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當浩鑫在舞臺中央緩緩地唱起他最經典的情歌,臺下亦是熱鬧非凡。
後來傅佳不知道被什麼人安排在跟小暢她們一桌,面對別人不爽的眼神她只是望着臺上的男人,偶爾跟着哼哼兩句,像是根本看不到別人的不爽一樣。
一曲作罷,浩鑫還當起了司儀,在臺下一衆花癡的尖叫下呼叫新人上場。
王韓跟湘南從後臺緩緩走來,在絢爛的燈光下,湘南換下了白色的小禮服,王韓也換上了黑色的西裝,浩鑫低聲道:看到王大哥這一身我作爲一個藝人感覺很有壓力呢。
王韓尷尬的笑了兩聲,點着頭嘀咕:客氣客氣。
湘南笑着望着臺下,卻是擡手拍了拍王韓的肩膀,王韓才又直起腰嚴肅起來。
臺下的人看着臺上的人便是說笑不止,這晚註定是要熱鬧不凡。
大歌星親自出馬又唱歌又當司儀,新娘子又是大明星又會說笑,新郎官嘛,顏值高,會害羞,而且緊張壞了就會抱着新娘子亂親一通。
直到後來大家到了露天陽臺去玩,音樂響起,衆人拉着自己的伴侶去跳舞。
小暢他們便也跟着音樂跳起來,浩鑫還在唱,並且帶着自己的樂隊。
這時候的孕婦,看上去還不太像是孕婦,儘管看的旁邊的男人們緊張不已,但是她們還是輕輕地扭動着。
最爲提心吊膽的就是傅總了,他老婆時間最長,又身體最弱。
傅佳在邊上站着,看着樓下的夜景,然後又看向人羣中,心想:如果從這裡掉下去,應該會很爽吧?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還有沒有人笑的出來。
那一雙漆黑的眸子裡閃爍着的冷漠狠絕,無一不是對某人的憎恨。
當看到小暢跟小雪一邊跳舞還一邊竊竊私語的時候,那種從沒有體驗過的感情讓她的內心激烈的沸騰起來。
只是越是那樣,她反而就越是努力的隱忍。
直到暖風刺痛了她膝蓋的傷,她才找了個角落裡坐下。
人羣中,她發現竟然那麼多的熟人,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用正眼看她,甚至還有些人在故意刺激她或者嘲諷她。
她看到所有的人都用那種眼神再看她,她的十指緊緊地抓着手裡的包包,似是手裡的包包便是她最恨的人。
這樣的深夜裡,竟然沒有人覺得熱一樣,男人們還在西裝革履,女人們穿着最精緻的禮服,一個個看上去都是那麼光鮮豔麗,彷彿不活在這個夏天。
不管年老的年少的,在露天搭建的絢爛的銀色燈光下,她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傅小姐好久不見,哦,不,聽說你結婚了,哦……我是不是不該提這件事?”有個女孩坐在了傅佳身邊,笑着跟她攀談起來。
說是攀談,傅佳卻覺得是諷刺。
她結婚了,她的丈夫坐了牢,而且……
其實她挺喜歡安逸坐牢的,因爲最起碼他不能再沾花惹草,她也不用在看着別的女人在她面前妝模作樣秀賢惠,每每想起劉夢在安家給她受的屈辱,她就恨不得把劉夢掐死。
而提到劉夢,怎麼能忘記那個姓戚的女人。
劉夢是戚暢的人,別人不知道,不願意知道,但是她卻是堅信的。
而後來的一切也證明了她的猜測,在安逸倒下之後,劉夢便立即找了別的男友。
傅佳突然覺得好好笑,安逸這些年,到底留得住哪一個女人?
事實上是,哪一個女人也沒留住。
只有她,還在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想到這裡,竟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驕傲感,她不自禁的昂了昂頭,然後扭頭冷眼看着坐在身邊跟自己年紀相當的女孩:你是誰?敢來這裡諷刺我?
