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趙洞庭在車輦內聽到趙大那粗嗓門,連忙走出車輦。
看着兩人滿面塵土,他也顧不得噓寒問暖,只連道:“軍機令等人可以到得鐔津?”
趙大、趙虎和那斥候都是跪倒在車輦前,趙大道:“軍機令率着軍卒應該已到鐔津,只是……”
說着,他偏頭看向旁邊的斥候。
斥候連忙從懷中掏出信件來,雙手捧上,“皇上,這是劉子俊將軍給您的軍情急報。”
趙洞庭看趙大、趙虎兩人臉色,心中已是有些微微不妙的感覺。
車輦內,秦寒此時也是豎起了耳朵。
他在得知文天祥率軍出梧州城後,就意料到他們要趕往鐔津的路途絕不會太過順利。
現在,應該是有結果了吧?
趙洞庭打開信,卻是臉色變得煞白。
他知道元軍遲早會追上文天祥他們,是以連讓嶽鵬他們趕去支援,但沒想,損失竟會如此巨大。
雖然信件中的傷亡數字都只是估計,但是,這個年代斥候的眼力極準,這估算,怕也距離實際數目差不到哪裡去。
文天祥、張珏麾下的八支軍隊,竟然只剩下不足兩萬人?
天魁軍、天罡軍、天機軍,還有從鐔津縣出城支援的騎兵,同樣也是損失慘重。
宋軍的騎兵建制幾乎在這一仗中給打沒了。
這直差點讓趙洞庭暈厥過去。
“你們起來吧!”
他讓趙大、趙虎和那斥候起身,然後匆匆往車輦內走去。
到車輦內,便將信件遞給秦寒,道:“看樣子我們不能再去宜州了!”
秦寒沒有說話,只是看信,眉頭也是逐漸皺起來。
然後,他說道:“皇上,不去宜州,難道你打算將天閒軍也帶過去和元軍周旋?”
趙洞庭道:“文軍機令和張副軍機令麾下損失慘重,我們不能再前往宜州作壁上觀。以他們現在的人馬,縱是遊擊,也未必能和元軍相持很久。朕有意將瓊州軍和天閒軍全部都帶過去,你覺得如何?”
秦寒聞言,幽幽道:“若是如此,我軍戰敗的話,大宋可就真的再沒有興盛的機會了。”
按着趙洞庭所說,如果將天閒軍和瓊州軍都帶到前線去,南宋,就真的只剩下瓊州數萬軍卒,還有柳弘屹的三萬餘雷州軍。瓊州軍對付亂民尚且不暇,光以柳弘屹的三萬雷州軍,要對付元朝,無疑生機渺茫。
而趙洞庭何嘗又不知道這點?
他微微沉默後,說道:“只要朕未死,大宋,就不算亡!”
秦寒不語。
就這般,趙洞庭率着天閒軍不再趕往宜州,突然折返,往岑溪而去。
他們現在離岑溪並不是很遠,到岑溪約莫只有兩日路程而已。
只是,軍中的降卒還有那些百姓卻讓得趙洞庭頗爲有些頭疼。他將端溪城內的百姓們帶出城,就是想讓他們遠離戰爭,不想讓他們遭受池魚之災,帶他們去前線,顯然不妥。
還有這些元軍降卒,若是帶到前線去,只怕也是個定時炸彈。
但是,他現在卻又分不出兵力去護送這些端溪百姓和元軍降卒前往雷州。
在車輦內,趙洞庭和秦寒說及自己心裡的顧慮。
他現在,除去秦寒之外,也不知道該和誰商量這種事。論謀略,連東河裡那樣的老將都遠不如秦寒。
是以,明明知道秦寒助宋可能還有其他企圖,但趙洞庭卻也不得不倚重於他。
或許兩人心裡都很清楚,不過是在互相利用而已。
趙洞庭利用的是秦寒的頭腦,而秦寒想利用趙洞庭什麼,暫時還無從得知。
聽完趙洞庭的顧慮,秦寒道:“皇上既然已經決定讓瓊州軍也趕往岑溪匯合,何不待他們趕到之後,再讓他們帶着這些百姓和降卒趕往雷州?”
說到這,他的語氣突然有些陰森森起來,“若是嫌麻煩,也可以將他們全部……”
他話沒有說完,但殺氣已是彰顯。
趙洞庭臉色猛地變得難看,張嘴就要呵斥,但想想,還是沒有。
他突然覺得,和秦寒這樣的人置氣,實在是用不着。反正他也不是自己的人。
若是秦寒說得對,便信他的就是。而這些混帳話,不如當作沒有聽到。
他伸手緩緩撫摸着湛盧劍的劍鞘,道:“朕不知道你爲何總是慫恿朕幹這些有違天道的事,但朕雖不信天道,卻也絕不會將屠刀對準自己的百姓。不過你前面那個法子倒是不錯,等趙與珞率着瓊州軍趕往岑溪以後,朕再讓他派兵帶着百姓們和降卒前往雷州。”
瓊州軍在南宋不算是主力,軍中沒有火器,即便派遣出去護送百姓、降卒,倒也無傷大雅。
秦寒挑挑眉頭,不再說話。
趙洞庭卻是忽地將湛盧劍拔出來,對準秦寒,又道:“秦寒,若是朕以後和你徹底反目,你覺得,朕應該如何對你?”
秦寒很明智地仍是選擇閉口不言。
有些話說出口,那就真的沒有翰旋的餘地了。
秦寒的態度始終曖昧,可自始自終沒有徹底表明自己的立場。
趙洞庭自己輕輕笑着,“若是真有那天,朕會爲梧州城內那些被你毒殺的百姓報仇。”
說罷,他才猛地將湛盧劍插回劍鞘。
湛盧無光,其氣幽幽。
又過兩日,趙洞庭率軍趕到岑溪城外。
從回去的斥候嘴裡得知趙洞庭決定趕往岑溪的文天祥、張珏等人這時都已經從鐔津趕到岑溪,在岑溪縣城門口等待着趙洞庭。
原本分散的宋軍十五軍各軍將領,在這個時候再度聚集。只是,其中已經少了太多人的面孔。
趙洞庭的軍隊纔剛剛在官道的拐彎處露出行跡,文天祥等人就已是跪倒在地。
他們的手中,各自捧着瓷罐。瓷罐裡頭,是葛立春、戚天狼、劉勇、燕明領等宋軍大將的骨灰。
天閒軍大軍在城外緩緩停止,軍卒分道兩旁,趙洞庭的車輦被推出來。
他還沒有露面,文天祥和張珏兩人同時喊道:“皇上,臣有罪,請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