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朝廷賞賜這座富麗堂皇的“大帥府”之時,“順便”賞了兩個一等侍女,雖說是有品級的宮中女官,其實也就是侍姬的意思。
堂堂的張大帥爲國操勞,又無有妻妾家室,賞賜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兒。
但張啓陽卻對這兩個一等侍女毫無興趣,甚至懶得看她們一眼。
最有意思的是,這兩個侍女雖然性情溫婉言辭和善,而且李安寧也是個天真爛漫胸無城府之人,但卻和那兩個侍女非常的合不來,動輒就吵鬧起來,而且每次都是李安寧首先到張啓陽面前告她們的狀。
今天早晨,李安寧又耍了一次小心眼兒,當着張啓陽的面和那兩個侍女大吵了一通。
張啓陽當然沒有閒心理會這種女人之間的事情,也不想摻和其中,而是很直接的讓作爲“內務大總管”的金絲雀“酌情處理”。
金絲雀的處理方式就是:把那兩個樣貌絕美性情溫婉的一等侍女打發到前廳,讓她們管理一些雞毛蒜皮的瑣碎雜務,不許她們踏入後宅一步。
知道了金絲雀的“處理方法”之後,張啓陽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僅僅只是“嗯”了一聲:“以後這樣的事情不需報我知道,你自己看着辦就行了。”
似乎早就料到張啓陽會是這樣的態度,金絲雀轉過頭去,朝着李安寧微微一笑。
李安寧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個可愛的鬼臉,無聲的笑了。
“還有,午後收到浙江的來信,是潞王的親筆信。”
“潞王說了些什麼?”
潞王和張啓陽之間的信件,肯定是絕密內容,但張啓陽卻早就知道金絲雀一定會拆開來看,而且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更加要緊的是,金絲雀似乎也不覺得在張啓陽看信之前自己先拆開來看有什麼不妥,而是很直接的說道:“潞王在信中推薦了幾個人,但他不方便出面,希望老爺能夠幫忙安排幾個實在的官職。”
大明朝的宗室藩王,尤其是潞王這樣的老牌子藩王,雖然在地方上擁有很大的影響力,但卻沒有實權,更不能摻和軍政要事,至少不能直接摻和進來。
像潞王這樣直接和張啓陽“相互勾結”,本就是犯了大明朝的忌諱,絕對屬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事,但張啓陽卻一點都不在乎被金絲雀知道。
這絕不僅僅只是一種莫大的信任,而是因爲張啓陽深深的知道金絲雀是什麼樣的人。
“回頭你用我的口氣給潞王回信吧,就說我會盡力相助,話不要說的太死,留些迴旋的餘地,言辭上客套一些……我估計這些已不用我專門囑咐了吧?”
“婢子知道應該怎麼做。只是……”
“只是什麼?”
“潞王還在書信中提到另外一件事兒……”
“說。”
“潞王說,有一宗室女,年方十六,人品樣貌俱佳……”
“潞王想給我做媒?要我娶那宗室女做老婆?”
聽了這話,正在開心偷笑的李安寧頓時就變得緊張起來。
“是,潞王就是這麼說的。”
張啓陽哈哈大笑道:“政治聯姻?還是宗室女子?你幫我拒了吧。”
“拒了?那是宗室女呀,還是近支宗親,皇親國戚……”
“哈哈,我做事憑的是真本事,不屑於藉助聯姻。”
見張啓陽如此直接的拒絕了潞王的政治聯姻,李安寧臉上的緊張表情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那……婢子應該怎麼說纔好?”
“你就說……就說皇室還沒有成親呢,作爲臣子的不好佔先。反正就是君臣大義或者是匈奴未滅何以家爲的那一套……”
“婢子明白了。”
說完了正經的事情,享受着金絲雀的盡心服侍,早已身心疲憊的張啓陽已完全放鬆下來,漸漸的已有了幾分惺忪之態。
“老爺……”
“嗯?”張啓陽已經昏昏欲睡了,隨口應了一聲。
金絲雀稍微猶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過了片刻才終於鼓足勇氣說道:“有個事兒啊,憋在婢子心中很久了,一直想問個清楚。”
“什麼事兒啊?”
