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翱背脊明顯一僵,緩緩地轉過身,看向坐在病牀邊的冷燁,眉頭輕擰,實在不明白爹地叫住他做什麼,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可有可無的他不在這裡不是更好嗎?
冷燁眼眸中複雜閃了閃,語氣淡然的說:“今天你也留在這裡,配合歐陽準備明天的手術。”
讓冷翱留下,他是想讓自己兒子能和悠悠多一點的相處時間,由於冷翱一出生就被抱走了,悠悠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現在他知道了,又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爲了朵朵明天的手術,他不能馬上告訴冷翱和悠悠,能做的就只有讓他們多點接觸。
悠悠和冷翱母子算是見面不相視,造成今天的局面,他也有錯,事情就在他的眼皮下發生,他卻毫無所覺,讓他的女人和兒子吃了那麼多的苦。
白雪那麼恨悠悠,把翱兒抱走又怎麼可能好好的善待翱兒,難怪他在五年前第一次見大翱兒是,就覺的這個孩子如果繼續留在白雪身邊準毀了,所以確定是他的兒子後,他把翱兒帶在身邊,和朵朵作伴。
冷翱還沒來的及說話,孫幽悠倒是先問了:“手術在明天?”
“是啊!”孫幽悠的問題把冷燁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神,他溫柔一笑,解釋道:“有了適合的配型,沒道理再拖。”
“可是這樣朵朵受的了嗎?還有這個孩子……”孫幽悠急躁話還沒說完,冷燁就伸手打斷了她,伸手握住她的雙肩,輕聲安撫。“別擔心,歐陽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既然他說明天可以,明天就一定沒問題。”
“媽咪,放心吧,歐陽叔叔很可靠的。”朵朵也加入到安撫的行列。
孫幽悠看着閨女,清澈眸子裡的擔憂還是沒減,閨女啊!骨髓移植是大手術,不是想做就能立刻做的,那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和人可不可靠,沒多到的關係。
感覺到自己雙肩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孫幽悠望向冷燁,見他眸子裡的堅定,她懸着的心忽然奇蹟的放了下去,她抱着朵朵,柔聲問:“寶貝,怕嗎?”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骨髓移植想想都覺得可怕,而她的女兒只是個十二歲大的孩子,卻已經經受了一次骨髓移植手術,此時她不知道說什麼能給女兒打氣。
“媽咪,我不怕,你和爹地都在我身邊,我一點都不怕。”朵朵很乖巧的說,骨髓移植對別的孩子是什麼概念,她不知道,但她七歲那年已經做過一次,這一次是真不怕。
孫幽悠垂眸吻了吻女兒的髮絲。“乖,我的女兒最勇敢了。”
朵朵對她笑了笑,冷燁出長臂將他的兩個寶貝都圈入懷中,給她們依靠。
冷翱嘴角抽了抽,淡淡的說:“我還要去學校。”
留在這裡看她們一家人甜蜜,他不是找虐是什麼?他冷翱纔不做這樣的事情。
“這段時間都不用去,直到你身體恢復爲止。”冷燁一句話徹底斷了冷翱想離開的念頭,這就是作爲父親的優勢。
冷翱一咬牙,走會沙發上坐下,努力把自己變的渺小如塵埃般存在。
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冷燁騰出一隻手,拿出手機看到上面的號碼,果斷掛斷。
朵朵看了上面的名字,小妍,一看就是女人的名字,小姑娘不高興了,垮下臉問道:“爹地,小妍是誰啊?”
孫幽悠一愣,看着冷燁,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小妍應該是冷燁的妹妹,這是他妹妹來的電話嗎?他爲什麼不接呢?