當她如刀尖似地眼神朝那女孩看去的時候,再加上那緩慢卻讓人害怕的語調,那個女孩立即從她跟前站了起來。
之後小暢她們便坐在邊上的沙發裡聊天,小雪還說:你跳舞的技術一點都不比當年差,如果不是懷孕肯定會更好哦。
“你是誇我呢還是想要誇你自己呢?你也懷着孕,卻還是我們之間跳的最好的一個。”小暢立即反駁她。
“不過你可是舞蹈專業,又是這方面的老師,不算數的哦。”鍾洋立即在邊上說起來,也只有她的手裡端着酒杯。
幾個女人都笑起來,小雪笑的有點尷尬:你們太討厭了。
直到浩鑫唱起另一首歌,那歌詞裡是在校園的某時某刻,幾個女孩突然朝着他的地方看去。
“我怎麼感覺像是表白?”鍾洋低聲道。
小暢便是沒說話,這時候湘南終於捨得放下新郎來跟她們作伴,聽着浩鑫的歌便對小暢笑了笑:哎呀,聽說他暗戀過一個女孩好久,看樣子是真的?
“如果這個女孩已經嫁作他人婦,那他這情真是白付了。”小暢淡淡的一聲,然後又看向別處。
浩鑫早就在去年跟她表白過,她也已經明確拒絕。
小雪說:不過當年可是一點也沒發覺呢,他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鍾洋跟孟琳還沒想明白,直到一羣男人一起走過來站在她們邊上這個話題便也就結束了。
因爲誰敢讓傅總吃醋呀?
之後傅總提議先離開,小暢便也答應了,走之前問了問他:你不問問傅佳怎麼回去?
“不用管她,家裡的車在樓下停着。”他淡淡的一聲。
小暢卻是多看他一眼,說是不管吧,卻又對她的事情瞭如指掌了。
“我去跟湘南他們說一聲。”小暢說着便去找湘南她們,小雪正好也在。
“我們要先走一步了,你們也別玩到太晚啊。”小暢說道。
“暢暢你這麼早就要走?”小雪顯得有些失落。
“我女兒都踢我了,以往這時候早就睡下了還早?你也別玩到太晚,現在跟公婆住呢,記着了嗎?”小暢立即對她說道。
小雪看着堂姐大人數落她時候敏銳的眼神立即不緊不慢的點着頭:哎呀我的大姐,你趕緊走吧,今天湘南結婚,我是要玩到最後的。
小暢……
李雲早就去跟王韓他們聊天,等會兒還有一輪,小暢朝着那羣男人看了一眼,然後跟姐妹們再見。
回去的路上小暢還沉吟了好幾次,傅總開着車偶爾看她兩眼:怎麼好像不太開心?
“可能吃太多了,心跳有點快。”小暢低聲道了句,讓傅總把敞篷打開。
之後便是舒服了一些,不過她心底就是有些煩躁。
“去醫院!”他低聲說了句,車子速度一下子就快了上去。
小暢立即扭頭看他:慢點慢點,再快我要吐了。
傅總纔不得不慢下來,因爲路上已經打了電話,所以到了醫院之後大夫已經候着。
檢查完後大夫說沒什麼事情,注意別太累,也別在太吵的地方就會好些。
兩個人這才安心的回家。
散場以後大家都漸漸地走了,傅佳的司機上樓去接她,她扭頭看着湘南跟小雪手挽着手一起往這邊走。
“今天這一場簡直是帥呆了,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婚禮現場,就算是暢暢跟傅總的都不如你這場。”
小雪說起來便是滔滔不絕,湘南也笑的很開心,兩個男人跟在她們身後聽着她們說話也忍不住笑了生。
李雲很無奈的嘆息道:我老婆最近開心的有些過頭。
“嗯,小心樂極生悲!”王韓便開玩笑道。
“我靠,你說我還是說你?”李雲立即問。
“我最近不是開心,是激動啊。”王韓說着還擡了擡手。
終於到了樓外面,下臺階的時候兩個女人往後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傅佳突然在她們前面的臺階跌坐,手裡的柺杖掉在臺階上,小雪一回頭的時候已經晚了,一腳踩在柺杖,下一刻便騰空翻了下去。
王韓着急的將要倒向一旁的妻子給抱住,李雲卻是沒能拉住往前趴在臺階上數了下去的小雪。
那一刻只聽着小雪慘叫一聲,傅佳也坐在臺階上抱着自己的膝蓋:啊,我的膝蓋好像又斷了……你到底有沒有長眼啊?
