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多上一壺醋。”展勒言對服務生說。
“好的先生，稍等。”服務生笑着退了出去。
他是真的吃醋很嚴重？程若珂偷偷去看展勒言的臉，發現他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看，於是慌張收回目光，低頭去看旁邊小盤子放的糖醋蒜。
外面突然颳起了大風，幾乎才一瞬間，剛纔只是有些陰沉的天立即烏雲密佈了。
“暴風雨……”程若珂轉頭看向窗外，有些擔心，“暖暖一個人在酒店會害怕的。”
“男孩子，怕暴風雨是不是有些太嬌氣？”展勒言向來教育孩子以嚴厲爲主，然而殊不知，在暖暖心裡，他的爸爸不過就是個試圖樹立嚴父形象的幼稚鬼。
“她害怕打雷。”程若珂實在是不放心，“我還是回去看看吧。”
程若珂抓起包包朝外走，展勒言掃興的在心裡怨恨兒子奪走了自己在程若珂心中的專屬權。
服務生正端着菜過來，見客人要走，有些着急了。
“抱歉先生，菜已經準備了，二位要是就這麼走……”
服務生話沒說完，展勒言已經從錢包裡抽出不知道幾張毛爺爺放在了牛丸的盤子裡。
“下次再來吃，先留着。”
程若珂一推開門，一陣強風撲面而來，吹亂了她的長髮不說，差點兒將她推回到火鍋店裡。
好大的風，天瞬間黑了，似乎一場大暴雨即將到來。
展勒言從身後摟住了程若珂的腰，以穩定她被吹的有些晃的身體。
突然一聲巨響，像是天空炸開了鍋，一個驚雷就這麼落了下來。
“啊！”程若珂驚叫一聲，轉身撲進了展勒言的懷中。
原來兒子怕打雷，是遺傳媽媽的。
展勒言攬着程若珂，迅速將她塞進了車裡，自己則繞過車頭，進了駕駛室。
坐定後，程若珂臉色有些發白的整理着被吹成瘋子的頭髮。
展勒言伸手幫她掃開遮住了臉的髮絲。
“放心。”展勒言輕撫程若珂的臉，隨後發動車子，衝進了暴風中。
豆大的雨點砸在擋風玻璃和車窗上，甚至車頂都傳來了啪啪聲。
雨滴越來越密集，路上的車子行進緩慢，展勒言打開雨刷，將車窗上的雨水颳去。
然而雨卻越下越大，雷聲滾滾，程若珂雙拳緊握，看起來緊張又害怕。
展勒言空出右手，捉住了程若珂的拳頭，輕輕攥了攥。
程若珂反手抓住了展勒言的大手，緊緊握住，感受從掌心裡傳來的溫暖。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害怕打雷的？
那是在瑞士，暖暖不到一歲，半夜下起了瓢潑大雨，雷聲像是落在耳邊那麼響亮。
蘭姐有事不在，暖暖發高燒，程若珂打着被吹的東倒西歪的傘，站在路邊打車要送暖暖去醫院。
她從來沒在一場雨中聽到過那麼多雷聲，電閃雷鳴，像是天在發怒，瓢潑大雨讓她渾身溼透，雨水順着頭髮順着臉，又透過衣服，順着裙角，落在地上。
暖暖
被媽媽抱着嗎，哭着躲在小被子裡，小拳頭緊緊攥着，哭的臉通紅。
幸虧遇到了路過的好心人，開車載着她們去了醫院。
似乎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程若珂和暖暖一起，都十分害怕打雷。
車子行進的十分緩慢，程若珂心裡更加着急。
暖暖在打雷天的時候，都要躲在媽媽的懷裡才能安心，否則他會焦慮，會躲在櫃子裡哭泣。
“展勒言，再開快一點。”她再也不是那個淡定又冷靜的程若珂，現在只想下一秒就把兒子抱緊在懷裡。
她責備自己沒有注意天氣預報。
展勒言拿出手機給小楊打電話，電話卻出於無人接聽狀態。
於是他打給了酒店的負責人。
“老吳，讓人去我房間看一下，我兒子在裡面。”酒店是展勒言的酒店，裡面的人自然也是展勒言的人。
“好的展總，我現在就去。”被叫做老吳的人立即恭恭敬敬回答。
展勒言掛掉電話，轉頭安慰程若珂：“放心吧，已經讓人去看了。不會有事的。”
“嗯。”程若珂點頭，但心中卻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總覺得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她心神不寧，焦躁又擔心。
“聽歌嗎？”展勒言突然打開了車載音樂，翻找了一下，播放器裡傳出蘇打綠特有的音樂氣息。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整座城市傾倒……”
是那首蘇打綠的小情歌，程若珂突然想起，似乎很久以前，他們纔剛結婚，關係還基本處於陌生人狀態的時候，傑森曾經在車裡放過這首歌。
