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此時安寧公主是披髮的,她的頭髮很黑,也很長,在這淡淡的月色之中,泛起了淡淡的白光。
展昭突然聞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這種味道已經跟隨了他不知道多少年了,每次下雨在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這樣的味道。淡淡的,淡的如同這月色一般的味道。悠悠的,像是月下吹笛人指尖的音符。
“你喜歡梅花?”展昭問道。
夜夜笑了笑然後點頭說道:“是的。因爲它的不屈和抗爭,更因爲它內心對陽光的可望和吶喊。”
“是嗎?我也喜歡梅花,喜歡它那淡淡的香味。在我開始懂事的時候,就喜歡上它了。喜歡它傲立在雪中的那個孤獨和燦爛笑容。”展昭同樣笑着說道。
夜夜咳嗽了起來,她喝了一口酒,然後說道:“其實在天上,梅花也是一種不屈的象徵。它和天空漂浮的白雲一樣。”
“白雲?”展昭突然不明白地問道。似乎白雲和梅花沒什麼關聯。
“白雲。你知道嗎?人都是有靈魂的,衆仙也是有元神的。靈魂的幻滅會在天山梅林裡形成一朵梅花,元神的灰飛煙滅之後,就會化爲隨風飄逸的一朵白雲。”夜夜淡淡地說道。
“公主,你似乎很瞭解這樣的事情。你見過嗎?”展昭聽了不由地問道。
夜夜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見過的。不屈服,就有滅亡。滅亡有時候未必是一種壞事。
這個時候公孫策來了,穿了道袍的他,儼然如同孫武在世。展昭看見公孫策這個樣子,忍不住說道:“還是先生比較合適穿道袍,公主穿道袍的樣子,像是小孩穿大人的衣服。”
公孫策不由地笑了,他說道:“展護衛,你如此穿着這神甲,也像是天神在世。”
“包大人呢?”夜夜忍不住問道。
“大人正和張龍他們說一些事情。他等一下就過來。不知道大人穿上文曲星的仙衣會是什麼樣子?”公孫策說道。
包大人來了,他一出場頓時讓衆人睜大了眼睛。
公孫策驚呼:“大人,這衣服似乎像是定身爲你做的。竟然這樣合適。”
夜夜卻在一邊偷笑,這衣服本來就是他穿的。她笑着對包大人說道:“包大人,我們該走了。皇上他們應該已經出發了。張文他們估計也把法壇佈置得差不多了。”
他是王爺,只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王爺。
他沒有八賢王那樣有名,也沒有襄陽王那麼龐大的勢力。可是他還是一個王爺。這些年來,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多。可能連皇上都不知道京城裡,皇家血脈中有他這樣一個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個王爺。
當他出生在襁褓中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王爺了。這些年來,他一直深居簡出,甚至先帝賜給他住的忠王府也被他荒廢了,完全沒有了王爺府該有的氣派。除了宗人府和吏部每個月按時給王爺的俸祿的時候,別人記得他是一個王爺以爲,其他時候他基本被人忘記了。就像今年的上元佳節,皇上將所有皇親貴胄召集到宮裡開上等會,就沒有人把請帖送給他。
他是一個被世人忘記的人。
琴聲很悠揚,卻帶着一股讓人心寒的怨恨。他的手指很長,這樣漂亮的一雙手撫在琴絃上,卻流露出如此強烈的怨恨,確實讓人不敢相信。
燈亮着。豆粒大小的火光,根本不足以讓人看清楚他的面容。不過,可以知道的是,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眸,這雙眼睛能看透窗外黑得讓人懼怕的夜。
“王爺,皇上他們去了騰龍山。”一個老僕進來,他穿着黑衣,也許他離那盞豆粒大小的燈火過遠,讓人感覺他就像是鑲嵌在這黑夜裡的一個影子。
“去吧!他們都準備好了。”他淡淡地笑了,這笑容很詭異,他揮手說道。
老僕退下了。
他的琴聲更加響了,不知道爲什麼,這錚錚琴聲卻讓人心驚肉跳。因爲這曲中的怨恨已經化作了仇恨。這仇恨隨着琴聲穿過這漆黑的世界,劃破了人心的安寧。
生死,就在今夜。
夜夜站在騰龍山下,在她的前方,是幾個按照五行陣法搭建的天罡五行壇。皇上已經穿着仙衣拿着劍立在正中了,看他不安地望衆人的樣子,就知道他此刻緊張。
夜夜走了過去,望着皇上說道:“皇上,不必緊張。只是借你的真龍之氣,和各位大人的剛、正、善、勇之氣將黑氣驅趕出開封。”
“安寧,朕相信你。”皇上點了點頭說道。
夜夜說着就走上了法壇,公孫策跟在她的身後替他捧着衆多令箭。她拿着令箭望着在場的所有人說道:“天罡五行陣氣,真龍之氣,天地之正,天地之善,天地之剛,天地之勇,五行之氣聚來!”
她說着令箭一拋,剎那間,天空閃過一道無色光芒。臺下五個子壇亮起了光,皇上坐着四方正中亮起了紫光。
“紫禁垣居中央,真龍氣起!”夜夜說着用桃木劍一會,頓時劍尖的靈符燃了起來。一道紫氣由皇上所站的法壇方位沖天而起。
“天相星坐鎮正北,天地之正氣起!”
