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獨孤東東不敗”、“(稻草人)”和“地水風火時空幻”的打賞支持!)
果然。
馮思瑾遲疑着給出的答案,正中杜毅的猜想。
人這一生失意的時候有很多,但大概只有失戀的時候,纔會沉浸於即便身處在陌生的環境下也會感受到一草一木都是情的憂思之中。
這種憂思,有如雨中被打散的花骨朵,它心向往着盛放,卻面對着趨於腐爛的現實。
這個過程持久且深刻,淡忘的那天就是腐朽,而腐朽之後,有時候還是會殘留下很多經久不散的餘味,雨一淋,陽光一曬,都可能從空氣中泛起。
馮思瑾現在的狀態,就和顧兮離去之後的他一樣,總是會被很多細枝末節所驚動,目光表情有如晚間的霓虹燈般不停在明暗之間閃爍不定,嘴上什麼都不說,心思則是跑到了某個有着她和他的時空。
那裡夏花爛漫,滿載着衆多美好,此時秋雨連綿。
杜毅想要安慰馮思瑾,卻又不知道從何安慰。
他摸了摸左邊褲袋,取出個mp3,理順糾纏在一起的耳麥,打開,遞給馮思瑾道:“聽會歌吧。”
“謝謝。”
激光筆形狀的mp3,品牌是愛國者,帶着杜毅褲袋的溫度,握在手裡就像牽着某個人溫暖的手指,馮思瑾已經想不大起自己十五歲時有沒有杜毅這般洞悉人心的敏銳和體貼,但她覺得自己這個小老闆,確實不同一般。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着……”
把耳麥置入左耳之中,輕柔的歌聲就傳了來。
放的是《晴天》,眼下卻是灰茫茫的下雨天。
“……爲你翹課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
一滴冰涼的雨水被風吹着刺入了睫毛之中,帶起眼眶的痠痛,不知道爲什麼,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馮思瑾伸手在潮溼的雙眼前抹了一把,放下手,迷糊的視線中,一包紙巾從旁邊無聲遞過。
用堅忍糊了一層又一層的心臟,在這一刻,驀然碎裂,分崩離析出很多壓抑已久的內裡,想要說謝謝,馮思瑾卻只聽見自己的口腔裡涌出一股撕心裂肺的嚎啕。
……
“李瀟,你tm就是畜.生!”
每一個聖鬥士內心中都有一顆小宇宙,而每一個女性都是聖鬥士,爆發起來,總會做些不可理喻的事,這是杜毅的認知。
所以,聽到馮思瑾字正腔圓的大聲國罵,正站在凳子上往牆上掛裝飾畫的杜毅,雖然被她突如其來的高聲吶喊,嚇得險些從凳子上摔下去,但並沒有大驚小怪。
轉過頭看了手捧着熱咖啡小半個身子探出落地窗外的馮思瑾一眼,覺得她應該不會做出什麼一意孤行的衝動舉止,心想着她這麼腦門充血的一喊,搞不好等會自己這冷冷清清的公司門口要變熱鬧起來,杜毅無奈地微微搖頭低聲揚嘴一笑,將手中捧着的裝飾畫掛到了牆上,扶正。
“你笑什麼?”
杜毅的笑聲很輕,但辦公室裡很空曠,周遭也沒太多的雜音,馮思瑾還是聽到了耳中。
腰身一扭,迴轉過身,馮思瑾小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挑起略顯紅腫的雙目,紅着臉望向杜毅。
這個在雨中爲她撐傘靜默地聽她哭泣了數分鐘的小男生,照現在看來,很有一種歷經俗世的深沉,說不上滄桑,但絕對比他表面年紀來得成熟,心理年齡至少在二十歲往上。
馮思瑾覺得杜毅這一笑,大有意味。
“隨便笑笑,還不讓笑了。”
從凳子上跳下,杜毅拎起凳子,走到辦公桌邊,拿過桌上卷着的國內地圖,走向靠近門口的單間。
那單間的面積不大,本來堆放着一堆雜物,現在被清理出來,成了他的個人辦公室。
“你是不是也剛失戀?”
此前一直光顧着自怨自艾,一門心思都在自己身上,現在心情稍稍平復,更多的思緒關注於杜毅,馮思瑾腦中忽然產生了個想法,那就是杜毅之所以能看出她的失戀經歷,很可能是和她同病相憐。
“失戀?”腳步驟停,側頭望向馮思瑾,杜毅扯起嘴角,露笑:“不,我很好。”
是的,我現在很好。
杜毅在心中如是對自己說道。
“很好就很好,幹嘛那麼得意,存心刺激我?”
杜毅說話的語氣,力度是斬釘截鐵,隱隱透露出“我纔不像你這樣人生失敗”的潛臺詞,這讓馮思瑾很有想用高跟鞋在他腳背上狠跺一腳的衝動。
“沒,你也會很好,遲早。”
每一天太陽都會照常升起,就算是陰雨天,也是有陽光的,如此在心中想着的時候,杜毅忽然聽到身側傳來清脆歡快的“jiang,jiang”一聲。
隨即,掩着的辦公室防盜門,被推了開,涼颼颼的秋風猛然灌入,一個粉紅色的身影,有如飄落進屋中的一微花瓣般,從門後輕快地躍出,流光溢彩。
當杜毅驚訝地轉過頭,看到笑臉盈盈的來人身上那一頭被打溼後由麥黃色轉變成了棕褐色的溼漉漉長髮時,他戛然一頓的心臟中,彷彿響起了鐘擺指向準點時會響徹的“鐺”的一聲,經由四肢百骸震盪全身。
“你不是回家了麼!?”
急忙把手中拎着的凳子和地圖都放下,將此刻本應該在清河的夏小麥拉進屋內,拿過一條辦公桌上放着的剛買的乾毛巾,替夏小麥擦拭差不多快溼透的頭髮,杜毅很想責罵頭髮、睫毛、線衣上全是一顆顆圓溜溜雨滴,還莫名其妙現身在辦公室的夏小麥兩句,卻是怎麼都開不了口。
杜毅的神情語氣都很嚴肅,知道他一定是生了氣,微紅着臉的夏小麥,側目瞟了背靠落地窗而站的馮思瑾一眼後,收回目光,拽了拽杜毅穿着的衛衣衣襬,輕聲撒嬌道:“別生氣嘛。”
“沒生氣,先回答我的問題。”
被淋得渾身潮溼的十五歲少女,關心都來不及,怎麼生氣得起來,實際上確實想生氣的杜毅,心中大有一種有話難言的無力感。
“你不是說今天要佈置公司辦公室嘛,我怕這麼大的辦公室你一個人佈置不過來,就想過來一起幫忙,然後…….”輕抓過杜毅的左手手腕,握緊,夏小麥小邁一步,往杜毅跟前靠了靠,睫毛微動,吐息如蘭:“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