也不知道她在罵誰,她的司機趕緊去扶她,她卻坐在那裡不動,抱着自己的膝蓋大喊:快點打電話給我叫救護車。
戚雪卻是趴在那裡突然站不起來。
李雲跑下去,十幾個臺階下,他將小雪抱起來在懷裡,看到小雪慘白的臉色。
以及她的禮服下面,腿上漸漸地染了的紅色。
湘南跟王韓更是震驚的看着那一幕,臉色也立即慘白。
就連傅佳身邊的老司機都嚇的忘了什麼事。
“小雪……”
“寶寶……老公……寶寶……”
“小雪……”
李雲從沒有那麼認真過,痛苦過的樣子,眼看着熱淚轉頭朝着那個女人看去。
“120嗎?這裡是璀璨,對,麻煩趕緊來輛救護車,有位孕婦出事了。”傅佳的司機打電話的時候甚至說的都是小雪。
傅佳不敢相信的扭頭去看他,司機卻是皺着眉又看向她。
之後傅佳跟着小雪的救護車一起走的,有個醫護人員在給她檢查膝蓋的傷勢,另外的醫護人員在處理小雪的事情。
李雲緊緊地握着小雪,只聽着小雪的哭聲便已經心如刀攪。
王韓跟湘南開車跟着他們後面,湘南左思右想還是拿出了手機。
“不行,我必須給小暢打個電話。”
王韓沒說話,也知道出了這件事他們都付不起那個責任。
小暢正在牀上翻來覆去,聽到手機響的時候她立即就坐了起來,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傅赫也剛要睡着,感覺着身邊的女人起來便立即睜開眼然後又起身,拿起在響着的手機:是湘南。
小暢轉頭看他一眼然後立即接起來,覺得嗓子乾的厲害。
“喂?”小暢低聲問,最低的那種聲音。
“小暢,出事了,小雪好像要流產了?”
“怎麼回事?現在你們在哪兒?”
“我們在去醫院的路上,傅總的妹妹也在,你們最好也過來一趟吧。”
小暢聽着那話立即轉頭看向傅赫,一顆心卻是亂跳個不停了。
“我們馬上過去!”
小暢說完後放下手機就下牀。
“怎麼回事?”
“小雪出事了,還有傅佳,你最好快點跟我去醫院。”
她急匆匆的說着,聲音卻是在顫抖的。
他沒看到,陰影裡,她的眼睛早就模糊不清。
兩個人到醫院的時候傅佳還在骨科檢查膝蓋,但是小雪卻還在手術室裡呆着。
李雲已經疼痛難忍的幾次拿拳頭跟牆壁去碰,王韓站在旁邊:現在最重要的是小雪沒事,嗯?
