以說從上到下皆楊逆黨羽,平常手段已經無法除掉此逆,必須得下狠心以非常手段除之!
臣等所爲也是爲了陛下的江山。”
毛奇齡說道。
朱慈烺默然不語。
“陛下,您就算返回長安,就能保長久了?楊慶不過是還沒把江南完全控制在手,而且桂王和多爾袞南北呼應,他短時間內還做不到同時打贏兩處戰場,故此容忍李自成,一旦他解決了桂王和多爾袞,下一個必然是李自成。到時候他大軍西征,奪回長安後難道還會繼續保留陛下?亂軍之中一切皆有可能,就算他弒君也不過是李自成日暮途窮戕害陛下,或者亂軍中陛下不知所蹤,陛下歸長安亦不過苟活幾年,何若此時奮起一搏求長久?”
毛奇齡說道。
“陛下,您首先要明白,他終究要篡位的,自古如他者有何人不是如此?曹孟德,司馬仲達,南北朝那些帝王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是這樣得江山?做到他如今這地步,天下其實已經落入掌握,所缺者最後一步,曹孟德,司馬仲達年紀來不及,最後只好由兒孫解決,但他如今正當壯年何須遺之子孫?縱然他還猶豫不決,那趙匡胤還有個黃袍加身呢!
甘輝這些人不一定是他指使,這的確是事實,畢竟這樣太過於明目張膽了。
但那更可怕。
因爲這意味着就算他不想篡位手下將領也得逼他篡位。
那陛下去南都還想活命嗎?
在李自成和金聲桓的地盤上,陛下都無法保證安全,又何況是到南都這種楊慶的巢穴?這裡只有甘輝的五千人,那裡可有不計其數,雖然南都的確還有諸位賢臣,的確還有十萬士子,但他們終究不如楊慶的軍權在握啊!南都城外數萬近衛軍,數十萬民兵,這些可都是楊慶的黨羽,不需要他一聲令下,只需要他手下的親信鼓動,這些人就會給他披上黃袍。
那麼您覺得他會拒絕嗎?”
丁魁楚說道。
朱慈烺繼續默然不語。
“陛下,臣等確有擅專之罪,可臣等是真心爲了陛下啊!唐王根本不知楊慶的真面目,這些年他一直在雲南主持衛所改革,根本就未曾踏足南都,他無非是看到表面的繁華!可這繁華不是陛下的啊!江南盛世乃楊慶的盛世與陛下何干?
陛下縱然回南都,也只不過如長安般被圈禁皇宮,外面的一切與陛下何干?難道長安城外的公社會爲陛下而歡呼?
可它本應該是陛下的啊!
這江山全是陛下的啊!
當年這個逆臣不惜以陛下飼虎才求得脫身,難道陛下忘了他是怎麼對您的?難道您還相信他有什麼忠心?”
毛奇齡說道。
龍興天子的神情略有變化。
毛奇齡和丁魁楚交換目光,很顯然朱慈烺的城門已打開。
“陛下,當年他以陛下飼虎,讓您被李自成軟禁六年,甚至不得不向這個殺害孝節烈皇后的逆賊屈膝,那時候不臣之心就已顯露。之後李自成兵敗北都之時,他明明可以和多爾袞夾擊以迎回陛下,卻反而相助李自成挾持陛下赴西都,而後更是每年以錢糧資之,其目的也不過是爲了讓李自成繼續軟禁陛下,方便其在南都把持朝政。如今他爲羣臣和忠義之士所逼纔不得不迎回聖駕,那麼陛下難道覺得這個害了您兩次的逆賊不會害您第三次嗎?”
丁魁楚說道。
“至於公主……”
毛奇齡冷笑道:“公主早已經是楊慶的人了,楊慶如今視後gong如自己的家一樣,宮中女眷哪個不是任其玷污。別說是公主早就已經被他玷污了,就是懿安太后,和他的穢聞也早已在南都流傳多年幾乎無人不知,縱然袁太妃也難保清白。”
他這就純屬血口噴人了!
袁太妃還真就和楊慶之間是清白的男女關係,話說楊慶這點節操還是有,好歹那也是崇禎的遺孀,理論上也算坤興公主繼母了。
但朱慈烺就未必知道這一點了。
皇帝的臉色變化明顯。
“陛下,唐王等人不過以爲有公主可以阻止楊慶,可這自古成大事者哪個會在乎女人?更何況這公主幫駙馬造反的難道還少嗎?做公主哪比得上做皇后啊!兄妹之情難道比得上化家爲國?”
丁魁楚說道。
“夠了!”
朱慈烺突然間怒道。
丁魁楚立刻閉嘴,然後低着頭再也不說話了。
毛奇齡卻露出一絲笑容。
很顯然他們找到了突破口,皇帝陛下已經動搖,說到底他也就才二十出頭,而且又被關了六年,真要說到心智還差的遠。
他終究不是這些老狐狸的對手。
而此時錢謙益已經在一名軍官的迎接下進入了武陽關,不過關城上守衛的士兵卻緊接着又關上了城門,數百的火槍兵在關城上嚴陣以待,警惕地看着外面突然到來的這支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