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可以平淡,可以精彩絕倫,怎樣的活法,完全取決於你自己。是甘於現狀,還是樂於享受生命旅途中所經歷的過程,不管這過程是艱辛或者順利?但,無悔。蘭兒,這是一個關於生命,關於生活的真諦的話題。這麼深刻的話題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是有些沉重和晦澀。但直覺告訴我,你,從來都不是一個順應而生的人,你,肯定有你自己的選擇。即便那選擇,是痛苦的。”
江若蘭苦笑。這伯父,還真是瞭解自己。或者說,這原本就是江鳳鳴自己的性格。只有兩個性情相近的人,纔會對彼此那麼熟悉和了解。也許,是源於血脈?
“這個給你。”江鳳鳴伸手遞過來一隻樣式古樸、做工精巧的綠玉戒指,目光炯炯地望着江若蘭:“這裡面,有你需要的東西。”
江若蘭順手接過來,好奇地打量一下。這戒指色澤飽滿圓潤,入手涼滑,沒有任何裝飾紋路,看上去就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戒指。雖然什麼也看不出來,但她猜也能猜出來,這肯定不是一枚戒指這麼簡單。
“戴上它。”江鳳鳴淡淡的語氣中,有着不容置否的威嚴。
江若蘭不再遲疑,輕輕套在了食指上。戒指的學問,她可是記得很清楚滴。
“閉上眼睛,把神識放進去,遍佈整個空間。爾後,留下一抹神念,再退回來。”
江若蘭依言照辦,將神思放進去後,嚇了一跳。這,這,哪裡是一枚戒指?分明是一座小型倉庫嘛!大概有二十幾平米,裡面分區域堆了好些東西。江若蘭正準備細看,江鳳鳴的聲音卻及時響起:“好了,這空間戒指,以後就是你的了。你娘在等你,去吧。”
江若蘭暗自腹誹。這伯父,也實在有點太不近人情了吧?明知道自己對這戒指有興趣,他還偏不讓自己去看。既然不給看,那還給她幹嘛?這就好比在夏天買了一件價格昂貴的貂皮大衣,卻無法穿出去顯擺是同理。汗,女人,總喜歡將衣服擺在首位。就連打比喻,都離不開漂亮衣服原理。不知道里面有沒有衣櫃?貌似身上穿的這件,就是伯父從戒指裡取出來的。要是伯父給自己準備了大把漂亮衣服,那就再好不過了。嘿嘿。江若蘭毫不掩飾自己花癡的想法。畢竟一個女人再怎麼知性理性,又有誰不想讓自己魅力長存?更何況,現在的江若蘭,也就是十五歲,正是花樣年華的少女季。
“蘭兒,在你下定決心之前,伯父希望你不要輕易探看裡面的東西。不然,對你的神思大有影響。伯父不想讓你在這條路上還未邁步,便受到傷害。”江鳳鳴的密音,在江若蘭心中輕輕響起。
“你放心,伯父。蘭兒不會不知好歹的。”江若蘭脣邊綻出一個俏皮嫵媚的笑意,對着江鳳鳴揚手道別,像只翩躚的粉蝶一樣,飄了出去。素墨居里,只留下一抹淺淡的暗香,一聲鶯鶯脆語。“伯父再見!樑伯,我走啦!”
江鳳鳴站在窗邊,雙手揹負,面帶微笑注視着江江若蘭嬌麗活潑的身影。而樑伯微微躬身,靜靜地立在江鳳鳴身側,目光慈愛而欣慰。倆個人一語不發地看着那輛馬車緩緩駛離素墨居,隱入聚寶閣周邊的街道,才同時舒出一口氣。
樑伯低聲說:“主人,老奴發現小姐,突然之間長大了一樣。”
江鳳鳴幾不可聞地嘆口氣,微風輕拂,將他如墨的長髮吹得上下翻飛。而他的語氣,似乎包含着那麼一絲不忍和不捨:“可她,才十五歲,本該快樂無憂纔對。也許,是我太自私……”
樑伯神色一暗,身子再次放低,沒有出聲。初夏的風,將這倆個人的思緒高高捲起,遠遠飄飛。蘭兒,你的路,還很長很長,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
緩緩行進的馬車上,江若蘭窩在蘇以慧懷裡,蘇以慧溫柔地摟着她,母女倆都不說話,極爲安靜地享受着這久別之後的幸福和喜悅。江若蘭輕輕撫摸着右手食指上那枚光潔圓潤的綠玉戒指,腦海裡一直回想着江鳳鳴的告誡:“蘭兒,在你下定決心之前,伯父希望你不要輕易探看裡面的東西。不然,對你的神思大有影響。伯父不想讓你在這條路上還未邁步,便受到傷害。”
爲什麼一定要做好抉擇之後才能使用這戒指呢?伯父所說的傷害,究竟是什麼呢?而伯父,又爲什麼那麼在意自己的態度呢?既然如此忐忑如此擔心,爲何還要把戒指送給她?還是說,江鳳鳴已經篤定地知道了自己的最終抉擇?
