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錢照算。”邵成龍說。
這種情況合同當然也有註明,只有自己採自己揹出去的才能算錢,要是邵成龍幫了忙,那就不能算錢了,只是能夠免掉浪費罰款而已。
“錢照算嗎?”劉成福這才鬆了一口氣,“那……那多謝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幫我背十斤吧……不,五斤就可以。”
“十斤吧。”邵成龍在劉成福背後得山韭菜裡抓了一把,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這是十斤嗎?”劉成福問。
“差不多十斤上下。”邵成龍賣了這麼些天的山韭菜,對山韭菜重量的估算很準確,“我算你十五斤好了。”
劉成福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謝謝。”
“你不要告訴其他人,我不想壞規矩。”邵成龍說。
“打死我也不會說的。”劉成福鄭重的說,“從今以後,我一定全心全意給你幹活,雖然我不姓邵。”
“姓什麼也沒關係。”邵成龍說。
在石頭村劉姓是小姓,大概有七八戶人,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裡的人很少,互相之間也沒什麼聯絡。和石頭村其他家庭一樣,因爲沒有什麼來錢的門路,所以家裡很窮。但劉成福家裡又有特殊的情況,所以他家比石頭村普通家庭還要更窮一些——劉成福生了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總共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
這麼多人,吃飯都是一個大問題,別說建房娶老婆。當年爲了三個兒子的婚事,劉成福和老婆一起出去打工,把身體都熬壞了。後來孫輩出聲,全家一起出去打工,纔算是維持下來,可還是窮的要死。
義務教育的時候還好說,上到高中學雜費住宿費一起找上門來,可就沒那麼容易應付。村裡大多數人家就不讓讀高中,直接去打工賺錢,或者上技校。
偏生劉成福家裡幾個小孩讀書成績不錯,老師說不讀高中太可惜。前面又有阿紫做榜樣,劉成福咬咬牙就讓孫子上高中,其他家裡人統統出去打工,只剩下身體不怎麼好的劉成福在老家照顧讀書的孫子。
“總之以後我就跟着你。”劉成福說。
邵成龍並不想要誰跟着,他只想要山韭菜罷了。劉成福背上的壓力減輕了不少,走得更加快了,一會兒就追上了前面的人。這些落後的人處境都差不多,貪多求全採了一大堆山韭菜,力氣不夠又不捨得扔,總覺得慢慢走就能走回去,也不管太陽下山後可能會碰上危險。
邵成龍幫他們減輕負擔,一人扛個十斤八斤的,讓他們趕上了大隊伍。在太陽下山之前,總算是全隊人馬都帶了回來。邵成龍還不放心,一個個清點人數,點了三遍,確定村裡人全部都在,這才放心。耽誤的時間多了點,羣情洶涌起來
“快點啊!”
“都等得不耐煩了!”
“點人數有什麼要緊的,有誰不見了嗎?就算有,在自己村的地方,總不能這麼大個人被野豬吃了,過一陣子自己會回來的。”
“你懂什麼,就怕有人泄露機密。”
“誰泄露機密就打誰,先秤了我的山韭菜啊!”
三叔公也說:“你先把這裡的秤了,我在帶人去看看。”
“不用。”邵成龍說,“點清人數就行。”
“那就開始了?”三叔公問,“現金夠嗎?村裡還有兩千多。”
“應該是夠的。”邵成龍說,今天賣山韭菜的錢他並沒有存起來,而是戴在身上,他大聲說,“在門外面排隊,一個個進來,不要插隊,插隊的取消資格啊。”
頭一個進來的就是阿紫,一稱足足有三十斤,邵成龍就給了她六百塊錢。
阿紫說:“我就不用給了吧。”
“要的。”邵成龍說,“這是合作社的生意。”
“那……我捐給你建水電站吧。”阿紫把錢還回來。
“等設計圖出來了開始施工了你再捐。”邵成龍沒好氣的說。
“錢先放在你那兒。”阿紫說。
“你自己拿着。”邵成龍說。
“等開始施工了你肯定說錢夠了不用我這些。”阿紫嘟着嘴說。
被看穿了呢,邵成龍的確是這麼打算的。
“今天這是合作社開張第一天,你是第一個交山韭菜的,不給錢意頭不好。”邵成龍說,“你拿着錢宣傳一下。”
“哦。”阿紫這才答應了。
第二個進來的是劉成福,邵成龍給他秤了是十八斤,加上邵成龍答應的十五斤,一共是三十三斤,給了六百六十塊。
劉成福有些驚訝,問:“這些都是最高等級嗎?”
