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圍驚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羣,再看看狀如瘋癲、橫眉豎目的紫金羽,江若蘭微微皺眉。說實話,她並不想要這些人的命。雖說紫金羽身懷血仇,但眼前這些人充其量不過是些幫兇,即便殺光,也無法復活那些死去的人們。更何況,來自現代的她,本着平等互重的原則,也不願大開殺戒。
但,童大彬的死不悔改以及他的臨死一擊,徹底激起了江若蘭的怒氣。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償之!
也正是眼前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人羣,卻充當了那些不光彩的角色。紫家失勢時,燒殺搶掠、落井下石的事情,他們這些人肯定沒少幹,所以,無論如何,也得給他們一個教訓。
“呼”,江若蘭素手輕揚,掌心靈力陡灌,對着奔逃的人羣遙遙拍出一掌。一股龐大精純的力道匹練版激射而出,悄無聲息地落進人羣中心。下一秒,一絲恐怖狂暴的靈力波動,瞬間佈滿整條街道,轟隆一聲,地面陡然塌陷,房屋瞬間傾斜。四處奔逃的人羣收勢不住,被生生嵌在了接連出現的泥石裡。爲首幾個修爲高的,俱被靈力反噬,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仙師饒命!仙師饒命!”這一刻,金石鎮裡所有的居民住戶,都感受到來自地面那種強烈的顫動,如同世界末日。而那位白衣飄飄的女孩兒,舉手投足之間,似乎帶有毀天滅地的威能。帶給他們巨大震撼的同時,也帶給他們深深的尊崇和恐懼。他們隱隱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們前段時間犯下的殺戮造成,所以,才得罪了這位神祗般的存在。這一刻,金石鎮上所有人,無論高低貴賤,都誠惶誠恐地匍匐在地,叩頭不止,膽戰心驚。
江若蘭芊足一頓,地面再次塌陷幾分,清冷柔婉的聲音響徹整個金石鎮:“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當日紫家被你們無情追殺時,可有人想過,要饒他們一命?今日,我不殺你們,只是因爲我們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上天賜予的,誰也沒有資格去剝取別人生存的權利!更不允許任何人顛倒黑白、胡作非爲!人生一世,君子當有所爲有所不爲!我希望你們能夠心存善良,明辨是非,好好珍惜現在的一切!否則,別怪我江若蘭不客氣!”
話音落下,咔嚓一聲,金石鎮牌坊外的巨石憑空斷了一截。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旋風般砸進街心,濺起無數的土石和瓦屑。
“是是是!謹尊仙師教誨!我等當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無數的聲音逐漸匯成一股洪流,在金石鎮上空訇然響起。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極其恐怖的一幕,所有人都被震懾得神魂俱裂。
開山碎石,翻天覆地!對於這些長期生活在封閉狹小空間裡的人來說,該是多麼震撼人心的神威!此刻,他們無一例外地匍匐在地,心底油然而生強烈的悔恨和懼意,生恐天神一怒,將他們轟得連渣都不剩!人之初,性本善,人心向善,人人向善,纔是安定富足之根本!而江若蘭目的只是震懾他們,讓他們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以後儘量安分守己,並不想趕盡殺絕。否則,她與童大彬方忱武之流又有何區別?
“仙,仙師,紫夫人紫少爺已經請來了。”就在江若蘭暗自沉吟的時候,方忱武戰戰兢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見這位清豔絕麗的仙師妙目一顧,方忱武圓胖的面上頓時露出一絲驚恐和諂媚的神情,爾後猛地跪伏下去,一疊連聲道:“仙師,仙師,都是小的一時糊塗,犯下彌天大錯,害了金羽老弟一家。小的悔不當初,聽憑仙師發落!”
“爹!爹!”一聲清脆細嫩夾雜着哭音的呼喊,瞬間擊中江若蘭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而她的怒氣,也陡然升起。以別人妻兒性命相要挾,以陰絕狠辣之心來擴充自己的實力,更是不惜以瘋狂的手段來掃清一切障礙,這樣的惡人,豈能留得?!
饒是紫金羽錚錚硬漢,見了分別已久的妻兒,亦忍不住虎目含淚,大步衝了上去,狠命將形容悴槁、瑟瑟發抖的妻兒摟在懷裡,仰天悲呼:“方忱武,你這個惡賊,我與你勢不兩立!”
江若蘭心裡一酸,妻離子散,骨肉分離,該是世間最大的痛和恨吧?想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幾番遭遇,幾番掙扎,此刻,又被葉木兒追殺至此,也不知道江廣寧蘇以慧得知自己被擄走的消息後,是怎樣地心急如焚!
江若蘭自忖不是那種狠得下心的人,也不想殺人。但方忱武的所作所爲,已經到了喪心病狂、令人髮指的地步,若是不嚴加懲處,不知道他以後還會弄出多大的是非!紫金羽修爲已經大跌,實力大不如從前,以方忱武的爲人必定會懷恨在心,伺機報復。若自己一走,勢必會將紫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到時候,今日所做的一切,就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她不是救世主,也管不了這世上其他人。可紫家的事,既然參合進來了,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仙師饒命啊,仙師饒命!”方忱武深知自己的反抗毫無意義,只是一個勁地趴在地上拼命叩頭,乞求江若蘭能饒他一命。這時候,他才悲哀地發現,原來人生一世,只有活着,纔是最大的幸福。什麼錢財名利,什麼紫雨寒蝶,什麼煉道修真,都是浮雲!
