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天,這北方的日頭可都比南邊兒的大多了,都曬死我了!”
由南往北的官道上,走來了兩個年輕姑娘,一個如花似玉嬌滴滴地,一看就像個千金小姐,另一個則正手搭涼棚望着天空,懷裡還抱着只灰色背脊白色肚皮的小貓,看起來像——算了,還是先保留一下評價。總之兩個人看起來都很累的樣子,一路上不停地抹汗又捶膝,那俏小姐更是弱不禁風地,連走路都幾乎走不動了,梳得美美的頭髮此刻也有些凌亂。
“喜兒,你看前面有個茶棚,咱們要不要去那裡買杯茶喝……”那俏姑娘喘着氣兒說。
先頭聽了那俏丫頭說話的聲音,現在又聽到這小姐喚她做“喜兒”,再加上一看她們兩人身上那一身出自蘇州有名的綢莊“杜記綢莊”的衣料和渾身上下的打扮,用腳趾頭猜猜都能得到肯定是結伴離家出走的杜三小姐若蘭姑娘、和那啥的胡大姑娘胡喜媚無疑了。
“我看看還有多少錢——”胡喜媚從懷裡摸出一把碎銀攤在掌心數了數:“呃,還有三兩五錢銀子,喝完茶,估計也還夠吃頓飯的。”
“啊,太好了!”杜若蘭找回了一點精神,挽着胡喜媚加快了一些腳步。
這茶棚就是個用幾根木頭和若干稻草隨便搭成的茅棚,簡是簡陋了點兒,但人來人往的官道邊有這麼個供人歇息的去處,基本上也沒有人會嫌棄它。素來很愛清潔的乖孩子杜若蘭都沒有表示嫌棄,她胡喜媚當然也就更加不會了。
“老天爺,居然還有水!”胡喜媚一見到門口那眼架着軲轆的水井,就跟流浪兒見到了親孃似的直衝了過去,使出吃奶的勁吊上了一桶水來,狠狠地洗了把臉。但似乎還不解恨,又將水潑了兩捧在臉上——天知道!這十來日路上的太陽烤得她,簡直都快把她變成烤地瓜了!
想起那些“辛酸”的日子,胡喜媚又猛喝了幾口水,連嗆了好幾大口——看來對於狐狸,水始終還是對她們親近不起來呀!杜若蘭替她拍了拍背,好歹把命給保住了。
胡喜媚自己洗完了臉,又在胡小夭臉上抹了一把,只可惜胡小夭不太領情,臉撇到一邊去了,只洗到半張。杜若蘭扯了扯她的衣服:“喜兒,咱們快進去吧……”
於是二人進了棚裡,找了張空着的桌子坐下。
茶館老闆娘似乎早就見到她們了。走過來地時候除了臉上地笑容。手裡還有一把大茶壺。“姑娘們。趕路辛苦了吧?快喝杯茶潤潤啜子!”老闆娘是個長着丹鳳眼地半老徐娘。一笑眼睛就成一條縫了。杜若蘭很客氣地迴應:“謝謝大嬸。我們自己來就好了。”
“姑娘們這是從哪裡來。上哪兒去呀?”徐娘邊替她們沏茶邊問。杜若蘭道:“我們從姑蘇來。上長安去。大嬸。長安離這兒還有多遠地路程?”“長安哪。倒也不遠了!”徐娘倒茶地手頓了下來。指着前邊地方向道:“直走。再走上一天左右地功夫就到了!”
杜若蘭點點頭。笑着說:“謝謝大嬸。”
徐娘望了望她們兩個。好奇地問:“兩位姑娘怎麼路上也沒有個隨從跟着?路上沒遇見壞人?”看樣子。她是很好奇這倆人究竟是怎麼平安到得這裡地。況且模樣長得都還忒水靈。
“壞人……倒是也有……”杜若蘭聽她這麼一問。紅着臉望了望拍着胡小夭腦袋地胡喜媚。低了頭下去。
說來話長。
話說那天晚上,倆姑娘說要去長安,那個雷厲風行勁兒,說走就走!半夜一人拿了個包袱,收拾了些銀子盤纏,見胡小夭纏着褲腳眼巴巴地衝着她們直叫喚,便又拾起了胡小夭,一起摸黑出了院子,出門直往北上。
剛出門就想到了個問題。難道她們要走幾千裡的路上長安去嗎?她們的腳丫子能支撐她倆到達長安嗎?要趕上餘沐陽是肯定不可能的了,那她們就得僱輛車呀!街頭,找了個老車伕的馬車,胡喜媚上前一問:“去長安多少錢?”老車伕一聽,腰桿兒閃了閃:“長……長安?那麼遠?……老頭子我去到那兒還不知有沒有命回來呢!”說完趕緊駕着馬車跑了!
接着問了好些個,終於有個長着八字鬍的男人答應去,不過要三百兩銀子。胡喜媚悄悄問了問杜若蘭:“夠不夠?”杜若蘭點點頭:“夠,我帶了五百兩,還有些珠寶和釵環,另外身上還有幾十兩碎銀。”五百兩銀子?還有珍珠和釵環?胡喜媚聽見了,那八字鬍也聽見了,頓時嘴巴咧到了耳後根,趕緊讓她們上了車。
一開始還蠻好的,車子很平穩,方向也很對,車伕也還時不時地跟她倆搭搭話,又熱心腸地主動替她們保管行李,再加上路上風景也不錯,這兩位又都是沒出過遠門兒的,心裡頭那個舒暢啊,就跟出了籠的小鳥差不多。
可是到了第七天,事情來了。纔剛到了洛陽境內,八字鬍就在一個山谷裡停了車。兩人一開始以爲車伕想讓馬歇會兒腳,在車裡等了半天,結果還是不見有動靜。胡喜媚忍不住掀開簾子跳下了車,一瞧,嘿!哪還有車伕的人影?杜若蘭慌了神,也跳下了車,胡喜媚說:“有可能去方便了!”可是等到太陽快下山了,也還是沒有看見車伕的影子!不但沒有車伕的影子,回頭一找行李,竟發現裝着五百兩銀子和珠寶首飾的那個包袱也一起不見了!
“喜兒,怎麼辦哪?”杜若蘭哭了起來。胡喜媚嘆了口氣,望天。能怎麼辦呢?她倆又不會拉車,就算會騎馬……可那馬瘦不拉嘰地,比她胡喜媚還要瘦,又能拉她們幾步呢?……唉!蒼天啊大地,何苦要這麼折磨她呢?連這幾十年人間日子都不讓她過得安生!
“走吧!”胡喜媚又長嘆了一聲,拉着杜若蘭起了身。
一路上頂着路人驚訝的目光膽顫心驚地進了洛陽城,街景倒是繁華異常,熱鬧得不得了,只不過那些人都會盯住她們瞧個不停,就好像瞧山上下來的妖精似的,那“赤果果”的目光,雖然絕大多數都是盯着杜若蘭,但胡喜媚瞧着瞧着,總覺得那些人簡直像是要用眼神把她們兩人剝下一層皮來瞧個究竟似的。
丫的,太讓人心裡發毛了!胡喜媚狠狠地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