李雲用力點頭,他們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
但是王韓說得對,他咬着牙隱忍着不讓眼淚落下來,不停的點頭,是的,只要小雪沒事,孩子還可以再要,只要小雪沒事。
他突然想起她在車上慘叫的聲音,他突然恨不得將那個坐在臺階上的女人給掐死。
湘南站在電梯口來回的徘徊着,等着小暢跟傅赫趕緊過來。
醫院裡此時安靜的像是早已經關門大吉,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更是各懷心思。
傅赫給司機打了電話想要問清楚情況,但是司機吞吞吐吐,但也正因爲司機吞吞吐吐,他才心裡更加煩悶。
兩個人先去了婦產科的手術室,李雲見到傅赫的那一刻甚至是立即就用力握着拳頭朝着牆上揮了一拳頭,然後往前走去。
王韓站在旁邊看着便是立即去追。
漆黑的鷹眸自然敏銳的立即就觀察到對面越來越近的男人眼裡的殺氣,雖是不懼卻是憤怒的。
“喂喂喂,大家都是兄弟,而且這只是一件意外。”
“意外?你相信這是意外?”李雲被王韓從後面抱住,轉頭望着王韓問。
湘南跟小暢站在旁邊聽着李雲那話便是忍不住抿了抿脣,小暢的眼裡早已經晶瑩剔透,卻是更加的冷漠。
“小雪現在還沒消息你們就想先大打一架嗎?”冷冷的一聲後她冷若冰霜的眼神朝着衆人掃去。
“是啊,我們還是先等小雪出來再說。”湘南也低聲安慰。
“現在可以有個理智的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我講一遍嗎?”小暢淡淡的問了一聲。
“當時大家都很高興,聊着天往外走,剛要下臺階的時候沒看到傅佳在旁邊,我們發現的時候傅佳已經坐在臺階上,柺杖也橫躺在我們面前,小雪剛好踩到了她的柺杖上。”
“其實如果不是我及時拉住湘南,湘南可能也出事了。”王韓小心翼翼的看着傅赫,然後還是說出來。
小暢便沒再說話,只是垂着眸。
之後淡淡的問了一聲:傅佳呢?
“她一直喊又傷了膝蓋,在骨科檢查呢。”
小暢便沒再說什麼,只是擡眼看向李雲,只見他眼裡也是晶瑩一片,還有滿滿的血絲。
在這裡站着的每個人都知道他想跟小雪要這個孩子要了多久,自然瞭解他的心情。
“如果真是她故意害小雪流產,我便讓你將她隨便處置。”
傅赫只一個字一個字的緩慢的說出來,一雙漆黑的眸子裡那麼憤怒又那麼平靜的,像是他的黑瞳深處就是洪水猛獸卻都被他給輕易的壓制住。
李雲聽着他那一聲冷哼了一聲:你說的好聽,你真捨得讓你妹妹任我處置?當初她害的你跟戚暢差點離婚你都不曾捨得將她真的禁足,傅赫我告訴你,都是因爲你,是你沒有履行跟戚暢的諾言纔會讓她有機會傷害了我的女人跟孩子,我告訴你,小雪要是沒事則罷,否則我們的兄弟情分這輩子就算是到頭了。
他冷冷的說着,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扎着自己的心,卻是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小暢沒看他,小暢一路上都沒看他了。
現在,是所有的人都需要他給一個交代的時候。
尤其是剛剛李雲那番話,傅赫突然咬着牙笑了一聲,雙手掐腰站在那裡,不停的緩緩地點頭,不停的來回擺動,雖然他的腳一直沒動。
他沒有遵守跟小暢的諾言,但是如果傅佳是不小心摔倒呢?
“我去找她。”他淡淡的說道,然後轉身就要走。
“我也去!”小暢看他要走便立即跟了上去。
她倒是要看看傅佳的傷勢是不是真的又嚴重,最好是那樣。
不然……
李雲還在那裡努力呼吸,看着他們走掉以後他才轉頭。
“小赫說給你交代就一定會給,你剛剛那些話說的太過分了。”王韓低聲說。
“我過分?我就是過分怎麼了?我只是說的大實話,我連孩子都特麼沒了,我還不能說句實話了?過分?特麼的,有種他就真的讓傅佳來找我。”
“她是小赫的妹妹,你還能把她怎麼着?”
“她害我老婆流產,王韓,你是不是也不想跟我交朋友了?”李雲扭頭看着王韓,這一下,就算是比他高出一些的王韓,也讓他憤怒了。
“李雲說得對,這些話我們早就有人該說給傅總聽的,小暢因爲愛他才隱忍他,我們憑什麼呢?傅佳是一個人失憶想讓全世界都陪着她難過,我算是看出來了,到底是誰把她放進我們婚禮的?”
