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英俊站起身來走到小書架旁邊,抽出一個半大不小的信封晃了晃,然後遞到她面前。虞夏坐起身來接過去,又看了看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了信封。裡面裝着的,是一本英文的旅遊手冊和地圖,她都不用仔細看文字,那圖片是她早就已經看過不知道多少次的。一望無際、如鏡面一般的水面,清澤的映出藍天白雲……
“天空之鏡?”虞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迅速了翻閱了幾頁,“你怎麼知道我一直想去這裡啊……”
“就是你上次做完手術呢,我問你傷好了以後想去哪裡玩,你說想去看威尼斯的面具節,還有肯尼亞的動物遷徙。”步英俊回憶了一下那個時候她說過的話,那時她才從手術過後的藥效中甦醒過來,讓人覺得既柔弱又易碎。他彎腰捧住她的臉,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想着要帶她去任何一個她想去的地方,“你還說啊,如果是秋天的話,可以去看韓國的楓葉,或者是去看喀納斯的水怪。但是你後來說,一直想去玻利維亞的天空之鏡。上次在香港的時候,看到這個就買回來參考了。”
虞夏已經不記得這些隨口說說的閒聊話題,但沒想到他卻會記得這麼清楚,鼻子一酸眼裡立即蒙上了一層水氣,心裡堆積了好多話,卻又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千言萬語都化爲了火辣纏綿的吻,還有什麼比這樣的傾訴來得更加直白和認真呢。
過後,步英俊以最快的速度跟她一起確定好行程,然後訂了兩張機票,以及到了玻利維亞當地要,要住的酒店,算是把這事給落實了下來。然後虞夏給父母打了個無比悠長的電話,先是宣佈自己現在正在談戀愛,以及詳細的描述了一下步英俊,最後跟他們說,自己打算再出國一趟,然後春節前回家,隨便再把這個人帶回去給他們看。
步英俊在旁邊聽她講電話,間或與她眼神糾纏着,心裡真的無比的歡樂,也無比的踏實。等她說完了電話,步英俊也拿起電話,半點沒有猶豫的給沈怡昕撥了個電話過去。
自打從沈怡昕提出要在他的畫廊裡辦個展開始,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主動給她打過電話。並且也無數次告訴她自己還要處理別的事,所以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看她的畫展,還說反正杜鴻是專業人士,工作層面的事他也一向處理得井井有條十分妥帖。就在剛剛之前,他都希望這個畫展趕緊結束,這樣就可以彼此與沈怡昕保持一個等同於陌生人的距離。不過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與其避而不見,還不如一次性同她徹底割裂,清楚的告訴她,過去的就只能是過去了,未來他想與之相伴的,就只是虞夏了。
沈怡昕接到他的電話,纔開心了沒有三秒,便聽他說轉天要帶女朋友一起來看自己的畫展,差點就習慣性的要發脾氣了。但她轉念又覺得也許這只是他做出來的一種姿態,畢竟這幾年,輾轉也聽說他有跟別的女人短暫的交往過,但不都沒結果不是嗎?於是她強壓住了心中的怒意,用一貫嬌俏甜膩的語氣應了幾
句。放下電話後,卻又忍不住將手中拿着的精緻咖啡杯,狠狠的摜到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細瓷片,如同她不可抑制的怒氣……
第二天一大清早,虞夏便起了牀,輕手輕腳的洗漱一番後,到廚房裡關上門開始做早餐。大約是想着要去看那個畫展,所以就睡得不怎麼踏實,醒了以後更是再也睡不着了。想想還不如找點事做,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步英俊是在一陣不太真切、且十分輕微的嗡嗡聲裡醒來的,他以爲是手機震動時發出的聲響,可是抓起手機來一看,但連條信息都沒有。下意識的扭過頭,卻沒有看到虞夏,只留下枕頭上淺淺的凹痕和淡淡的香氣。他從牀上坐起來,使勁甩了甩頭,總算把自己從睡眠的混沌中扯了出來。
嗡嗡聲停頓了一會兒,過了片刻又響了起來,步英俊這才分辨出,那應該是榨汁機工作時發出的聲響。應該是隔着廚房的門,所以動靜才這麼微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虞夏在做早餐。自打他幾年前買下這套房子,搬了進來住,廚房裡儘管各種廚具一應俱全,但他從來就只會用到微波爐和冰箱。如今,那些閒置已久的功能,可算是能用上了。