“當然不是。”邵成龍拿起一棵山韭菜給他看,“這一棵就不完整,少了一片葉子。”又拿起一棵,“這個有蟲咬。”山韭菜一般很少長蟲子,可完事無絕對,有些蟲子就是不長眼,有什麼辦法呢。
“謝謝阿龍。”劉成福明白這是邵成龍在照顧他,“我家裡實在是需要錢,要不然的話……”
“別說這種話了。”邵成龍說,“不要告訴別人。”
“是,我絕對不說。”劉成福說。
第二個進來的是邵凱,乃是邵成龍的後輩,其實比邵成龍還要大着好幾歲。這傢伙一直在城裡打工,混的不算好。聽說村裡有流水席,還特意趕回來吃。邵成龍帶村民採山韭菜,他也跟着來了。
“龍叔。”邵凱笑嘻嘻的把竹筐拿了過來。
邵成龍把竹筐放電子秤上一稱,一共是二十斤還少一點,把山韭菜拿出來,再扣了竹筐的重量,就只剩下十五斤,一斤二十塊,這就是三百,點了三張毛爺爺出去。
“我就知道龍叔照顧我,全都給我算最高品質。”邵凱說。
“你可別在外頭說。”邵成龍說。
“不說不說,絕對不說。”邵凱連連搖頭,想想覺得不對,趕緊改成點頭,“龍叔,你收山韭菜是常年收嗎?要是常年收,我就回來給你幹活了,一天三百塊,比外面強多了!”
“常年收。”邵成龍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那我就回來跟着你幹了龍叔!”邵凱說。
“好好。”邵成龍說。
“聽說元叔簽了勞動合同有底薪?”邵凱問,“我能不能也籤這種?我們大人無所謂,家裡有個小的等着養活呢。”
邵成龍不太想籤這種,萬一要是山韭菜的生意出了問題,他可沒有收入來源,養着這些人一個月兩千塊可不是小數字。邵元可以塞到鄉情農莊去,這傢伙怎麼辦?
但是邵成龍確實需要有人幫忙,村裡老的老小的小,邵凱好歹二十幾歲。“你想籤那種也可以,但是簽了可就是合作社正式員工,要服從工作安排。”
“那沒關係,應該服從,龍叔你叫我幹什麼就幹什麼。”邵凱說,“元叔都聽龍叔的話,我有什麼不聽的。”
“你這麼說好像我和元叔一個輩分一樣。”邵成龍說。
“這沒辦法,三叔公輩分太高。”邵凱笑嘻嘻的說。
三叔公的輩分是全村最高的,他兒子邵元輩分當然也很高。要是按照輩分算下來,邵成龍的父親都得叫邵元爺爺。所以大家叫三叔公,對他兒子就按照歲數了,年紀大的叫阿元,年紀小的就叫元叔。
“合同在這裡。”邵成龍拿出來給邵凱。
“還有四份啊。”邵凱眼尖看到了。
“是啊。”邵成龍說,邵元籤的合同是樂瑤寫的,打印的時候順手打多了幾份。
“那不就是還可以籤四個。”邵凱說。
其實只是打多了而已,邵成龍說:“哪有,一個人就得兩份啊,一份給你,一份我留着。”
“對啊!只能籤兩個了。”邵凱說。
他簽了名出去,第三個進來的就是阿紫的父親邵洪才。他背了一大筐山韭菜,往電子秤上面一放,顯示出來四十斤。邵成龍遞過去八百塊,他趕緊收起來,然後才說:“竹筐還沒扣呢。”
“還沒跟你算品質呢。”邵成龍說,“你可別在外頭說。”
“我就知道阿龍你最好。”邵洪才說,“那個……聽說可以籤僱工合同,以後算你的工人,一個月旱澇保收兩千塊?只剩下兩個指標了是不是?”
“你聽誰說的?”邵成龍問。
“阿凱說的,元叔也說了。”邵洪才說。
好嘛,合着一出去就說了,一秒鐘都沒耽誤,壓根沒保密。村裡的八卦消息傳得真是太快了,尤其是這種小村子,又全部都是拐彎親戚,想要保密,唯一的法子就是誰也不說。
“是有這麼回事,洪叔你也想做?”邵成龍問。
“倒不是我。”邵洪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龍你已經這麼照顧我們了,我再開口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那小舅子真是,家裡很頭疼,想給他找個差事。阿龍你能不能給他一個指標?”
“你小舅子?”邵成龍這纔想起來,“你小舅子不是說來採山韭菜的嗎?怎麼沒見到人?”
“他那個……”邵洪才又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不好意思來。”
“不好意思?”邵成龍很是驚奇,對着毛爺爺居然還有人覺得不好意思?這在石頭村裡可真是稀罕。哦不對,邵洪才的小舅子不是石頭村的,可應該也不是來自什麼富裕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