“就是老爺派大紅狼援助闖軍之事。”
“援助闖軍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我做的不夠仔細?”
“老爺做事,從來就是滴水不漏。”金絲雀的心思轉的飛快,言辭也更加含蓄,語氣愈發輕柔:“這一次援助闖軍殘部,老爺不只是調了大紅狼部,還有劉春生部,是這樣吧?”
“是啊,怎麼了?”
“婢子記得的很清楚,上個月十六,老爺就把劉春生部調到了潁州,現在看來,這分明就是爲增援豫南、贛西而做的事先準備。而李闖身死的消息是這個月上旬在傳過來的。老爺似乎早就知道李闖已死,或者說老爺早就料到李闖會死。”
金絲雀的語氣依舊十分輕柔:“老爺又是怎麼提前一個多月就知道李闖會死的呢?”
作爲張啓陽的貼身“秘書”,金絲雀幾乎知道他所有的安排部署。
張啓陽早在一個多月之前就把劉春生部西調,以金絲雀的冰雪聰明,結合現在的局勢,一眼就能看出張啓陽早就有了支援闖軍的打算。
但奇怪的是,張啓陽又怎麼會提前知道李闖身死的消息呢?
從時間上推算,那個時候的李闖應該還沒有死。
或者說就算是已經死了,身在江南的張啓陽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得到消息。
除非他真的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作爲張啓陽最親近的身邊人,金絲雀很清楚的知道自家老爺絕對是血肉豐滿的凡人,而不是如外界傳說的那樣是無所不知的戰神。
既然不是神仙,又怎麼可能未卜先知?
又怎麼會提前知道李闖一定會死這樣的意外之事呢?
這一次,張啓陽沒有回答。
但金絲雀還是很敏銳的感覺到張啓陽全身的肌肉頓時收緊,瞬間就從完全放鬆昏昏欲睡的狀態變得緊張起來。
雖然張啓陽還是保持着臉朝下的俯臥姿勢,但身體卻是一瞬間蓄滿了力量,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間收縮起來,就好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
這種來自身體的變化是最本能最直接的反應,本就做不得假,而且張啓陽根本就沒有必要在金絲雀面前虛張聲勢。
張啓陽的這個反應,立刻就把金絲雀嚇壞了,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而這個問題恰恰就是張啓陽最核心的秘密。
“婢子該死,婢子該死!”剛纔還有說有笑的金絲雀早已臉色大變,誠惶誠恐的跪在牀邊:“婢子不該胡亂猜疑……”
這幅情形把李安寧嚇住了,她甚至不知道金絲雀到底犯了什麼錯,竟然會嚇成這個樣子。
張啓陽沒有起身,依舊保持着原本的姿勢,因爲俯臥的緣故,根本就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你又胡亂猜疑什麼了?是不是懷疑老爺我的這一身本事從何而來?”
跪在地上的金絲雀始終不敢擡頭,就好像是頂着一座沉重的大山,不知不覺之間已是汗流浹背。
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被淋漓的汗水打溼的頭髮緊緊的貼在額頭上,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過了好半天,張啓陽才重新坐了起來,看了看滿頭大汗的金絲雀,雙眸中閃過一抹鋒銳的目光卻又轉瞬即逝,瞬間就又恢復到平日裡的和藹模樣,用一種玩笑的口吻說道:“老爺我這一身本事與生俱來,有時候哦,連我自己都覺得,或許我真是天上的神仙轉世……”
“肯定是這樣,肯定是這樣!”天真爛漫的李安寧很認真的說道:“我聽別人說,宋時的包拯包青天,就是文曲星君轉世來扶保大宋朝的,所以纔有一身浩然正氣。想來老爺就是武曲星君轉世到了人間,專門來扶危定難拯救黎民百姓的呢……”
“好了,好了,前世今生的事兒誰又能說的準?時辰不早了,我要睡覺了,你們倆也下去休息吧。”張啓陽又看了看神態惶恐的金絲雀,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說道:“別想的太多,要不然會睡不好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