湘南說着也來了氣。
兩個人乘坐電梯到骨科還是沒有人說話。
之後兩個人一出去就聽到傅佳對司機手:今天的事情對家裡人一個字都不許提知道嗎?
“是!”
“還有我膝蓋的事情,我剛剛已經跟大夫叮囑過,你也……”傅佳說着擡了擡頭,然後就看到那兩個人站在她不遠處,頓時臉色大變,然後愣愣的叫出一聲:哥!
傅赫沒說話,只是冷眼看着她,那一刻,他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小暢雙手環胸,緩緩地走上前去,悠長的走廊裡,她的鞋子寂靜無聲,卻是在走過去的那段路,讓挺着後背站在那裡的女人有些不悅。
“你想幹什麼?”傅佳警惕的看着小暢冷聲問道。
小暢只是擡了擡眼,然後又垂眸看着她惦着的膝蓋。
“大夫說你們家二小姐現在能走路嗎?”
小暢轉頭看向司機,低低的問了一聲,卻是不容置疑的。
司機看着小暢冷漠的表情也有些心慌,然後據實以告:大夫說這幾個月儘量不要下地。
“那你還不去給你們家小姐搬輪椅來?”
小暢低聲問,想起傅佳出院的時候要做輪椅。
傅佳手肘裡夾着柺杖,看着小暢冷漠的表情便是一直警惕着,也不敢亂說話,只是怕小暢要搞鬼。
司機一聽擡眼看向遠處的男人,傅赫沒說話,他轉頭回裡面去推輪椅。
這是傅家人要用,大夫自然不敢不給,後來傅佳便坐在輪椅上被司機推着進了電梯。
小暢跟傅佳便站在她旁邊。
小暢在最邊上,直接摁了一樓。
傅赫低眸看了她一眼:我答應李雲要把小佳交給他處置。
小暢擡了擡下巴,輕嘆了一聲,然後看着也正在看着她的女人說:不必了。
傅赫疑惑的望着她,她卻只是雙手抱着自己的手臂等待着電梯到達一樓。
傅佳低了眸,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卻是一直在動。
當婦產科那一層的人還在等待,他們也到了一樓。
小暢幫忙拿着柺杖,司機推着傅佳往外走,因爲病房樓門口也是有臺階的,所以一出門口小暢就說:我來。
司機震驚的看她一眼,傅佳也震驚的看她:你想幹什麼?我不用你推我。
“我想推你啊!”小暢努力勾起脣角笑了一聲,然後立即走上前去,司機只好讓了地方。
傅赫站在不遠處,雙手插着兜看着那一幕,他竟然突然猜不透小暢要做什麼。
傅佳更是一雙手緊緊地抓着扶手,小暢低聲在她耳邊: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不要提心吊膽,我會滿足你的心願。
傅佳震驚的昂首望着她,小暢卻是推着她往臺階前走去,就在司機要跑上前去幫忙把輪椅擡下去的時候,小暢卻是突然一個利索的動作擡起手,彷彿手被針紮了一下子一樣。
傅赫便往前走:小暢……
“傅赫你最好別攔着我!”小暢轉頭看着他大吼一聲。
也是在她轉身的同時,輪椅被她的身子擦了一下滾了下去。
“啊……”
空曠的星空下。
寂靜的醫院門口。
昏暗的空間裡,突然的一聲慘叫,這是一個多麼薄情的夜晚,又是一個多麼痛恨的夜晚,當人與人之間再也不能好好地相愛……
一切得失都顯得那麼不重要。
傅佳緊張的尖叫着隨着輪椅在地上的滑動,她身上撞出來不知道多少傷。
“二小姐……”司機立即往下走去。
臺階下輪椅翻出去好遠,傅佳側躺在輪椅前面,雙手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膝蓋,渾身發抖。
小暢扭頭震驚的望着那一幕:天啊,怎麼回事?
傅赫立即往下跑,當蹲在傅佳面前看着傅佳的腦袋都開始流血,一張臉慘白的像是隨時都要死過去,他擡頭怒視着臺階上站着的那個女人。
“戚暢你瘋了是不是?”