冷翱給朵朵丟去一個白眼,笨蛋,連你姑姑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問。
冷燁沒想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會被朵朵看到,他只是頓了一下,還沒回答朵朵,手機再次響起,這次冷燁沒等手機響第二聲就接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若是還不接,悠悠心裡又會胡思亂想,索性,他就當着母女倆的面接,免得悠悠誤會。
冷燁纔剛喂一聲,冷若妍哽咽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哥,媽媽醒了,她精神很好,你來看看媽媽好不好,哥,媽媽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她很想你的。”
朵朵瞪圓了眼睛,會叫爹地哥,說明對方是爹地的妹妹,媽媽,是指爹地的媽媽,她一直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些親戚噢。
孫幽悠凝眉,他這是做什麼,讓她們母女和他一起聽電話,要不要這樣啊!她可沒有探聽別人隱私的壞習慣。
“寶貝,你過去陪翱兒,爹地要接電話。”冷燁把手機拿離耳邊,對朵朵笑着說,本來他可以到外面去接,但他不想悠悠多心,只是這樣讓悠悠聽,悠悠都不怎麼願意,更不可能和他一起出去,只能讓女兒離遠點。
朵朵睜着晶亮的大眼看着冷燁,以爲她傻啊!爹地這分明是在支開她,不想她聽。朵朵可憐巴巴地望着孫幽悠,孫幽悠也看着朵朵,不發表任何意見,連媽咪都不幫她,朵朵鬱悶了,撇了撇嘴,爬下病牀,走向冷翱。
朵朵來到沙發,一屁股坐過去,把冷翱都擠到一邊去了,冷翱看着朵朵,朵朵撅着嘴狠狠地瞪回去,冷翱十分淡定,起身,坐到另一邊沙發去了。
惹不起,他躲總可以了吧。
其實,冷燁避開朵朵講電話,孫幽悠是贊同的,朵朵畢竟是孩子,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孩子聽到的好,尤其是關於白鳳雲的。
孫幽悠看着女兒那霸道的樣子,簡直哭笑不得,耳邊又傳來冷燁的聲音。“她醒了,很好,你們好好照顧她。”
他語氣清淡的好似說別的事情,孫幽悠意外了,冷燁對白鳳雲可百依百順的,今天是怎麼了,冷若妍都打電話來了,他竟然沒立刻去的意思,說話的語氣還那麼淡然。孫幽悠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來這裡也有段日子了,怎麼沒看到白鳳雲和孫耀文,冷若妍是大忙人,見不到可以理解,白鳳雲和孫耀文可是無所事事的人,冷燁以前隨時帶在身邊的,這回怎麼沒見。
這陣子爲了朵朵,她忽略了許多事情。
她還記得,在中國時,自己和白鳳雲在醫院打架,白鳳雲說自己把她的眼睛抓瞎了,冷燁那時可怕的臉色,對她說了些狠話,然後她被孫耀文打的進了搶救室,她醒來後通知海燕來幫她辦了出院手續,也和孫耀文斷了父女關係,在海燕家裡修養了很久纔好。
那麼在乎他媽媽的人,怎麼沒和他媽媽住在一起,還是說,白鳳雲就住在這裡的哪一棟她不知道的別墅裡。
在孫幽悠疑惑之際,冷若妍急切的聲音傳來。“哥,你來看看媽媽,我求求你,你已經五年沒見過媽媽了,就算媽媽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五年的時間,你也該氣消了。”
孫幽悠這回是震驚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冷燁五年沒見白鳳雲,天方夜譚啊這是。
“小妍,如果你知道她都做了什麼,你也不會原諒的。”平靜的聲音自薄脣溢出,冷燁眼神更加的平靜。
孫幽悠的表情變化,冷燁都看在眼裡,悠悠是該震驚的,他曾經爲了母親的片面之詞傷害悠悠那麼深,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他都震驚,自己怎麼下的去手,悠悠是他一直愛的女孩啊!
