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和衆將在郪縣城內算計着張任,張任同樣也在中軍帳內謀算着太史慈和攻益南路軍。
相比於太史慈等人的輕鬆篤定,張任的內心之中多了一些焦急和不安。雖然他帶着部隊緊趕慢趕地回到了益州,如今甚至距離成都還剩下不到兩百里的路程,但只要他還沒有抵達成都,沒有替司馬家擋住晉國南北兩路大軍的圍攻,那麼就算急行軍數千裡遠,也毫無價值和意義。
張任非常清楚這次自己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對手,雖然已經偵察得知己方的軍力強過對方,但他對於戰勝太史慈所率領的這支軍隊,心中沒有任何自信。不是張任失去了銳氣,抑或變得疑神疑鬼,實在是太史慈這支突然出現在益州南部的大軍過於詭異,到現在他也沒有想通對方究竟從哪裡打了進來。
這個時代,人們因爲對於大海的畏懼和無知,並不知道從渤海乘船一路向南可以抵達交趾郡,就連張任這樣的兵法高手,也同樣對於大海一無所知。張任手中沒有晉國出版的那種清晰準確的比例尺地圖,他無法想象太史慈是如何帶着數萬大軍瞞着益州幾十萬大軍的眼睛出現在益州的南部。
正因爲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支晉國軍隊有太多的秘密,所以張任沒有把握戰勝太史慈。當然了,張任首先所考慮的並非如何在益州殲滅了太史慈所率領的部隊,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面前這支部隊的阻攔,實現回援成都的目的。
然而,太史慈既然來了,而且是提前幾天便抵達郪縣,甚至已經修築了簡單的防禦工事,那麼這次的突圍就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已經承擔起益州東路軍軍師一職的法正,與張任有着同樣的憂慮。他在張任前與會面太史慈的時候,混在張任的衛兵當中已經仔細觀察過了攔路的這支晉國部隊,結果卻讓法正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
雖然只看到了晉國士兵的一部分,但法正發現這是他所見過的最有自信的軍隊,上到領軍將領,下到普通一卒,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不急不躁又不慌不亂的氣質。而正是這種氣質,卻讓法正感到了心寒。
有的部隊固然十分能打,但難免因爲屢屢獲勝而生出一些驕橫之氣,這就給示弱的一方留下了可乘之機;有的部隊過於謹慎小心,卻有可能坐視大獲全勝的良機,讓虛張聲勢的一方鑽了空子。可攔路的太史慈大軍顯然不屬於上述的這兩種,整支部隊軍容嚴整、氣象森嚴,分明就是見慣了大場面,經過許多次血與火的磨礪的精銳之師。遇上這樣的對手,法正也是覺得十分頭痛,沒有什麼把握。
張任與法正商量了一番之後,便召集麾下主要將領前往中軍議事,而他們一上來便是研究突圍的策略,而非殲滅太史慈的大軍。
張任和法正都是明智之人,知道這時候救援成都纔是首要任務,更何況他們沒有任何把握可以吃掉太史慈的部隊。
待吳懿、賈龍、張鬆、張翼、張嶷、孟獲、吳蘭、呂凱、雍闓、兀突骨、董荼那等衆多將領落座之後,張任首先開口說道:“今日升帳聚將議事,十分重要,關乎益州之存亡,還請衆位莫要徒逞口舌之利,不懷一己之私,開誠佈公地提出良策和實策!”
等張任說完之後,接下來,法正對大家分析軍情。
法正說:“首先,我在這裡可以毫不諱言地告訴衆位,橫在我們面前的這支晉國部隊,絕對比你們能夠想象到的還要厲害,大家千萬莫要以爲己方兵力多於彼方,便以爲我們佔據了優勢和主動!黃忠和李嚴憑五萬部隊便將我軍阻攔於虎牙山下長達半年之久,郪縣之地形雖不如虎牙山險峻,但防守的晉國部隊卻比荊州軍強過許多!”
“其次,大元帥與我經過反覆分析,覺得我軍當務之急是突破圍堵速速增援成都。如果成都被攻打益州的涼國北路軍所攻陷,那麼我們的千里回援便毫無意義,今後更是無處可去,只有潰散和投降兩條路可走!請大家牢記,我們的作戰目的是突圍,並非與太史慈軍纏鬥,所以實現起來的難度便降低了許多。”
“最後,也算是唯一令人覺得慶幸的消息,據成都方向冒死前來與我軍接頭的密探報告,攻打益州的涼國北路軍七萬之衆,如今被阻擋在了綿竹關下,而太史慈所率領的這支部隊中,有三萬士兵是從前往益州南部平叛的嚴顏舊部降兵中收編而來。也就是說,這三萬益州士兵是我們可以利用的最大機會,只要謀劃得當,將會讓太史慈吃到快速膨脹軍隊的苦果!”
法正在益州軍中雖然資歷較淺,但他已經在之前攻打虎牙山的行動中展示了自己高超的謀略,正是因爲張任採取了法正“隱真示假、挑撥離間”的計謀,才抓住了李嚴,眼看便要攻破虎牙山。若非成都危機,攻打荊州的益州東路軍接到軍令緊急回援成都,此時帳中諸將說不定已經坐在江陵城內喝起慶功酒了。
對於法正的分析,大家聽得很認真仔細,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並無人出言反對,只有參軍張鬆說道:“孝直方纔最後特意提到三萬轉投晉國的益州降兵,是不是有了什麼妙計,不妨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這張松原本乃是川西路兵馬都督賈龍的軍師,也是益州方面的老人了,喊一聲年輕的法正爲“孝直”,倒也不算過分。其實,張鬆內心裡是有些不服氣的,想他在益州軍中勞累了這麼些年,也不過才坐上了一路兵馬的軍師之位,法正年紀輕輕地便走上比他還高一級的位置,讓他如何服氣和平衡?
法正如今正是年輕氣盛之時,在個人小節方面不是十分注重,他也不在乎張鬆有些酸溜溜的詢問,而是充滿自信地說道:“妙計不敢說,但確實有一條計策,能夠助我軍脫困。”
“吾之策略便是採取田忌賽馬的手段,派出七萬益州新軍纏住太史慈的五萬晉國嫡系部隊,然後以五萬精銳部隊衝破轉投晉國的益州部隊所負責的防區,快速救援成都!”法正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惜犧牲七萬大軍爲五萬精銳部隊鋪路,由此可以看出法正果然是個善於用奇謀的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