他表情猙獰,大吼一聲,一雙漆黑的眸子裡滿滿的不悅。
是的,她的確是瘋了!
這一整天都是瘋狂的。
她就那麼高高在上的站在那裡,卻是極爲理智的。
“你不是讓我們把她隨便處置嗎?她要了我妹妹一個孩子,我要她一條腿,你最好祈禱她的腿真的殘了,或者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殘疾了我都忍了,如若不然,我一定會讓她殘疾爲止。”
她就那麼冷酷的昂着下巴俯視着對着下面的人冷冷的,絕情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
當傅赫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她轉頭朝着裡面大步走去。
當她挺直着身子走到裡面進了電梯,她才又勇氣用力的呼吸,即使全身都在顫抖,即使這是她這一輩子做的最壞的一件事,即使她以後會遭到報應,她也在所不惜。
她緊緊地握着自己的雙手,後背緊貼着梯壁,她試圖用電梯壁的溫度以及硬度麻痹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繼續顫抖。
但是卻依然無法控制,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整條手臂都在發麻,一雙手更是不停的顫抖着。
而那細長的腿也立即軟下去。
到了八樓她擡眼望着外面空蕩蕩的走廊,好不容易纔走了出來。
當傅赫抱着傅佳重新回到裡面,她便是獨自一人回到那裡。
小雪從裡面出來,看到小暢的時候便委屈的哭個不停。
病房裡小雪委屈的蒙着被子,整個人在被子裡發抖。
李雲跪在小雪一旁,也是緊咬着牙關才讓自己的眼淚不要落下來那麼多。
一雙大手很用力很小心的將遮住她臉的被子給拽開,看着她滿臉淚痕的模樣只是緊緊地抱着她的手對她說:我只要你沒事。
“對不起,老公,我把你最喜歡的寶寶給弄沒了。”小雪這時候才又哭出聲音。
“沒關係,等過陣子你身子好了我們再重新要。”
小雪擡手去捧他的臉,這是她第一次見他流眼淚。
湘南他們在旁邊看着也難受不已,其實現在這個時代,每天來醫院打胎的數都數不清,但是當自己很注意的要到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不幸走掉……
他們都知道,那是對新爸爸新媽媽致命的打擊。
李雲一下子便像是滄桑了不少,也沉澱了不少。
而小雪也一下子顯得那麼柔弱,從來沒有見過她那麼柔弱的樣子。
小暢站在旁邊聽着他們夫妻說話也忍不住難受的轉了頭,湘南看到她在悄悄地擦眼淚。
小雪後來才留意到其他人,轉頭看到小暢的時候便對小暢說:暢暢,傅佳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小暢這才又轉頭看她,然後緩緩地走到她身邊坐下,握着她伸過來的手用力的點頭。
“我知道,而且我已經替你報仇。”小暢緊緊地握着小雪的手,另一隻手給小雪擦着眼淚,即便自己也已經淚流滿面。
孩子沒了,小雪疼痛不已,當得知自己的孩子掉了的時候,她覺得好像自己也跟着死了一樣。
湘南聽着小暢那一聲,便是緊張的朝着王韓看去。
“你對她做了什麼?”湘南這纔想起來傅赫沒再回來,那麼……
“我只是把事故現場又重新演練了一遍。”小暢低聲說道,然後又擡手去給小雪的眼角擦眼淚。
小雪聽着也嚇了一跳:你做了什麼嗎?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輪椅自己從臺階上掉下去了。”小暢柔聲對小雪說着。
小雪震驚的望着她,就連李雲也震驚的望着她。
湘南走上前:你當着傅赫的面子把她從臺階上推下去了?
“我不是說了嘛,是輪椅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我沒推她。”小暢轉頭對着湘南低聲又重複一遍,脣角淺勾了一下。
“暢暢……”
小雪用力的抓住她的手,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要你一個孩子,我便要她一條腿,一點都不過分對不對?”
小雪緊張的不敢說話,李雲震驚的瞪着她:小赫沒生氣?