夜夜說着揮劍指向正北,飛身旋轉點亮了她劍尖的靈符,一道灼眼的白光由八賢王所立的法壇方位沖天而起。
“文昌星是坐鎮正西,天地之善氣起!”
夜夜說着揮劍正西,她劍尖的靈符燃起,一道綠光由王丞相所立的法壇方位沖天而起。
“文曲星坐鎮正南。天地之剛氣起!”
夜夜說着又揮劍向正南方,她劍尖的靈符又燃起來了,一道藍氣由包拯站立的法壇方位沖天而起。
“武曲星坐鎮正東,天地之勇氣起!”
展昭的方位一道紅光燃起。
天地罡氣起盡後,安寧公主望着立於左右天魁、天鉞兩個位置爲外援歐陽春和白玉堂他們說道:“天地之和氣起!”
嗖嗖兩道青光沖天起來。
公主咳嗽了起來,將劍交給身邊的公孫策說道:“公孫先生…”她說着無力地倒在了壇上。
公孫策望了一眼公主,公主望着他說道:“其他拜託你了。”
公孫策接過桃木劍,揮劍說道:“天地綱常,正氣浩然!”他說着用劍指向開封城,嗖嗖,七道天罡之氣捲成一道,衝開封城而去。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了一羣黑衣人,或者不能將他們稱爲人,他們如同鬼魅般飛過。
他們是什麼人,竟然來破壞陣法。不,他們是來殺人的。
大內侍衛和這羣人打鬥了起來。
大內侍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是殺不死的。
在壇上站着各方位的人顯得有些急躁,特別是白玉堂和皇上,皇上是害怕,白玉堂是想去打架。
公主站了起來,她對公孫先生說道:“先生,集中精神!”她又望向天下諸人,說道:“別分心,集中精神,否則無法成功。”
這羣是什麼怪物?大內侍衛劃破他們的身體,他們都不流血,他們沒有氣息,沒有表情…
這是一羣沒有靈魂的軀殼。是一羣人偶。要殺他們,必須要找到操作他們的人。可是操作他們的人,可能在不遠的萬里之外,也有可能在十步之內。
人越死越多,而那羣怪物,越來越靠近法壇。
不能再等了。安寧晃晃悠悠地從法壇上走下來。她必須要找出那個人。必須要找出。
她屈指欲算,可是她已經油盡燈枯了。一道血氣上涌,她又吐起了血來。
眼看着衆多大內侍衛不是他們對手,又看到遠去的天罡之氣正和妖邪之氣對抗,那團黑氣十分頑固,加上衆人無法集中精神,再這樣下去…她無法想象了。
沒有辦法了,雖然她寧願死也不要回去,可是此刻由不得她。
她顧不得多想,她拿起黃紙點上硃砂,然後用桃木劍刺進了自己的心臟,剎那間,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男子,他有着一雙好看的藍色的瞳孔,隨風飄逸藍色長髮,就連他身上穿的仙衣亦是天藍色的。
這個男子身上有着梅花的清香,雖然身爲男子,可是卻有着如水的肌膚,和清澈的眼瞳,但是這些在他身上並沒有讓人感覺不恰當,因爲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陽光般的氣息,還有他臉上那種英氣,讓他這種美麗更加陽光純潔
他揮手間,那些來襲擊的黑怪物紛紛落地,化作了污水。而那個全身閃着幽藍色光芒的男子也落在了法壇之上,變化成了安寧公主。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拿着刀的男子不知道從那裡衝過來,他的刀鋒直指展昭,公孫策吃驚因爲這個男子就是當日綁架自己的那個男子。他大聲叫道:“天魁、武曲互換方位!”
展昭躍身和歐陽春換了位置。
歐陽春揮劍擋住了,那個男子的攻擊,可是那個男子像是着了魔似的喃喃說道:“換我女兒的命來,換我女兒的命來…”
歐陽春因爲不能擅離方位,又要應付這個不眠不休的男子,根本集中不下精神。
公孫策發現武曲星的紅色勇氣明顯減弱,不由叫道不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紅影閃過,那個男子竟然死了,拿劍的是一個少年,不,應該說是那隻九尾狐。他將劍刺進了那個男子的心口,而自己卻摔倒進入了天罡陣內,剎那間,只見白煙冒起,一道紅光匯合到了歐陽春的天地之勇氣中,而他卻變成了一隻紅色的狐狸。
那隻狐狸睜大了眼睛恐慌地望着衆人,轉身跑掉,消失在這黑夜裡。
一聲驚天的巨響。一道亮光撕裂了整個黑夜,開封城的黑夜被撕裂了。頭頂上猛地炸開了一個霹靂,轉舜間漆黑的天空忽然變得通紅一片。
雨,
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下得毫無顧忌。
壇上的衆人暈了過去。公孫策也暈了過去。
琴聲停了。撫琴的人的手垂了下來,他整個人倒在了琴絃之上。血從他的嘴裡流出來。他的臉上帶着憤怒和不甘心。
藉着燈光,和天空之中的血紅,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面如冠玉的男子。
屋子裡的人一死了,他們死得毫無先兆,死的時候甚至連痛苦也不知道。
黑暗被驅散了,黎明必將來到。
四大門柱押着兩個手拿木偶的妖人來到了神壇,這兩個妖人顯然被重創,披頭散髮地望着衆人,望着天空的血紅,崩潰地嘶叫着,如同絕望的野獸。
“完了…”在兩個妖人的嘶叫聲中,衆人隱約聽到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