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帥喝了一口茶,將其中的一片茶葉咀嚼了一下吞了,略微苦澀的感覺只是存在了一瞬間,跟着就是清香直逼向腦頂。
茶葉是老祖宗傳承下來的風俗習慣也不是沒有它的道理。
“朱書記,我把你請到陸叔這兒來,是關於黃江紡織廠的事要跟你們商量!”楊帥這時候才緩緩說了出來。
這個意思,陸家成倒是不再覺得意外,畢竟先前楊帥已經跟他說了一些。
朱學才眼睛眯了起來,說實話,楊帥之前打電話請他出來談,他還真猜不出楊帥想要幹什麼,猜測的是關於汪池的事情,但楊帥當時就否認了,也感覺自己把他看得太“窄”了。
後面楊帥說在陸家成家中商量,敏感的朱學才當即就想到,這件要商量的事兒只怕跟陸家成有關了,而陸家成是從黃江紡織廠調升的,會與黃江紡織廠有關嗎?
不過朱學才暗中也在搖頭,黃江如今已經成了一個燙手山芋,偌大一個廠子已經到了支撐不下去的地步了,拖着縣財政的後腿,民怨又大,他本來就被汪大華擠壓着,也不想管這事,由得汪大華去頭疼。
廠子破產,縣委領導肯定有些影響,最關鍵的是兩千員工的安置,搞不好鬧出動靜來,就成了大問題了,但如果不破產,基本上也繼續不下去,因爲財政已經掏不出那麼多錢來補貼!
沉吟了一陣,朱學才還是沒想到楊帥究竟想要幹什麼,這才問道:“黃江廠子啊,小楊,你說說看,要怎麼商量?”
楊帥點點頭,現在也沒有賣關子的必要了,認認真真的說道:“朱書記,我想你們縣委也在爲黃江紡織廠而頭疼吧?現在國家開革開放,地方國有企業都要改制,與政府脫鉤,該破產的破產,該改革的改革,黃江紡織廠,我想承頭來承包改制,就這個想跟朱書記商量!”
朱學才和陸家成聽得楊帥很認真的話,都不禁張口吃驚。
好一陣子,朱學才才問他:“小楊,這……是你還是你背後……背後什麼人要進行這件事?”
一剎那間,朱學才就想到了楊帥背後喬正元,這是他或者與他關係的人要進行的計劃?
但他又着實想不通,紡織廠資不抵債,誰接上手都是問題,而且還要花費鉅額的資金,至少要投入四千五百萬才能讓廠子再轉起來,誰會那麼傻投這麼大的資金進這個破坑裡來?
楊帥一笑,他自然明白朱學才的意思,也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說道:“朱書記,我想這是你的一次好機會,汪大華原本是要死抓着黃江這個廠子不方,但現在也成了他的燙手山芋,恨不得撒手讓別人去背黑鍋的好,我想朱書記只要說你來解決,我保證他會拍手贊成,不會給你設難題!”
朱學才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問:“這個倒是事實,不過小楊,你怎麼解決黃江紡織廠兩千員工的安置和廠子繼續運轉所需投入的資金問題?”
楊帥笑了笑,說:“朱書記,我這樣說吧,黃江紡織廠目前是資不抵債,但也不是沒有它的價值,兩千員工裡也有真正的人才,我想廠子破產的原因不是沒有能人,而是制度與管理的問題,資金的話,我想這個也不是問題,我現在可以調來一筆一千萬元的資金!”
“一千萬?”
楊帥的話把朱學才和陸家成都嚇到了,一千萬可不是一塊十塊錢,青山縣城最有錢的人應該是汪池了,靠着他老子這麼多年的權力積攢,賺了過千萬的黑金,但大多都是實體資產,要說讓他掏出一千萬的現金,他也是沒那個能耐的。
想想就知道,青山縣現在一年的財政收入都才四千萬元!
但朱學纔沒有懷疑楊帥的話,只不過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道:“小楊,一千萬雖然是個大數目,但對黃江紡織廠來說,這依然是遠遠不夠,一千萬投進來,水都打不渾,沒有用!”
楊帥笑笑道:“朱書記,我這一千萬可不是拿來給你們縣政府的,我這個錢有幾個用處,一是給員工發三分之一的工資,解決生活問題,二是逐步改進生產線,一邊生產一邊改進,到年底,我想全部生產線都能改進,明年增加新的生產線,要讓產量翻三倍!”
這個話,不僅僅朱學才驚得瞠目結舌,就連陸家成也不信,詫道:“三倍?怎麼可能?”
因爲生產不能光講生產,還要講銷售,你光產而賣不出去,產再多也是死路一條,產得越多虧得就越多!
楊帥笑了笑,又說:“朱書記,這是後面要談的問題,現在不提,我現在要說的是,我要承包改制這個廠,也是有條件的,兩千員工我接收,但所有的管理人員一律脫崗,靠競爭和全民選舉上職,也就是說,我要的是有能力和能實幹的人,幹不了事的我一個不要!”