“他爲什麼要生氣?他自己說任由我們處置。”小暢便又說道。
衆人卻都唏噓不已。
後來小暢回了家傅赫還沒回,她想他這一晚上可能不會再回來。
但是她沒有覺得有任何恐慌或者緊張,儘管她倒水的時候手還在顫抖,水也灑出來一些。
但是她依然不覺的自己做錯了什麼,依然覺得,她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
李雲對傅赫說的那些話其實她也很自責,如果自己在傅赫提出讓傅佳回老宅的時候說不,或許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也或者當初她就不該客氣,直接將傅佳送入大牢,纔是最正確的決定。
可是……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後來她自己躺在牀上,淺睡了幾次便已經到了天亮。
湘南跟王韓也是一直沒睡好,後來湘南躺在王韓懷裡說:當時幸好你及時抱住我,我在想,傅佳到底是想要小雪流產,還是想要我也流產,這個女孩竟然這麼沒有人性,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她大概只是想要戚雪出事吧,她跟安逸婚禮的時候出的事情你忘了嗎?雖然她的孩子早就死在腹中,雖然她也是自己摔倒,但是她明顯把失去孩子的仇恨記在了戚雪身上。”
“那麼我呢?如果你沒扶住我……”
王韓將湘南摟在懷裡:小赫是該好好地管管她。
“你後來給傅總打過電話,聽他在電話裡怎麼說的?”
“傅佳的膝蓋本來就沒養好,現在……如果再不注意恐怕這條腿以後就不能好了。”
“真的?”湘南起身望着王韓說道。
王韓很認真的眨了眨眼,湘南卻又緊張起來。
“那他們會不會因爲傅佳的事情再……”
“是已經開始了!”
王韓淡淡的說了一聲然後無奈嘆了一口氣。
“戚暢明明知道傅佳是小赫的妹妹還當着小赫面前把他妹妹推下樓梯,她早已經不顧及他們是夫妻這件事。”王韓說。
“可那也是因爲他妹妹先傷了小暢的妹妹啊,那可是一條生命,說沒就沒了呢!”
“所以,這算不算是各家顧各家?”
湘南……
“難道傅總的內心真的那麼醜陋,他妹妹把天捅了一個窟窿他還要去把那個窟窿補了嗎?補得了嗎?”
“他不是醜陋,那畢竟是他妹妹,試想一下我要是有個那樣的妹妹,我大概都快被逼瘋了,其實他也挺不容易的,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最親的人。”
早上小雪的公婆跟父母就都到了醫院,卻在醫院門口遇上傅家的人,戚家,李家以及傅家,以前只是戚家跟傅家不怎麼和,現在……
戚雪的母親看着凌美跟傅之南便冷哼一聲就往裡走,李雲的父母也無奈的嘆了一聲就走了。
凌美跟傅之南在後面看着那四張臉卻也是無奈,但是凌美還是嘀咕了一聲:我們的女兒也受了傷,難道把屎盆子都扣在我們女兒的頭上嗎?