他對悠悠的傷害,大都來自於他的母親,叫他如何不怨,朵朵現在的身體也是拜他母親所賜,五年,五年前朵朵生命垂危,命懸一線,悠悠失蹤,一切的一切,他如何能原來母親的所作所爲。
冷若妍帶着哭泣的聲音大吼。“無論她做了什麼,她都是我們的媽媽。”
“是,所以她現在還過的不錯。”就是因爲是他的媽媽,所以他沒做任何的事情,同樣設計他的人,喬慧敏和前任低下總統的兒子,已經死了五年。
“媽媽那樣能叫過的不錯嗎?哥,爲了一個孫幽悠,你怎麼變的那麼無情?”哽咽的聲音不難想向出,冷若妍在電話那邊淚痕斑斑的臉。
孫幽悠眉頭再次擰起,冷若妍的指控,她很是莫名其妙,因爲她什麼都不知道。
冷燁沉默的看着孫幽悠,對於自己妹妹的指責,他毫無所覺,那邊冷若妍的聲音又響起。“哥,你真不來看看媽媽麼?”
“我沒空。”冷燁輕啓脣瓣,漠然的吐出這三個字。
“藉口,全是藉口。”冷若妍吼完,電話裡就傳來嘟嘟的忙音,顯然已經掛了電話。
冷燁收起手,放到上衣口袋裡,深邃瞳眸看着孫幽悠,好似在等着她問他,冷燁在心裡下了決心,無論悠悠問什麼,他都會告訴她,當然,前提是避開這兩個孩子。
孫幽悠垂着眸子,眼神靜靜地看着一處,此時的悠悠,連冷燁都猜不出她心裡在想什麼。
轉眼,午餐的時間到了,管家親自把飯菜送了朵朵的病房,這次,冷翱也推脫不了,只能勉爲其難,心情複雜的和冷燁,孫幽悠,朵朵一起用餐。
這分離了十二年的一家四口,終於有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一桌吃飯,在中國時沒有冷翱,來了德國,冷翱出現,孫幽悠又失蹤,反正一家人蹉跎了不少歲月。
由於是茶几當臨時的餐桌,孫幽悠和朵朵坐中間的沙發,冷翱和冷燁分別兩端。
孫幽悠把挑了刺的魚肉放到朵朵碗裡,看着冷翱問:“你也要嗎?”
冷翱看着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孫幽悠以爲冷翱又是一個不會挑魚刺的主,朵朵不會挑魚刺,她一直都知道,本來她自己也不會挑,在法國居住的五年裡,海燕把廚藝練的爐火純青,有一段時間迷上做魚,每天的餐桌上至少有三道魚的不同做法,而且魚做的那叫一個讓人垂涎三尺。
孫幽悠看着魚就嘴饞,又不好意思總是麻煩向南,乾脆,她自己學着挑魚刺,慢慢地,她也就會了挑魚刺,吃魚再不勞煩別人了。
冷翱一頓,掩住眸子裡的羨慕之色,淡淡的搖了搖頭,表示他不要。
冷燁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真心心疼他,翱兒是該羨慕朵朵的,因爲翱兒從未在白雪身上體會到什麼是母愛。
他不動聲色,邊吃自己的,邊留意餐桌的氣氛。
朵朵把嘴裡的魚肉嚥了下去,對孫幽悠說:“媽咪,不用的,翱最會挑魚刺了,爹地不在家時,我和翱吃飯,都是翱給我挑魚刺。”
孫幽悠錯愕的看着冷翱,很難想象,這個孩子對她女兒會這麼好,想到他給朵朵帶回家的新鮮水果,孫幽悠再次覺得,這個孩子不錯。
白雪能有個這樣的兒子,真不是一般的福氣,羨慕完白雪,孫幽悠對冷翱一笑。“謝謝啊!”
“哼。”冷翱從鼻子裡哼出一個單音,對孫幽悠的道謝不以爲意,眸光看向朵朵,不,準確的說是瞪着朵朵,孫朵兒你個大嘴巴,本來就沒人知道的事情,你不說會死啊!