這個話倒是說到陸家成心窩裡去了,也沒想別的,當場就附合道:“是啊,黃江廠子就是養了一大窩只吃不幹的貪腐份子,有他們在,黃江紡織廠怎麼能不破產?”
朱學才倒沒考慮這個,盯着楊帥的笑臉看了一陣,又問:“這個有一點難度,但也不是不能解決,你不可能就這個條件吧?廠子呢,你不可能投一千萬就接管了吧,三千五百萬的銀行債務,還有產權方面,你怎麼考慮的?”
“三千五百萬的債務,”楊帥點着頭回答,“這當然是由新改制的公司才承擔,不過還款方面我有條件,產權方面,我是這樣想的,目前黃江紡織廠是資不抵債,白送人都不敢要,我來接手的話,我要佔百分之七十的絕對股權,另外,縣政府佔百分之十五的股權,但是縣政府只有建議而無管理插手新廠的權利,剩下的百分之十五股權作爲新管理層的獎勵條件,我要推出來的管理者是陸叔,將享受百分之五的股權。”
陸家成張着嘴都合不攏了,這個經常來他家的少年人,簡直就讓他完全不認識了,這些話當真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朱學才也給楊帥說得半信半疑,猶豫一陣又問道:“三千五百萬的銀行債務,你說你要怎麼解決?”
目前是縣區內的四大行佔百分之六十,農村信用社佔百分之四十,五家銀行收不回這個貸款而焦頭爛額,要法院查封拍賣黃江廠子的資產,剩下更多的爛賬還要縣政府來承擔,因爲所有貸款都是縣委承頭簽字的!
楊帥伸了三根手指:“朱書記,還款我有個計劃,就是要你承頭召集這五家債權銀行來,我們一起籤個合作協議,三千五百萬分三年還,三十六個月,按照低息協議,一個月還一百萬的總數!”
朱學才一怔,沉吟着說:“這個方法確實不錯,不過……一個月還一百萬,新改制後黃江廠子前段時間怕是也沒有贏利拿得出來吧?”
“這筆錢我也有考慮!”楊帥笑笑說,“按我的計劃,黃江廠子三個月後就能靠銷售額維持,所以我另外每個月掏一百萬來還貸款,算是黃江廠子借我私人的無息貸款,我估計只需要三個月,半年後給縣政府上交利稅能達六百萬元,年底能上千萬!”
如果是剛開始的時候,朱學纔對楊帥的話確實是半信半疑,但現在聽了他全盤計劃後,又覺得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只不過讓他感覺到有底氣的,還是楊帥背後那令他都震撼的力量!
朱學才心裡澎湃,如果半年後新廠子能給縣財政帶來六百萬的利稅,年底能過千萬,那就是絕對耀眼的政績,還能在青山縣正式站穩腳跟。
汪大華把黃江整成了這麼個爛窟窿,他自己都認爲填都填不上了,能怎麼不扎他手而撒脫那是最好,自己把它接過來改組,如果真能達到楊帥所說的程度,那就等於在汪大華臉上狠狠的煽了幾耳光!
換了別人沒辦法,但換了他,這就是等於明白告訴上級,他汪大華的能力跟他朱學才天差地遠,同樣一個廠子,兩個人的方案,結果卻是全然不同!
現在在朱學才腦子裡晃動的就是“賭”或者“不賭”這兩個念頭,賭的話,如果楊帥失敗,那他的政治前程就此打住了,如果賭贏的話,前程光明無限,最關鍵的是,他有可能就此而入了喬正元的視線中,如果背後有喬正元的影子,就是潭州市的領導,也都得給幾分面子!
而且這個重組的方案其實很不錯,縣政府把黃江紡織廠這個包袱完全扔掉了不說,楊帥的方案裡還有縣政府百分之十五的股權,以後廠子如果真的紅火了,能給縣財政帶來大筆利稅的同時,還有股權分紅,這是求之不得的事!
當然,朱學才也明白,楊帥甩給他百分之十五的股權,目的就是要把他,把縣政府系在一起,這樣,縣委對新廠子沒有管理權,但新廠子也不會有別的官方機構刁難,也就是說,楊帥是有意要把他朱學才拉到一個圈子裡!
朱學才沉吟着,又瞄了瞄楊帥那淡淡微笑的臉,倒是咬了咬牙,說:“好,小楊,就按你說的方案進行,呵呵,我可是把我都押到你這方案上了啊!”
楊帥當即伸出手去:“合作愉快,朱書記,事不宜遲,我現在就趕赴省城籌集一千萬現金,另外還請朱書記幫個小忙!”
聽到楊帥說到省城去籌錢,朱學才就更相信他背後是喬正元這條線了,心裡大定,笑呵呵的跟他握了握手,問:“什麼事?”
楊帥訕訕笑了笑,說道:“我的班主任嚴文斌外號‘閻羅王’,厲害得很,我去省城就要曠課,受不住他的責罰,朱書記是不是想個法兒幫我請個假?你是你幫我請這個假,就算是說我喝水噎着了他也百分百相信哦!”
“呃……”
一剎那間,朱學才和陸家成都瞠目結舌,這纔想到,這個跟他們談了半天數千萬大方案的人還是個高二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