“你就少說兩句吧。”傅之南冷冷的一聲轉頭走在前面。
電梯裡三家人本來都不說話,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着,嘟囔着嘟囔着就吵了起來,戚雪的媽媽更是疼女兒心切便扭頭冷冷的望着凌美:就是你們這樣的人家,自以爲高不可攀,卻總做些喪盡天良的事情,你跟你女兒早晚會遭報應的。
“你這話說的,你女兒流了產而已,孩子沒了還可以再要,我女兒的腿要是好不了可就這輩子都瘸着,她……”
“您這叫什麼話?我兒媳婦的孩子沒了還可以再要?再要的還是這個嗎?你知道我們這一大家人盼着這個孩子盼了多久嗎?虧你也是當媽媽的人,竟然說得出這種沒有人性的話。”
一下子三個老男人都被擠到了後面,三個女人就在前面吵個不休。
小暢早上下樓的時候便聽到廚房裡有動靜,當她到了廚房果然看着他站在裡面準備早飯。
“你醒了!”他淡淡的一聲,然後把粥端了出去。
小暢聽着他的話便點點頭,走上前去: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這才發現她的聲音有些發啞,想來是昨天大喜大悲過後的關係吧,又沒休息好。
他的臉色也不好,她留意到他臉上的疲倦。
整個家裡都比平時要安靜的多,哪怕是廚房裡還有切菜的動靜。
後來他把胡蘿蔔收進盤子裡,然後才說道:一個小時以前。
小暢看着他還穿着昨天的襯衫就知道他肯定沒有上樓了,也沒再說別的,只是等着吃早飯而已。
她獨自坐在餐廳裡,第一次沒有再回頭去注視他。
只是一雙清靈的眸子裡閃着滿滿的憂傷,像是有些迷茫。
之後他坐在她對面,給她盛了粥說吃飯。
她便拿了勺子喝粥,又擡眼看他一眼,好幾次試着想要讓他去休息一下,最後……
“吃完飯上樓睡一覺嗎?”當她好不容易柔聲說出這句話……
傅赫擡眼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垂下:不行,待會兒還要去醫院。
小暢便知道他要去看傅佳,然後也沒再說別的。
他們之間會發生意外嗎?
小暢低了頭沒再說話,他沒吃幾口就起了身。
“你要是累今天就別出門了,如果一定要去醫院,記得叫司機載你過去。”
他轉身走掉,連衣服都沒看。
他只是爲了回來給她煮飯?
小暢看着他離開的地方,就那麼一直看着。
不知道哽咽了幾回,最終卻還是坐在那裡又盯着碗裡的粥。
他還記得回來給她煮飯,他沒有恨她把他妹妹推下樓梯嗎?
之後他編了一條短信給她:別自責,那是她欠你妹妹的。
小暢看着那條信息笑了一聲,卻是笑的快要哭出來。
胸腔裡有些熱乎乎的東西,似乎怎麼都阻止不了了。
小暢出門的時候碰到對面也正好出來,上官丹丹一身色彩鮮豔的裙子站在小暢面前看着小暢的一身素色裙子,然後淡淡一笑:早啊傅太太。
小暢倒是很意外她的稱呼,只是卻也冷笑了一聲,低聲道:早。
“既然正好遇到一起上班,若不然我開車送你啊。”
小暢扭頭看她,電梯裡倆人依次站進去,小暢看着她淺笑的模樣忍不住也又笑了一聲。
“別以爲我會那麼小氣,雖然我的餐廳開業的時候你沒到,不過我還是覺得,作爲同業中人,我們應該一團和氣。”
上官丹丹絡繹不絕的說着,小暢便從容的聽着。
“我們可不是同業中人,你只不過是做了我做的酒店的某一個種類。”小暢淡淡的一聲,之後看向那串數字,她希望可以再快點。
“好吧,我現在是不如你,不過看你真的很憔悴,反正順路,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小暢上了上官丹丹的車,一路上都是上官丹丹在說話,她只是看着沿路的風景。
她從來沒有覺得路上的風景裡都帶着濃濃的傷感。
“你今天竟然沒有諷刺我,是不是跟傅總吵架了?”上官說起這事的時候竟然還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扭頭看了小暢一眼。
“你覺得在什麼情況下我們會吵架?”小暢淡淡的問了一聲。
“這個嘛,自然是意見不合了,很多原因會造成的意見不合都會吵架嘛!”上官丹丹繼續說着,不過眼睛在直視着前方。
“有個叫小暖的女人你認識嗎?”
“小暖?江暖?你認識她?”
“不會又是因爲你吧?”小暢笑了一聲,因爲立即明白了上官是認識的。
“那個女人太自不量力,不說她了,前陣子傅總一直都親自送你上班的,今天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我到了,下回在跟你說。”
車子緩緩地在璀璨門口停下,小暢說完便下車,卻是剛下車就一羣記者從角落裡一下子蜂擁而上。
敏銳的眸光朝着那羣人看去,那一刻她竟然什麼都想不起,腦子裡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