江若蘭一想到這些,就頭大如鬥。她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也不是個喜歡卻步不前的人,她相信人們說的,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只有抱着這種無知無畏的勇氣,才能在生命旅途中走得從容而淡定。可自己,真的能做到如此超脫自然麼?
一腳踏進江家,看着那熟悉而陌生的亭臺樓閣,江若蘭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丹力發作的時候,她一直以爲自己撐不下去,再也回不到這裡。那時候的她,只要想到離開,靈魂深處就會生出一絲悲傷和不捨。也許,正是因爲有所眷念,正是因爲有所牽絆,才能讓她熬過烈焰焚心的痛苦,涅槃重生。可重生後的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弱不禁風的江若蘭麼?
“月兒,吩咐廚房,趕快去做小姐愛吃的東西。不論什麼,分別多做些來。”蘇以慧一走進江家,就恢復了她女主的身份。月兒答應一聲,粉綠色長裙的身影一閃,便飛進了偏院。一會兒,江家的傭人們幾乎傾巢而出,各個忙亂起來。那樣子,用雞飛狗跳形容都不爲過。
江若蘭苦笑,搖着蘇以慧的胳膊說:“娘,您這是幹什麼?好像您女兒餓了一個世紀一樣,我又不是餓死鬼投胎!”
“呸呸。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蘇以慧瞪着江若蘭,眼裡分明寫着狐疑和惱怒。那眼神,看得江若蘭頭皮發麻。這孃親,不會是又有什麼主意了吧?
“好好好,只要娘開心,蘭兒就算是吃成個小胖妹,也無怨無悔。”生恐蘇以慧再說出什麼來,江若蘭趕緊膩在她身上拿話堵住她。
果然,一臉佯怒的蘇以慧撲哧一聲笑了,芊芊食指觸在江若蘭額頭上,輕輕柔柔地斥道:“你這丫頭,幾天不見,倒是變得鬼精靈一般。真不知道這段日子你跟你伯父去幹嘛了。”
哎呀呀,這可不妙。江若蘭眼珠子亂轉,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若孃親問起自己這段時間究竟在幹什麼,該怎麼回答?如果照實說,那還不得把江廣寧和蘇以慧給嚇死!連帶着把江鳳鳴這位伯父給恨死去?可不照實說,又該如何應對?
“呃,回來這麼久,怎麼不見我爹呢?”江若蘭有心岔開話題,顧目四盼之下,狐疑地開口。
蘇以慧笑了:“要是你爹知道你今兒個回來,怕是哪裡都不會去了。你是不知道,蘭兒,你那老爹像丟了魂一樣,整天唸叨着他的寶貝女兒什麼時候回來呢。”
江若蘭心頭一滯,眼底潮水開始氾濫,趴在蘇以慧肩頭哽聲道:“對不起,娘,是蘭兒不好,讓你們擔心了。”她心底的想法卻是:要是我告訴爹孃說以後大部分時間都得在外面遊歷,只怕倆人鐵定大發雷霆,打死也不許她出門了。這可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傻孩子。爹孃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不疼你,不操心你,還操心誰去?”蘇以慧拿絲帕給江若蘭擦去眼底的淚水,半是心疼半是賭氣地嗔道:“趕明兒給你尋個好婆家,把你往人家手裡一交,爹孃就不用操心你了。”
呃,這個……江若蘭滿頭黑線,一汪淚水硬是給堵了回去,震驚而幽怨地盯着蘇以慧,悶悶地說:“原來爹孃疼我,不過爾爾。”
見她反應如此強烈,蘇以慧倒是有些訕訕的轉開了頭:“傻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你已經長大了,而爹跟娘,不可能伴你一生一世。將來的路,還得你自己去走。找一個可以真心託付的人,纔是最重要的呀。”
好吧,算你對。江若蘭嘆口氣,不滿地說:“娘,蘭兒纔多大呀,就那麼急着把我推出去,好像你女兒沒人要似地。”要知道,現代版的江若蘭已經二十五了,比現在的江小姐整整大了十歲,還沒有結婚。要讓她十五歲就步入婚姻的圍城,簡直----要命!
“娘十五歲那年,已經跟你爹成親了。第二年就生下了你,不也挺好的麼?”蘇以慧微微側頭,依然清澈的眸中,交織着神往和甜蜜,似乎勾起許多美麗的回憶。那光潔飽滿的額頭,那秀美嬌麗的顏容,以及那份散逸着母性溫柔的光輝,讓她充滿着成熟婉麗的風韻,令人不忍側目。
江若蘭呆呆地看着,一時,竟似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