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後,勾誅並沒有急着衝去找紅棘人,而是找了一個隱蔽之處,三面都是岩石的一條縫隙中,自己盤坐下來。心念一動,他手中多了一個生靈玉盒,打開之後,一隻晶瑩如藍玻璃般的巴掌大小的章魚爬了出來,正是他的藍寒靈傀。
它將觸手攀附在勾誅手掌上,一雙深藍色眼睛裡充滿了可憐和討好之意。勾誅拿出一塊大約一錢的血靈石塞入它的口中。它立刻欣喜像吃糖一樣吮吸了起來。不一會兒,它便吮吸乾淨,渾身顯出相當愉快的亮藍色,一塊塊圓形斑紋爍爍發光。
勾誅將它放出。它乖乖地出了岩石縫隙,沿着山巔往紅棘人的方向快速爬去。
山頂雖然被冰雪覆蓋,這來自北冥寒水的藍寒靈傀卻是不懼的,即便四周凍結,也凍不住如一團凝脂一般的它。但它極怕高溫。一旦到了有火的地方,便成了鐵板章魚,可以吃了。
勾誅的神識與它建立了聯繫之後,就好像自己變成了這條章魚一樣,靈活地在冰地上游走。更神奇的是,他雖然是透過章魚之眼看到的外界,竟然也有眼陣之能,能看到外界靈機線的牽繞。
這大概因爲無論是眼陣還是心陣之能,都是在心不在眼。人人眼中所見其實沒什麼區別,只是神識對所見的解讀之能有所不同,纔會覺得看到不一樣的。
紅棘人在很多無人的地方設置了火把,從下面往上看來,峽谷兩邊頂上火光通明,彷彿駐守着千軍萬馬,這無形就給下面想偷襲攻山的人巨大的心理震懾。
但其實勾誅操控着藍寒靈傀所到之處,這些火把根本無人駐守,只是早就挖開一片雪地,堆積好了足夠的柴火,大概再燒半個時辰就會自己滅了。反而是一些遠離火把的看似無人走過的雪地上,靈機異常,以他的眼陣之能一望便知。
天地靈機如果沒有人力干擾,靈機線大多是均勻而平滑的,如同漸變的光彩,只有在一些山水地勢特別的地方,纔會有較強的聚集和消散勢態。這山頂上卻大不一樣,明顯是有人刻意佈置的。
空中無數淡紅的靈機線被某種外力聚集了起來,往看上去毫無異常的雪地之下匯聚而去,形成了一個一個的陣眼。這些陣眼和火把交錯分佈,沿着峽谷上方,每五十步左右便有一處。
勾誅操控靈傀將積雪扒開,順着靈機線匯聚的方向尋找陣眼。雪下明顯有挖掘的痕跡。積雪之下土層被挖開,上面淺淺地埋着一枚雞蛋大小的黑色石子,上面密佈着玄奧的棕色紋路。
“牽引石!”勾誅心中大動。這天地中能用來牽引天地靈機佈置陣法的東西並不多。龍木是其中之一,牽引石與之類似。
只不過龍木是天然生長中就存在暗含天地機變玄奧的木紋。而牽引石卻是要陣術和煉器高人聯手,將天然的牽引原石反覆熔鍊,再造其紋路,才能煉就的陣寶。牽引石的煉製之法掌控在一些妖界部落中,所以人界流傳不多。
勾誅恨不得立刻就要順手牽羊將這石頭從土裡摳出來挪移到自己仙荷中。但真動起手來他纔想起自己赫然是章魚之身。這藍寒靈傀縱然能把這石子從土裡刨出來,也斷然沒有辦法直接將東西傳送到他的仙荷中去。
“看來非得動用真身不可了。”勾誅有些懊惱地想。但這也並非着急的事情。他儘可以用藍寒靈傀將這些紅棘人的佈置探清楚再說。
他眼前這枚牽引石牽動的靈機深入凍土的石縫中,其中隱隱有雷火靈機泄露而出。看上去這牽引石的作用只不過牽引靈機與下面的雷火之物相連。而另一頭則與其他的陣眼相連。
勾誅操控着藍寒靈傀又找了幾處,都是差不多的。靈機線最終直奔紅棘人的駐地,顯然有人在那手持陣樞最終控制一切。
這是一個順着峽谷兩邊的山勢而佈設的陣法,但其佈置的手法頗爲拙劣,談不上利用天地之力。此陣只不過在許多岩石的縫隙中埋下雷火珠之類的爆炸物,然後用牽引石牽引靈機,直通一處總樞。總樞掌握在一名陣主手中。陣主只要一念之下,便能引爆這些深埋在石縫中的爆炸物。
這些雷火珠的威力顯然不足以毀掉山頭,只是將一些原本就有可能崩裂的石縫擴大,這樣會有很多大塊岩石和積雪冰塊一起墜落到下面的豬羊峽中。這顯然是爲了在這裡以落石之計給要通過豬羊峽的蒼秸人一次迎頭痛擊。同時也能將豬羊峽封死。
一旦峽谷被封死了,以人力搬開堵路的岩石至少要三五天,而且紅棘部落還可以倚仗這些堵路的岩石駐守,絕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那時候獸潮已經來了,蒼秸這個煉血人部落也就可以徹底從妖界除名了。
