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菱心中不樂,掐指推算了一番。她並沒有乾坤寶盤這樣的法寶在手,推算天機本是不可避免地要消耗自己的壽元的。
但秦尊陽傳下一道獨門秘法,名爲“竊天算機”之術。這就好比買東西需要花錢,但對竊賊來說,大多數情況就可以免費了。只是此法也另有代價。畢竟竊賊被抓了是要坐牢而且還要被暴打的。不是萬分要緊的事,她也不會使用。
這一算之後,眼前朦朧的天機運轉又清晰了許多,她心情也隨之舒坦了不少。一切依然在預計的掌控之內,並沒有引入意外的變數。
從外面進入的九名金丹的氣息反而是越來越清晰了,連菱呆在地皇圖中,也能通過勾誅的神識感覺到。
按理說金丹修士可以隱藏自己的氣息,這息壤也會吸收掉大部分靈機波動,他們完全沒有必要暴露自己。連菱不應該能感覺到纔對。偏偏她感覺還特別清晰。
這是因爲他們進入這息壤巖的內部之後,不但沒有隱藏自己的氣息,反而持續不斷地在施展法力。一陣陣法力波盪不斷傳來,就像夜空裡的流星雨一樣閃爍不定。
這些金丹沒有賀恆那麼好運,居然能找到萬年前大能佈下的封息大陣的裂隙。他們是從大陣門戶進入的。
他們也不想太過囂張,但從正門進入封息大陣的核心,也就不得不動用法力來突破一層層的阻礙,激起一陣陣波盪傳導了出去。
整座大陣都是那些上古大能們用自己的精血所封印的。操控大陣的運轉並不需要太高的修爲,只要那些大能們的純血的後代,並且佔據十一個陣樞上的三十三個陣位,並按照法門操控就可以了。
因此纔有了持有薦信才能進入此次妖參大會的規則。這不是鶴族一家的決定,其實是萬年之前六族就早已計劃好的。得到薦信的這些弟子都是被挑選出來的那些大能的純血後代。
他們無論資質如何,都早已當做天驕培養了。但其目的並非用於真的要培養成前途無量的繼承者,而純粹是被當做開門的鑰匙來使用。
賀儼就是如此。鶴王賀蔽日內心中看好的繼承人其實並非是他,而是長子賀傲。賀傲實力強大,已經到了紫府三氣的境界。他個性穩重,忠心耿耿,就連賀儼而不是他被任命爲世子,他也毫無怨言。
或者說賀蔽日其實根本沒想過自己需要什麼繼承人。一個志在永生的修士要繼承人做什麼用?他只需要得力的干將。他立賀儼爲世子,純粹就是爲了讓一個沒什麼用的兒子來充當這大陣開啓的鑰匙的。
賀儼對父親的想法一無所知,他正緊張地關注着這大陣運轉帶來的變化。這些息壤巖本來就已經在吸收他們體內的靈氣,只是短期內還不會有顯著的影響。
但他發覺,陣機運轉之後,幾個陣位上簡直如漩渦一般,靈機被瘋狂吸走。很快陣位上的陣子便難以承受了,時不時有人支撐不住昏倒了下來。
只要有人昏倒,便立刻有人替換上去。而被換下的人便在一旁用血靈石來恢復氣血之力。也有人根本就無法恢復,奄奄一息,只能被暫時擡到一旁,等待出去之後再說了。
就這樣已經先後有十來人昏倒被撤下,只是還沒有輪到他罷了。操控此陣要付出的代價顯然不小。賀儼越來覺得詭異,那些金丹修士很可能沒有說出事實的全部。但他這時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硬着頭皮強撐下去。
賀儼的猜測沒錯。如果只是要毀滅這些息壤,並不需要這些年輕弟子的參與,此陣自然便會完成,也不會殃及太白林。各族金丹長輩們並沒有交代他們來這裡的真實目的。
這裡又有一段往事。這些息壤之所以難以煉化,是因爲整塊息壤中本身便充斥着土魄,它憑藉息壤所吸收的天地靈氣不斷成長着。整塊息壤,可以被視爲一頭活物。它雖然有魄但無魂,不能產生靈識,卻憑藉天生本能,操控着息壤抵抗一切外界對息壤不利的舉動。
若是消滅了這道土魄,這些息壤自然會喪失靈性,也不再具有吸收天地靈氣之能,甚至連實有都不復存在。如同死者肉身腐朽爲塵一般,息壤自身也會化爲灰燼飄散於天地之間。
當年六位各族的大能聯手也難以消滅這頭巨大的土魄,更別說單一族了。因此他們聯手佈置了這座封息大陣。這大陣就如一個絞盤一般,在一萬年間,藉助天地之力,將萬年土魄慢慢地絞殺。
原本無論萬年之後這些人來不來,此陣都是會自然而然地完成這個過程的。他們只需要坐等萬年就行了。
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大能之中不知道是誰留下的暗手,在封息大陣的中心留了一株活着的妖靈參。
妖靈參是魄靈最好的容器。如果還有一株妖靈參在,萬年間這頭無處可逃的土魄,必然會躲入這頭同樣成長萬年的妖靈參中。
如果萬年之後採摘這支妖靈參,有可能獲得不可思議的巨大收益。但也有可能是遺禍萬年,讓萬年封息大陣絞殺息壤土魄的計劃徹底失敗。
畢竟這萬年土魄在息壤中吸收了數十萬年的天地靈氣,如果化爲一支萬年妖靈參,那必然是一件不可思議的玄門驚天寶材!