他是真的後悔,後悔自己爲什麼會瞎了眼,利慾薰心地去得罪有着這樣強大後臺的紫金羽?如果一切可以從來,他寧願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要。
江若蘭看着紫家四口相擁而泣的場景,眸中泛起淡淡的溫暖的水汽。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洛陽,去看看江廣寧與蘇以慧,還他們一份遲來的親情?什麼時候,才能重返現代,與至親至愛的父母與親朋好友歡聚在一起?
“方忱武,我殺了你!”紫金羽嘶聲怒吼,魁梧的身軀鐵塔一樣壓下來,揮舞着鐵拳,一拳一拳地砸在方忱武頭上,身上,雙目赤紅,發泄着心底鬱積已久的屈辱和憤恨。
“嗵,嗵,嗵”,沉悶壓抑的捶打,如同靈魂深處擂響的戰鼓,悍然響起。紫金羽不停地揮舞着鐵拳,每一拳,都重重砸中方忱武。方忱武沒有掙扎,甚至沒有乞求。因爲他被江若蘭的神識牢牢釘死,動彈不得,只能任由紫金羽狂躁狠戾的拳頭,一次次捶落。一股深深的悲哀和無力感,讓他心如死灰。而周圍的方家子弟,全部被江若蘭與紫金羽所展現出來的氣勢所攝,沒有一個敢上前攔阻。
片刻之間,方忱武身上已經不知捱了多少下,而他的衣衫俱已破碎,渾身鮮血淋漓,一道道青紫的傷痕如同猙獰的兇獸,看上去觸目驚心。他就那樣像條狗一樣軟軟地趴伏在地,腦海一片空白。
“嘩啦”一聲,一張小小的絹帛從方忱武懷裡滾落,剛好跌到他眼前丈許左右。方忱武絕望的眼神突然一亮,抖抖索索地伸出手,一點點向着那絹帛爬去,試圖將那張絹帛撿起來,彷彿那是一張什麼了不得的稀世珍寶。
只是,陷入暴走狀態的紫金羽又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只見他飛起一腳,狂笑着將那絹帛踢飛:“不知死活,猶作困獸!方忱武,去死!”
“不要!”方忱武突然發瘋一樣地叫囂起來:“還給我!還給我!紫金羽,你這個混蛋!你不得好死!”
紫金羽勃然大怒,猛地一腳踢了過去:“死到臨頭,還這樣囂張,是嫌苦頭不夠?”
“噗”,一口鮮血,自方忱武口中噴出,血箭一樣飆射。他的身軀,破布一樣飛起,爾後重重地落回地面,半天動彈不得。此時的他,與普通人無異,哪裡經得起一個練氣期修士悍然決然發動的攻擊?
整個金石鎮人包括方家子弟在內,一個個齜牙欲裂地看着像頭魔獸一樣的紫金羽,魂不守舍,生恐這位狂躁暴怒的猛漢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以方忱武這樣頂尖的存在,尚且只能被他壓着打,更遑論弱小如他們?以後,絕不能得罪紫金羽,也絕不能再做壞事!這是他們所有人此刻心裡的想法。
“紫金羽,求你,讓我,最後看我兒煙雨一眼。”方忱武噗地吐出一口鮮血,忽然嘶聲大吼:“我知道,我死有餘辜!可是,我只想,只想在臨死之前,再看我兒一眼!難道,這小小的要求你紫金羽也不肯給麼?虧你也是爲人父母者!”
煙雨?方煙雨?莫非,方忱武的兒子叫方煙雨?難道說……江若蘭心裡突然一動,急道:“等一下!金羽大叔。”說完,纖手一指,控制靈力將紫金羽踢飛的那種絹帛陡然收起,強抑着內心的震顫和不安,將那張方忱武拼死護衛的小小的絹帛一點點鋪開。一張眉清目秀,略略有些嬰兒肥的俏臉出現在眼前。那靈動的眼神,那促狹的笑意,看上去是那樣熟悉,那樣親切,那樣暖人心肺!
是她!果然是她!煙雨姐!竟然是煙雨姐!原來,她也出現在這個時代!原來,自己並不孤單!這一瞬,江若蘭只覺頭腦轟地一聲,疑惑、震驚、狂喜交替炸開,將她那顆一直都寥落孤寂的心,攪成一團……而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讓她一時之間竟呆若木雞。
“仙師,仙師。”紫金羽見她看了那絹帛之後面色大變,心中忐忑,又非常着急,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好試着將她喚醒。他還以爲這絹帛中藏着什麼陰狠的毒藥或者是亂人心智的東西,生恐江若蘭已遭方忱武暗算。急怒之下,猛地一腳,再次將重傷的方忱武踢飛。
“轟”一聲巨響,把江若蘭遊弋的思緒徹底拉回。下一秒,她飄袂如雪的身影陡然一閃,徒手抓住了方忱武圓胖的身軀,爾後芊足一點,帶着方忱武出現在原地。一閃一過,不過是眨眼之間。而她好整以暇的俏立,彷彿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