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孃卻只是嘆息。
大概是被壓榨慣了,已是沒有出頭的心思。
這樣的年代,在他們看來,能活着就已經算是不錯。
生在尋常百姓家,哪裡有出頭的機會?
而這時,樓上客棧的窗戶打開了,趙洞庭露出腦袋對着下面招手,“狗蛋,上來,哥哥給你講故事。”
李狗蛋眼巴巴看着自己爹孃。
他爹孃終究捨不得他繼續露宿街頭,點了點頭。
李狗蛋興高采烈向着客棧裡跑去。
他爹對他娘道:“公子真是個大好人……”
這話雖輕,但還是被內力已經算得上很雄厚的趙洞庭聽到,微愣,隨即笑得更爲舒心。
幫人的感覺,很好。這比他在宮中頒佈種種政策,感受要更爲真切。
將腦袋縮回到房間裡,趙洞庭取下自己的令牌遞給洪無天,道:“還得勞煩前輩去趟府衙,就說,日後哪家客棧敢再驅趕百姓,立刻查封。”
洪無天點點頭,接過令牌走了出去。
李狗蛋很快跑了進來,“洞庭哥哥!”
他嘴裡含着趙洞庭,眼睛卻是賊溜地在房間內掃視着。有些沒見過的東西,想摸摸,看到自己髒不拉機的手,又沒敢。
趙洞庭道:“想摸就摸,怕什麼?”
李狗蛋就真的摸了,然後嘀咕,“洞庭哥哥家裡肯定也有很多這些值錢玩意吧?”
趙洞庭笑道;“這有什麼值錢的,不過是些擺設而已。”
李狗蛋咧開嘴,露出兩排歪歪扭扭的牙齒,“我以後也要像哥哥這麼有錢。”
“好。”
趙洞庭點頭。
大概誰也想不到,此時這渾身髒兮兮的小孩,日後真能成爲大宋驚天動地的人物。
很快,有小廝端着琳琅滿目的酒菜進趙洞庭的房間。
李狗蛋眼睛放光。
趙洞庭摸摸他的腦袋,“儘管吃。”
李狗蛋伸出手,但忽然想到什麼,可憐兮兮道:“洞庭哥哥,我能不能拿去給我爹孃吃?”
趙洞庭笑道:“放心,你爹孃有吃的,哥哥都安排下去了。”
李狗蛋就跑到窗口去看。
然後看到下面果然有小廝端着酒菜出去,飄香四溢,便對着下面興高采烈地揮手,“爹!娘!”
黝黑的夫婦兩擡頭,對着李狗蛋笑笑,卻是眼眶都紅了。
李狗蛋放下了心,跑回來,坐到桌旁就開始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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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
沒那回事。
窮人家的孩子哪會講究那些?
趙洞庭見他吃得歡,也握起筷子開始吃起來。
許夫人嘴角勾出笑容,道:“公子真是心善。”
趙洞庭道:“這是我吃得最舒心的一頓飯。”
許夫人點點頭,也不嫌棄那些被李狗蛋扒拉得亂七八糟的精緻菜餚,跟着吃起來。
纔是這夜,洪無天剛回來纔不到半個時辰,遂溪縣還未徹底黑下去的街道上就突然喧鬧起來。
有衙門小吏敲鑼打鼓從大街上跑過,“各客棧不得驅趕百姓!有違者立刻查封!”
而後,遂溪縣各大小客棧門前都被貼上告示。免不得,那些小吏們也要和客棧掌櫃們談談心。
趙洞庭將小吏們都正式提升爲朝廷官吏以後,雖無品級,但其社會地位也遠非以前可比。
到現在,雷州境內的小吏們,有幾個不是神采飛揚?
他們雖然仍舊是給官府跑腿的、打雜的,但卻真正算是官府的人。
以往見着他們趾高氣昂的商人們,哪個如今不得恭恭敬敬的稱上聲“小官爺……”
趙洞庭對遂溪縣令的辦事速度頗爲詫異,也算滿意,便也沒再將客棧的事放在心上。
但是,他入住的這間客棧的掌櫃卻不敢這麼想。
自家客棧纔剛剛驅趕百姓,這位公子爺突然替百姓出頭,現在官府又緊接着發下告示。用腳趾頭都大概能想得到,這事和這位瞧不出深淺的公子爺有關係。
以前照樣是這樣趕的百姓,怎的不見官府發下告示?
這着實讓得掌櫃的提心吊膽。
於是,在小吏離開以後,他幾度鼓起勇氣,還是向着趙洞庭的房間走去。
小狗蛋跟着趙洞庭睡,聽到敲門聲就軲轆跳下了牀,“誰?”
然後他撓撓頭,回頭見到趙洞庭也被驚醒,有些不好意思,“狗蛋以爲在野外呢!”
他的機警,讓得趙洞庭不禁暗歎。這孩子,肯定是沒少在野外睡過。
這年頭野外野獸多得很,若是沒有這份機警,真是夜裡被叼走都不知道。
門外響起掌櫃的聲音,“老朽求見公子。”
趙洞庭微愣,然後對李狗蛋道:“狗蛋,讓他離開,就說我睡了。”
他只是想想,就能明白其中是個什麼緣由。古人又不是傻子。
李狗蛋點點頭,跑到門口打開房門,見到掌櫃的就道:“哥哥睡下了,讓你離開。”
掌櫃的微怔,真的不敢打擾,對着李狗蛋這小屁孩拱拱手,往下面走去。
其後,他卻是讓小廝將門外睡在大街上的百姓全都請了進來,安排客房睡下。
趙洞庭不見他,更是讓他覺得惴惴不安。
翌日。
趙洞庭下樓以後,百姓們都已經在大堂裡等着。只是瞧他的眼神已是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他走到櫃檯付錢,掌櫃的也是打死不敢手,連連推卻。大有要是收他的錢,就會大禍臨頭的意思。
這讓得趙洞庭哭笑不得,只得作罷。
剛走出客棧,門外車隊已是整齊排列在街道上。
有個穿着絲綢的老爺模樣的人拱手而立,“老朽請公子同乘。”
這就是這個車隊的富商老爺。
趙洞庭昨夜的作爲卻是將他都驚動了,對趙洞庭可謂極爲客氣。
趙洞庭微怔,也不客氣,“如此,多謝了。”
只要不暴露身份,被這車隊的人誤以爲只是大家公子,倒也無妨。
“請。”
年約六旬的富商擡手。
有護衛掀開馬車門簾,看向趙洞庭的眼神中已是帶着深深敬畏。
誰都知道這位公子哥不是普通人,定然是官宦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