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奸,歷來爲人所不齒,尤其是像劉良佐這樣的,身爲大明的倡平伯,拿着朝廷的俸祿,卻幹着通敵判國的勾當,人品之卑劣已經低到海拔以下了,誰願意與這樣的人爲伍?跟着他混下去,是漢奸的走狗,漢奸還低一等!
因此,朱由崧讀完這封信,劉良佐在人們心目的形象一落千丈,連他身後親兵衛隊之也有人開始搖頭,覺得臉發熱了。
最受不了當然是劉良佐,如捱了當頭一棒,這一棒差點兒把他砸懵,漢奸之名已經當着全天下人的面坐實了,這輩子跳到黃河裡也摘不掉洗不清了,不過對他這種品行之人,此時在乎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封信落入朱由崧之後,那引發一系列嚴重的後果,令他不敢往下想卻又不得往下想。
木已成舟,劍在弦,今天是今天了,不是魚死,是破!
感到沒有退路又不能投降只得垂死掙扎的劉良佐最後一咬牙,撥馬走,他的親兵衛隊跟着也撤了下來。
朱由崧知道,劉良佐孤注一擲了,這是要下令攻城的節奏哇,因此不失時機地衝城下大喊:“劉良佐已經當了可恥的漢奸,你們願意跟着這個賣國賊當漢奸當走狗嗎?如果不願意,趕緊棄械投降還來得及,朕鄭重承諾,除劉良佐一人之外,誰都可以投降,朕向來不殺俘虜,不誅連無辜,回來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朕赦免你們無罪,爾等還是朕的好兒郎!”
李全和李國輔等人,事先按照朱由崧的指示已經準備了嗓門大的兵將,共有百名人,這邊朱由崧話音一落,他們這些人出現垛口處,排着隊一齊大喊:“懸崖勒馬,回頭是岸!皇乃千古仁君,不追究你們了……”
這一百人李全曾經還給他們預演排練過,此時格外賣力,一百名大嗓門的軍漢,站三丈高的城頭,齊聲高呼,聲勢之大可想而之,響徹宵漢。
攻城爲下,攻心爲。朱由崧這一招無疑是在瓦解劉良佐的軍心,從剛纔的城頭讀信,到現在的城喊話,黃鐘大鋁,振聾發聵,促人警醒,如一枚一枚重磅炸彈,在劉良佐幾萬判軍的心裡炸開了。
認清了劉良佐的真面目,朱由崧又以能開航母的胸懷赦免他們無罪,只要投降即可,以前既往不咎,他們還是朝廷兵馬,照樣可以吃糧當兵,哪找這樣便宜事兒去!
因此南京城外劉良佐的五萬路軍,人心浮動,兵無鬥志。不少人當場扔了刀槍和銃炮,有的高舉着雙手,往護城河岸跑去,跑向朝廷的陣營,有的不太相信這是真的,但也不想再跟着劉良佐混了,丟了器械當了逃兵,有人這一帶頭,從者如雲。
一時間南京外,像放羊一樣,劉良佐的陣營混亂起來,往哪跑的都有,那些忠於劉良佐的軍官將校也吆喝不住了。
五萬路軍無疑是劉良佐的主力和倚仗,現在清韃子和他那個漢奸兄弟劉良臣都指望不了,可是朱由崧僅幾句話便令他來勢洶洶的幾萬人馬潰亂不堪。
劉良佐現在才認識到皇的強大和可怕,自己在他面前什麼都不是。跟皇pk,自己真是吃錯藥了,下八輩不會再犯這樣的低級錯誤,但是得顧眼前!
來不及後悔的劉良佐帶着幾分狼狽狀,又回到剛纔那個小丘坡,看到此情此景,更加惱羞成怒了,衝身後軍將大聲喝道:“來呀,凡是逃跑者,全都給我殺死他們,放箭!開炮!”