當時展勒言特意問了一句，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小情歌，她記得這樣告訴他。
“我很喜歡這首歌。”展勒言一直握着程若珂的手，柔聲說。
程若珂聽着音樂，情緒竟然漸漸好轉了些。
車速依舊很慢，雨刷啪啪的打着車牀，周圍到處都是汽車鳴笛的聲音，大風吹過樹冠的聲音，廣告牌被吹得劈啪作響的聲音，各種聲音混雜着越下越大的雨……
“暖暖從小害怕打雷，因爲有一天，我抱着他，在雷雨中……”程若珂緩緩將那個雨夜裡的故事道來，現在輪到展勒言臉色難看雙拳緊握了。
他的手抓着方向盤，因爲過分用力而骨節發白。
“爲何不回來找我！”他聲音在微微顫抖。
程若珂苦笑。
“那時候，你和方粵訂婚的消息，已經讓我心灰意冷了。”程若珂回想曾經經歷的那三年，有些艱難的時刻現在依舊無法釋懷。
每每想起，心中就一陣難過。
她爲暖暖而感到心疼，爲展勒言而感到失落。
“你這個自以爲是的女人！”展勒言雖然是責備，語氣中卻滿是心疼，“以後再也不許做傻事，聽到沒有！”
他用拳頭用力錘子啊方向盤上，氣惱的怨恨着自己。
“都過去了。”程若珂淡淡說道，“我倒是覺得，活在當下，珍惜眼前人才最重要。”
正好前面紅燈，展勒言停了車子，解開安全帶，猝不及防拉過程若珂，將他緊緊抱在了懷裡。
“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混蛋，我很內疚，對不起。”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歌聲在車廂中流轉，外面是暴風雨肆虐的聲音，程若珂此時內心卻無比安寧。
那個暴風雨的夜晚，抱着暖暖在雷雨中攔車的黑色記憶，終於在這一刻，慢慢淡了下去。
正如當年一樣，她需要的，只是展勒言的一個堅實的擁抱而已，如今這麼簡單，當初卻是那麼無法企及。
“展勒言，說抱歉的應該是我，”程若珂眼眶泛紅，看着車窗上如潑水一半滑落的水簾，“你說的對，我太自以爲是，我該早點回來找你。”
那麼後來方粵一手造成的那些事情就不會發生，暖暖也不會因爲缺失父愛而性格怪異，更不會害怕打雷。
後面的車子按着喇叭在鳴笛示意，展勒言放開程若珂的懷抱，繼續前行。
他看到程若珂眼角的淚，心中一痛。
大雨像是天上銀河決了堤，雨水幾乎將車窗外的視線全部隔絕了。
展勒言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看到來電顯示，是老吳。
“老吳，孩子還好嗎？”展勒言立即問道。
“展總，孩子不見了，您快回來看看！”老吳心急火燎的在那邊喊，聽聲音像是在外面的樣子，“我已經發動所有人去找了，我正在去監控室的路上，您趕緊回來吧，我感覺事情有點兒不太對！”
展勒言一個字沒說，扔下電話，車頭朝旁邊車道一滑，在非機動車道上加速朝前方開去。
程若珂什麼也沒問，因爲從展勒言的表情中她就猜到，暖暖並不好。
幸好因爲下雨，非機動車道上沒什麼摩托車自行車，車子一路打着雙閃狂奔向前，很快到了酒店樓下。
程若珂不顧自己被淋溼，開門衝出了汽車。
展勒言緊隨其後。
酒店門口，老吳正在等着，一些高層們也都一臉擔憂的站在那，迎接他們。
“人呢！”展勒言大聲怒吼着問道。
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與這頭髮了怒的獅子對視。
“展總，夫人，你們先別急，聽我說……”老吳試圖安撫展勒言的情緒。可是似乎沒有想象中的有用。
程若珂本以爲暖暖只是因爲害怕打雷而哭鬧，現在看到這些人的表情，立即知道事情似乎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了。本以爲簡單的事情，卻沒想到裡面竟然藏着內情，他驟然之間警覺了起來，也突然的，覺得有些害怕，這種奇妙的感覺不知來源於哪裡。他從來不是善於害怕的人，可此時，他心裡卻又一種奇妙的，恐懼的感覺。
“孩子呢？”程若珂顫抖着問老吳。她心裡，也有一些隱隱的不安……
“孩子……孩子被人帶走了。”老吳結結巴巴的說。
“被誰帶走了？小楊呢？小楊不是在照顧暖暖嗎？”程若珂急的流下眼淚。
“到底怎麼回事？”展勒言拉着程若珂走進酒店大廳的休息區，脫掉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