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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見底的人工湖,西式風格的壯麗行政樓,傳說中大晚上保安都會避着走的情侶大道,相比較起來,簡陋的清河鎮中,根本就像一顆細小到不足爲道的塵埃,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到婺市一中,程劍鋒還是有種到了新世界的嶄新感。
這個新世界屬於十六歲,屬於遠離家鄉的美麗校園,人生的道路,從學校和家的兩點一線,開闊成一望無垠的無拘無束,生命的形態,也從三年一日的乾癟枯燥,斑駁成花團錦簇的綺麗,程劍鋒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跳出龍門的錦鯉,迎來了張牙舞爪的新生活。
他開始憧憬很多東西,這些可以被稱之爲夢想的東西,有如在樹上懸掛着的蒼翠葉片,在八月陽光的照射下,落成滿地的婆娑光影,搖曳在他的瞳孔和心坎裡。
他雙眼中所見的,心中所想的這些葉片,無一相同,但它們都存活在同一棵樹上,賴以同一根軀幹維生。
而這根軀幹,對於程劍鋒來說,就是這一整個新世界的核心,就好像神話中的扶桑,它撐起天空支開大地,盤根錯節美輪美奐。
當然,這棵扶桑巨木並非真的巨木,它只是一種象徵性的比喻,其真實的本體,是那個他喜歡了足足三年,併爲此奮鬥了三年,卻一直沒有機會和勇氣親近,直到無意中結識了杜毅,才意外地間接聯繫上的女生。
她有個好聽到讓人耳根發熱臉頰發燙的名字,夏小麥。
她很獨特,尤其是她那一頭和八月陽光色澤一致,也特襯她名字的金色長髮,一想起就會像初生的太陽般,從海平面上炸開,一度璀璨到讓他不敢直視。
程劍鋒打心底感謝杜毅,因爲杜毅把原本遙不可及的夏小麥,拉近到了他的身邊,在中考分數揭曉後,到婺市一中報到的那天,他榮幸之至地和夏小麥近在咫尺,距離大概是隻有幾公分的親近。
在那一天,他數度聞到了夏小麥長髮上飄散出的淡淡的,說不出是什麼味道,反正就是很好聞的香味,以至於他有好幾天,都似乎能聞到那個若有若無的味道。
不過,那種香味,隨着時間的推移,已經從鼻端消散,只剩下記憶中的猶新,明明已經回味不起來,卻就是深入脊髓般的猶新。
這樣的猶新,在長達一個多月再無機會接近的等待中,瘋長成日漸高大的悵然和失落,日日夜夜地煎熬着程劍鋒的內心。
好在,難熬的時光終於過去,幸福的日子,如蟄伏了許久可算淋了第一場春雨的苗木般破土而出。
新學期開學,身處圍城般的學校中,有着同鄉之誼,可不多的是機會和夏小麥發生各種“偶然”,程劍鋒心中的小算盤,早已經打得噼裡啪啦響。
機不可失,學習要從娃娃抓起,“偶然”當然要從第一天就開始製造,爲此到了自己的班級裡走馬觀花地瀏覽了一遍後,程劍鋒就忙碌地尋找起夏小麥的身影,試圖和她在各種可能的場合偶遇。
很幸運的,心情急迫地從教學樓找到校園正中的廣場,快步繞着人工湖轉了一圈,再轉回到教學樓邊的校園主幹道,程劍鋒一眼捕捉到了,不知道何時,站到了校門口的夏小麥。
果然是煥然一新的世界,今天的夏小麥,也和以往大不相同。
她一改以前千篇一律的穿衣風格,破天荒地沒穿本應是她固定格調的暗色休閒褲,而是穿了一條以湖藍色爲主體色澤的磨白修身牛仔褲,上身的粉色t恤,也不是以前寬寬大大的那種,偏緊湊,隔着老遠,程劍鋒都能看出她身材的起伏。
這種起伏,就事實上而言其實並不明顯,但經過程劍鋒內心情感的一番添油加醋,明明是小橋流水,也變得崇山峻嶺般險峻,引得程劍鋒光是看着,就產生一種翻山越嶺的口乾舌燥。
如此改頭換面,一掃往日頹靡消沉,淋漓盡致地散發出洋溢活潑的夏小麥,似乎連太陽都特別偏愛她。
它把肆意的光線,毫不吝嗇地灑落於夏小麥全身,渲染得夏小麥的麥色長髮,有如金絲一般發光發亮,甚至,在程劍鋒的眼中,夏小麥整個人都是閃亮的。
程劍鋒注意到從夏小麥身邊經過的男生女生,都紛紛把視線流連在夏小麥身上,儘管他和那些人有着距離,但他能夠看出,很多人都在對綻放着奪目光彩的夏小麥評頭論足。
他不清楚那些評論是好是壞,但很明顯,絕非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爲別人的談資。
程劍鋒覺得平凡的自己就沒有,這讓他心頭不由有些黯然。
……
八月末的陽光,絲毫沒有逼近秋季的衰弱,站在校門口,不時張望向左右綠樹成蔭的道路,夏小麥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被放肆的太陽,曝曬得沸騰開來。
陽光的炙熱溫度,還不是烘烤着她的全部,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幾乎每一個從她身邊路過的同學,都會向她投來帶有幾分灼熱的目光,隱隱預約地還聽到不少人,在談論些關於她的什麼,夏小麥覺得,校門口就是個是非之地,她這麼一站,完全是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
其實打小就總是站在焦點中央,夏小麥早已對被人關注習以爲常,如果放寬心,她完全可以從容應對任何人的指指點點。
可是,處於一個新到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夏小麥並不想表現得太過惹眼,畢竟婺市不是清河,她一個遠到而來的客人,不應該掠奪本該屬於這座城市的風光無限。
槍打出頭鳥,即便這種出頭,並非她的本心,早在初中,就見識過來自其她女生的種種惡意,夏小麥很清楚,要想前路順順利利的,她就該把自己收斂起來,表現得越黯淡越好。
但心中惦記着有兩天都沒見着人的杜毅,也很想早點讓杜毅看到,下了很大努力,才得以做出改變,以逢迎他口味的自己,又沒能在學校任何角落找到杜毅,覺得之前和她在電話裡說過,會晚些到校的杜毅,一定是還沒到學校,夏小麥只能在校門口守株待兔。
讓夏小麥鬱悶的是,杜毅這晚實在太晚了些,都12點過半了,進出校門的同學越來越少,杜毅卻還是不見人影。
“死杜毅,臭杜毅,你快出現啊!”時不時地從褲袋中,掏出拆去了錶鏈的廉價電子錶,查看時間,眼見着錶盤上的數字,不斷向13點趨近,感覺自己就像只珍稀動物,都快被全高一的新生圍觀了遍,急得跺腳的夏小麥,心中是哀嚎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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