如此重寶,怎麼可能僅僅用於一個築基修士結丹呢?就是用於一舉成仙,也足夠了。
當年參與此事的那些大能是在封息大陣完全封閉之後才察覺此事。那時已經不可能再將封息大陣打開來了結這個後患了。因爲此陣一旦打開,便等同前功盡棄。
他們中的任何人也不承認是自己留下那株妖靈參。但必定是其中一人的貪慾所至。但事已至此,各族乾脆簽訂了一個協議。那就是無論那萬年靈參是誰所留下,都不能一族享有,萬年之後各族修士來平分此物。
這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如果任憑大陣自然運轉,這株妖靈參也會一齊毀滅。但如果你要在它毀滅之前去將整個大陣打開掘出那株妖靈參,那可這是貨真價實的火中取栗了。
但每一族的長老都認爲,此事根本就不可阻止。因爲即便他們不動手,也難以相信其他族的人不動手。
一旦有人暗中動手成功,那可真是把六族協力種下的桃子一人給摘走了。這是誰都不能接受的。所以公平起見,乾脆五族四宗的人全部來了。
這纔是這九名金丹來到這裡的真實原因!
他們既然要去摘取那支妖靈參,自然不能自己去控制那些陣位。沒有人控制那些陣位,開啓整個大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才找來那幫築基圓滿的後裔修士墊背。
至於這些築基修士會不會被息壤吸乾靈氣,或者是被大陣靈機牽連致死,則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那片光滑如鏡,整個由息壤巖構成的平整空地,名爲“封關鏡”,是封息大陣最後合攏之地,也是唯一能開啓的地方。衆多築基修士操控大陣之力將此處蹦滅之後,大陣其實更不穩定了。但這些金丹修士也就從這裡進入了內陣中。
到了這裡,他們看到的是一座豎立的巨大的洞口,圓形,足有百丈之高。洞口卻是黑乎乎地模糊一片,彷彿隔了一層毛玻璃。
如果仔細看去,便能看到其實是有一層薄如輕紗的息壤沙漂浮在洞口,以極快的速度在洞口旋轉,構成了一道屏障。
九名金丹修士站在這裡停了下來。但其實這裡並不止九人。比如鶴王賀蔽日,他就帶着阿叔、賀傲和謝四海三名紫府修士。
這實際上已經違反了衆族萬年之前所簽訂的協議。因爲協議上所說,是各族各出一人來瓜分這株萬年妖靈參。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這時走在最前的一名人族道人突然停了下來,“就先把話說清楚,你們鶴族爲何來了四人?”
此人頭戴純陽巾,身披一身黑白相間卻閃爍這五彩光滑的華麗道袍,一對長劍背在身後,手中持着一支象牙拂塵,面相狹長蒼老,臉部線條猶如刀割般蒼勁,一頭烏黑亂髮不帶一絲雜色,混亂地披在身後。
正是陰陽宗太上長老之一,金丹雙花圓滿的黑白子。他一雙鷹般的眼睛射出銳利寒光,直逼着鶴王賀蔽日和他身後的三人。
鶴族明目張膽地違反協議,無非是爲了在這株萬年妖靈參上再多分一杯羹罷了。畢竟進來此地的人手實力越強,便越是有可能分到更多的利益。
但賀蔽日這樣做能否如願以償很難說。除了鶴族之外還有八名金丹,他們必然咽不下這口氣。
黑白子就是第一個不服的。這一行所有的金丹真人中並沒有三花修士。雙花圓滿的的黑白子已經是這些人中的頂尖存在了。
就算是鶴王帶着這三個紫府,再加上他體內的金丹夢靈全部出動,也未必是這位黑白子的對手。
在黑白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賀蔽日無動於衷,反而望了一眼人族四宗的四名金丹真人,冷冷回了一句,“我鶴族來了四人又如何?你人族不也來了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