“嘖嘖,真是陰險。”勾誅心頭冒起一股寒意。這些煉血人對付起自己的同類來可真是陰險歹毒,比起妖匪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此他本來是無法理解的。但是轉念一想,這些人類和妖族之間尚可以互通有無,但煉血部落之間就只剩下單純的相互爭奪資源和空間的慘烈競爭關係了,也難怪他們毫不留情。
藍寒靈傀本來就是虛丹實力,隱匿之術超強,沒有紫府的實力根本就發現不了。但即便如此勾誅也依然保持着謹慎,將藍寒靈傀變成通體白色,趴在雪上,小心地往紅棘人聚集之處溜去。
紅棘部落的人馬並不多。以勾誅的觀察,在峽谷上方駐守的也不過兩三百人。更多的人馬應該駐紮在峽谷下方。等落石阻塞了峽谷後,那些人馬便可以在阻塞處防禦。
峽谷上的山巔空地不少。但下面懸崖峭壁,可能被敵人攀緣而上的地方不過屈指可數的幾處。他們重兵封死了那些路口,其他地方只不過定時派人巡邏而已。
藍寒靈傀一路順着巡邏隊踏出的痕跡走走停停。見有人來,它便安安靜靜往雪中一趴,誰也注意不到。人過去了,它便鬼鬼祟祟如老鼠般無聲地溜過本來就被巡邏隊踏出的草地,一路順着靈機線直奔燈火通明最大的一個帳篷。這落石大陣的陣樞肯定在那裡。
勾誅想去看看陣樞握在誰的手中。如果能順手牽羊給偷了,紅棘人這個粗糙的落石大陣一時之間肯定無法發動,他也就摘掉了懸在蒼秸人頭頂這個巨大的炸彈,也算對得起蒼秸人付他的一千兩血靈石了。
巡邏的蠻修們根本沒人注意到他所操控的藍寒靈傀,這讓他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起來,就在幾重崗哨的眼皮子底下,直接穿了過去。
帳篷中並非雪地,早就鋪好了棕色的氈毯。溜到了地毯上,藍寒靈傀的顏色也隨之轉爲深棕,緊緊地貼在了氈毯上,幾乎天衣無縫。
勾誅藉着藍寒靈傀的眼睛擡頭看去,帳篷中有一個穿着寬鬆黑袍的年輕男子,雙眼眯縫,頭頂油光發亮,長着兩撇細長的小鬍子,這時候正愁眉深縮。他將一枚傳音玉簡握在手中背在身後,踏着一雙赤足,焦躁不安地在帳篷中走來走去。
所有的靈機線赫然都牽扯在他身上,隨着他的走動而不斷擺動。顯然那枚陣樞就在他身上!
煉血蠻族中只有祭司才能穿着黑袍。從這人特別寬大而且繡着銀色花紋的豪華版黑袍來看,他並非是一般的祭司,而是某種高級祭司。
但他體內釋放出來的神識威壓並不是很強。藉着藍寒靈傀的眼睛,勾誅向他望去,其人體內的靈氣波動一目瞭然,大約相當於人族氣修虛丹一色的實力。藍寒靈傀離他不到十步的距離,他卻絲毫也沒有發覺。
他每次背過去,藍寒靈傀便如一隻柔軟的蜘蛛般快速匍匐往前爬動幾步。等他再轉過來,靈傀又匍匐在地毯上不動了。如此兩三個輪迴,他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勾誅的計劃是,等和他足夠近,乘他剛好走過的時候,讓藍寒靈傀快速貼上去,神不知鬼不覺在他的赤腳上注入毒液!
藍寒靈傀的毒液是烈性的麻痹類毒藥。注入的時候就被麻痹了痛覺,所以除非是看到這黏糊糊的生物貼到了自己身上,否則根本就不知道被咬了。毒液注入之後中毒者很快便會昏睡。
根據注入毒液的量和對方的抵禦力的不同,中毒輕者昏睡一段時間之後漸漸恢復過來,重者會因爲心跳和呼吸都被麻痹停止而一睡不醒。
雖然這些紅棘人極爲可恨,但勾誅並未打算直接毒斃了這人。畢竟他生性謹慎,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並不願下手太毒,捲入太深,所以算準了讓這傢伙昏睡一場的毒液劑量。
等對方昏睡過去,他也不幹別的,只操控藍寒靈傀將他身上的陣樞和仙荷拖走。居然完全不用出動真身就能完成一次完美的行竊,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前所未有地刺激。
偏偏就在藍寒靈傀剛起身一動的瞬間,背後忽然一股強烈的神識威壓逼迫了過來。勾誅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看到頭頂一隻巨大的如鐵鑄的赤腳,如泰山壓頂一般往靈傀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