趁虞夏還在廚房裡忙活,他趕忙跳下牀,迅速的把自己給收拾了一番,然後又將臥室給整理了一下,再拉開厚厚的窗簾,好讓陽光照進來。這天天氣出人意料的好,湛藍的天空看着乾淨極了,連帶就讓人的心情也跟着雀躍起來。
他走到廚房跟前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才把門推開,就看到虞夏綁了兩條辮子,正在彎腰切什麼東西。明亮的陽光彷彿是在她身上罩上了一層淡薄的光暈,既恬靜又溫馨。她轉頭朝步英俊笑了一下,然後直起身來,倒了杯果汁遞到他手中,說道:“先喝杯芒果汗吧,纔剛剛榨出來的。你餓了沒有,馬上就可以吃了。”
步英俊接過玻璃來,卻又放到了一邊,輕輕拉住了她的手,再看了看已經切成小塊的幾種水果,已經擺好碟的芒果班戟,以及平底煎鍋裡的荷包蛋,“以後不要這麼早起來給我做飯了,怪辛苦的。”
“不辛苦啦,這些都是很容易的,只要你喜歡吃就好了……”虞夏把手抽離出來,一面拿出一個空碟子,一面指着檯面說:“幫我拿出去吧,我這邊馬上就搞定了。”
步英俊很投入的上演了一出狼吞虎嚥,飛快的就把虞夏做的早餐給吃了個乾淨,然後一通讚美,聽得她咯咯直笑。接着又陪着她一邊聊着閒天,一邊把廚房給收拾乾淨後,又歇了一會兒,才問她是不是現在就準備出門了。
虞夏說不知道該穿什麼衣服,讓他給點建議。步英俊想了想說,她前兩天穿過一身米白色的羊絨背心裙,配上她那雙正紅色的小皮靴那就挺好看的。外面套件羽絨大衣,進到室內有暖氣就可以脫掉,反正可以放在他的辦公室裡,完全不礙事。
虞夏聽從了他的建議換好衣服,挽了個簡潔的髮髻,沒有化妝只是塗了點粉彩的脣彩。又在鏡子前左右看
看,確定沒有瑕疵了,這纔出門。
沈怡昕這天很早就到了畫廊,畫展雖已臨近尾聲,但慕名來參加的人還是不少。當然其中也不乏一些玩當代藝術收藏的人,陸續有幾個看起來就是一幅成功人士派頭的中年男人,沒想到她在這種並非週末的上班時間會到這畫廊來,都帶着驚喜的希望與她聊聊關於她的作品和藝術之類的話題。她打扮得依然是一絲不苟的精緻,尤其是選擇了正紅色的啞光口紅,更顯出幾分凜利的氣質來。
原本她是不怎麼跟這種玩收藏的人打交道,這種事大部分都是由她的經紀人去代勞的。但今天有些不一樣,大概是想營造出衆星捧月的姿態來,她臉上掛着淺淺的微笑,應酬着那幾個連名字都懶得去記的中年男人。
步英俊的畫廊是由一幢獨立的單層倉庫改建,在保留紅瓦青磚的老式外形之下,做了不少內裡的功夫,比如在這間通透的長方形大倉庫裡,搭砌了或高或低,左右錯落的移動隔板。又利用接近七米高的空間,使不同的光源可以隨意調節高度,並且還設置了不少可以升降滑動的鉤架,這樣可以應付各種規模和數量的的作品展出。
他將車停在自己的專用車位上,然後牽了虞夏的手往畫廊正門走去。虞夏一擡頭就看到大門的斜上方兩個很有設計感的大字——夏天。她遲疑了一下,然後轉頭給了步英俊一個詢問的眼神。步英俊則只是笑了笑,附在她的耳邊說道:“這個夏天就是你名字裡的那個夏天,我在裡面專門保留了一個空間,以後你可以把拍得最滿意的風景片,還有你的塗鴉都放到裡面去。”
這話着實讓虞夏驚訝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況且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拍的那些影像,有朝一日可以從雜誌延伸到另外的平臺。步英俊的做法雖然真的讓她很開心,但也讓她覺得多少有點忐忑。她輕蹙着眉頭問道:“可是我拍出來的景物,還有畫出來的塗鴉,跟那些值錢的作品,畫風完全不一樣啊。你就不擔心往後來你這間畫廊的人,覺得你的審美太離奇,而不再買你這裡的畫?”
步英俊聞言笑了起來,他捏了一下她俏挺的鼻尖,心情大好,“我纔不擔心呢,反正這又不是我唯一的生意途徑。而且啊,我去過你和大仙兒開的那個雜貨鋪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那裡滿滿一牆的塗鴉明信片。所以纔想着一定要給你留這麼個空間出來。”
說着話,兩人就已經進到了畫廊裡面,步英俊一眼就看到沈怡昕正跟幾個人在一幅靜物油畫前聊天。便沒立即去跟她打招呼,而是拉着虞夏的手,慢慢的瀏覽着每一幅畫,並輕聲的給她講解。虞夏留意到有一大半的畫旁邊的介紹卡片上,都蓋了個小小的像郵戳一樣的圖案,仔細一看,原來圖章上是“已售”兩個字。
“這麼多畫都已經有人買了嗎?”虞夏看到每幅畫的定價都沒有低於六位數的,哪怕最小的一幅也就只比A4的紙稍微大了那麼一點點。她搖了搖頭,覺得當代藝術果然離自己很遙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