冷翱雖然不高興自己做過的事情被人拿出來說,但他卻沒後悔給朵朵挑過魚刺,不後悔歸不後悔,若他知道朵朵是這麼裝不住話的人,他一定不會給她挑魚刺,多大點事啊,值得她炫耀。
冷翱不領情,孫幽悠尷尬的笑容一僵,淡淡的吹下眸子,這個孩子對她有敵意,一直表現的很明確,她也不想招人嫌,索性也就不說話了。
朵朵被冷翱瞪的很無辜,但她聰明的低頭吃着自己碗裡的飯菜,孫幽悠時不時的往她碗裡添菜,其中也包括挑了刺的魚肉。
冷燁在一邊看的及心酸又鬱悶,他心酸悠悠真的改變了很多,而他卻不是在悠悠身邊看着她改變的,鬱悶是,他叫人準備魚,就是想表現表現,幫女兒和悠悠挑魚刺,如今倒好,悠悠都幫女兒挑魚刺了,自己吃絕對沒問題,根本沒他什麼事,鬱悶。
冷燁忍不住問:“悠悠,你什麼時候學會挑魚刺了?”
孫幽悠伸去夾青菜的手一頓,隨即淡定的夾了一根青菜,放到朵朵碗裡,這才慢條斯理的回答:“久了,就會了。”
這個回答讓冷燁很不滿意,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向南教的,所以悠悠纔會這麼敷衍的回答他,他可沒忘記,這五年,悠悠都和向南住在一起,想學什麼學不會。
人就是這樣,區區的一件小事都能想到情敵身上去。
想到向南,冷燁又是一陣氣悶,他閉上嘴一個人生悶氣,冷翱的餐桌禮儀很好,不說一句話,默默地吃着自己的。
朵朵是爹地的貼心小棉襖,她一臉興趣的看着孫幽悠,問道:“媽咪,挑魚刺會不會很難學。”
孫幽悠果斷回答。“不會,你海燕媽咪迷上做魚那段時候,我們家天天吃魚,媽咪就自學成才了。”
“自學成才呀!”朵朵一臉的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爹地一眼,見她爹地此時的嘴角是上揚的,朵朵鄙視他,爹地真是太讓人無語了。
無視女兒的鄙視眼神,冷燁心情好的快飄起來,只要不是向南教的,悠悠怎麼學會的都無所謂。
那個不受歡迎的電話,早被拋到了腦後,和樂融融的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第二天很快來臨。
眼睜睜的看着兩個孩子被推入手術室,孫幽悠說不出的心痛,咬住下脣,把眼裡的溼潤逼回去,她不能哭,哭是脆弱的行爲表現,她是一個母親,早就沒有脆弱的權力。
看着這樣的忍着不哭的悠悠,冷燁心痛極了,他寧願悠悠哭出來,她的神經繃太緊,需要鬆一鬆,哭雖然解決不了問題,但哭出來了也是一種發泄,至少悠悠心裡承受的重量能少些。
他走過去,緊緊的抱住她,在她耳邊柔聲說:“悠悠,放心,朵朵不會有事。”
任何手術都會有一定的危險性,但他信歐陽,有歐陽在,他的兩個孩子就不會有事,等孩子們康復,悠悠的神經也放鬆了,他就告訴悠悠,翱兒和朵朵是雙胞胎的事情,都是他們的孩子。
孫幽悠倏然抓住冷燁的手臂,顫聲問:“我不光是擔心朵朵,還有那個孩子,他真的沒關係嗎?他那麼小就承受抽骨髓,將來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什麼危害嗎?”
如果爲了救朵朵,讓冷翱身體受到傷害,她會內疚。
“不會,翱兒經過特殊訓練,身體素質很好。”冷燁憐惜地將她遮住臉頰的髮絲撫到耳後,黑眸定定的看着她。“相信我,歐陽有分寸,他不會讓倆個孩子有事。”
悠悠會擔心翱兒,他一點也不奇怪,不光是因爲那份割捨不斷的血緣,還有悠悠本就善良,雖然悠悠的行爲很張狂,但她從來不會去害誰。白雪卻剛好相反,外表柔弱,算計起人來甚至比男人還要狠,不然怎麼會連抱走一孩子,這樣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孫幽悠望着他,她要信他嗎?可這時候除了信冷燁,她還能信誰呢!
見孫幽悠茫然的臉,冷燁忽然抱緊了她,以將她揉進自己身體的力道,緊抱着她,在她耳邊說:“悠悠,再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