一時間,萬箭齊發,銃炮齊鳴。
但是應聲倒地者卻寥寥無幾。原因是,劉良佐的人馬本來是要攻城的,現在卻要對自己人下手,曾幾何時,這些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還的還是睡在下鋪的兄弟,更有甚者可能還是親戚故舊,怎忍下手?更何況,這些人也在考慮是改邪歸正投降皇,還是跟着劉良佐繼續當漢奸走狗的問題。
因此他們的弩箭和銃炮不是打不響,是沒準頭地往天亂放一氣。
朱由崧一看高興了,當即傳旨:“開城,放下吊橋,只要願意投降者,朕來者不拒!”
“陛下不可,賊人兵臨城下,願意投降者只是一部分,萬一有人賊心不死者趁機混進來,或者是劉良佐帶兵殺進來可怎麼得了?”高弘圖首先力諫。
“高閣老言之有理,請皇三思。這些人本該死,陛下赦免了他們已經開了天恩,萬不可再爲他們犯險啊!”
黃道周、劉宗周、黃端伯、呂大器、姜日廣、瞿式耜、左懋第、吳偉業、史可法、錢謙益等等,全都跪下了。
這些臣僚大員,有的是主動陪皇登城的,有的是出於無奈才硬着頭皮來的,還有的是來看皇的哈哈笑的,百官衆相,心態各異,後來見他們的陛下竟然沒動一刀一槍,只是動了動嘴皮子,令劉良佐軍心大散,紛紛唏噓,驚爲天人,但現在一聽說皇要開城,頓時色變,紛紛奏本進諫。
朱由崧知道他們絕大多數是以自我爲心,害怕開城以後殃及自身,但階級本性也不便說破,水至清則無魚嘛,因此慨然道:“這些人以前是反賊,該殺;但現在,他們棄暗投明,朕也答應赦免他們,他們是朕的子兵,必須得開城將這些人放進來,否則,他們棄了槍械,手無寸鐵,必然遭到反賊的屠殺。讓投降朕的子兵眼睜睜死在賊人的屠刀之下,而朕熟視無睹,無動於衷,倘那樣他們會後悔投降朕的,倘那樣誰還願意再投降朕?”
“皇不可意氣用事,要以大明的江山社稷爲重啊。”
“何爲江山社稷?江山社稷是民本位,而非官本位;江山社稷珍視生命,而非草菅人命!沒有子兵,何談江山社稷?”
“臣不惜以死相諫。臣附議。”……
朱由崧和這些官大臣們第一次頂牛了,此時他也領會到了明末官跟皇死磕是個什麼情形,難怪當初崇禎皇帝欲哭無淚,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
這時,在劉良佐的叫囂下,一些總兵、副將、參將、偏將、遊擊、伢將等帶兵官親手舉刀斬殺了手下數名“準頭不好”的兵將,那些棄械投降的兵將在奔向京城的過程,死在弩箭和銃炮之下者纔多了起來,伏屍遍地,鮮血把護城河水都染紅了。
朱由崧一看急了,一把拉出寶劍喝道:“火速開城,再有阻攔者,斬立決!”
“陛下儘管開城,臣願領一支人馬出城將棄暗投明者接進城。”
“陛下,臣願意領一支人馬在城門兩邊埋伏,放歸順者進城,將圖謀不軌之賊斬殺,確保京城平安無虞!”
以死相諫的官東林黨才閉口了。
朱由崧一看,說話是竟然是江陰三公,不禁肅然起敬,嘆道:“看來朕真的用對人了,有勞三位愛卿了,准奏!”
朱由崧這幾句話,無疑給那些表面冒死力諫實則害怕殃及自身的臣閣僚們一記重重的耳光,此前還有人不相信朱由崧用人唯纔是舉,橫加阻撓,懷疑這懷疑那,如今他們都看見了,關鍵時刻,江陰三公挺身而出,京官幕僚未必有縣城小吏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