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就衝着他對我的這份愛,我也不能走啊。我希望您能同意,讓我代替他照顧你們,求您同意!”
“唉呀,你這孩子。”馮父連忙將她扶起,抹起了老淚,“難怪紹華會這麼鍾情於你,重情重義,他沒看錯啊。”
在馮父的支持下,林洛黛成爲了馮家的常客。馮母的思緒時常清醒,時而糊塗,糊塗的時候,會抱着一個枕頭,當成年幼的馮紹華,無盡體貼,盡顯母性。
清醒的時候,會用一雙惡毒的眼睛看着她。在傭人的修整下,她的儀容已經如往日一般乾淨清整,滿面貴氣。她沒有再來掐林洛黛,也不罵她,而只是這麼看着她,眼裡像裝了一把刀,把最強烈的憎恨刺入林洛黛的全身。
偶爾,她會問:“紹華呢?”
雖然看起來正常,但她卻早已忘卻了馮紹華的死。醫生說,因爲神經受到刺激,她患上了選擇性失憶症。這樣,她便不用成日傷悲,林洛黛反而鬆氣了一些。
“這種失憶可能伴隨一生,也可能某一天突然恢復,所以,要時常關注她的情況。”醫生交待完畢,林洛黛好心地把他送了出去。
回頭,迎接到的是馮母冷冰冰的目光。她再問:“紹華呢?”林洛黛強顏歡笑,只道:“他不是去參加培訓去了嗎?要些日子才能回來。”其實,她已能感覺到,馮母每一次問馮紹華去向的心情都有所不同。
開始的時候,她問過之後,就平靜了。可這些日子,她開始變得焦急,會問每個人馮紹華迴歸的日子,並認真地在日曆上畫着圈圈,計算着馮紹華還有幾天才能回來。
看着牆上日曆裡畫得滿滿的圈圈,林洛黛開始焦急起來。離她所編的日期不到五天,如果那天她發現馮紹華沒有出現,會怎麼樣?
馮父似乎看出了她的憂慮,悄悄地將牆上的掛曆取掉。
“她現在腦袋犯糊塗,好多時候自己做了什麼一轉眼就忘記,一定不會記得畫到幾號的。”
馮父臉上掛着淡淡的卻酸楚的笑,林洛黛並不確定,臉上還是一片愁容。而馮母下得樓來,看到牆上的掛曆不見了,急得不行,四處尋找。
“不過幾天,我幫你算着呢。”馮父走過去,輕聲道,摟了摟她的肩。“還有……幾天?”果然,她已經忘記了。馮父一副很認真的樣子想了想,這才道:“還有十天,放心吧,到了那天,我會告訴你的。”
“十天?”馮母凝神想着,想了好久。林洛黛一顆心掛在喉嚨口,幾乎要蹦出來,生怕她想起來。不過,最後,她點了點頭。
時間延長了幾天,林洛黛看到馮父輕聲地籲一口氣,眉頭卻壓得更重,心裡很不是滋味。
從馮家走出來,她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一張美麗的臉上掛着愁容。門外,白暮雲的車早就等在那裡,因爲不放心她,他每天都會接送她,沒空的時候則派司機,守在外面。
看到她出來,白暮雲迎了過來,林洛黛虛弱地朝他笑了笑。
“怎麼了?”心疼地摟着她的腰,將她拉近,他輕聲問。林洛黛搖搖頭,不忍白暮云爲自己擔心,道:“沒什麼。”心底,卻滿不是滋味。
因爲內心糾結,纔會來看馮母,只是每次看過後,會更糾結。她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下去,只能盡己所能,一天天地堅持下去。
看着這欲言又止的林洛黛,白暮雲體貼地沒有再說什麼,只將她擁在懷裡,給予安慰。
“紹華回來了,我看到了他的車!”背後,響起馮母的聲音,林洛黛心頭一顫,緊張之餘迅速拉開了與白暮雲的距離。馮母快步走來,停在車前,林洛黛頭痛楚地蹙緊了眉,馮母已拉開車門去找人。
“咦,人呢?”她原本歡快的臉上在看到車裡沒有馮紹華時,一時陰下來,目光冷冰冰地朝林洛黛射來,沉眉問,“紹華呢?你把他弄哪裡去了?”
“他在美國啊。”林洛黛小心翼翼地回答,暗暗看着關注着她的臉色。
她似在思考,沒有作聲,卻在看到白暮雲時,眼裡慢慢含了敵意,兩道眉毛一時豎起,如紮下了兩枚針,狠狠地咬起了牙,突然出聲:“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
“什……麼?”林洛黛被她的表情所嚇到,語音不暢,驚顫着問。若不是白暮雲撐在了她的身後,怕早就倒下。她最怕的,是馮母想起馮紹華的死,這勢必刺激到她的神經,加重她的病情。
“紹華知道你們結婚了,他很難過,去了美國,連電話都關機了!你們還來幹什麼!滾,滾!”她嘶聲吼叫起來,激動地伸手就來推林洛黛。白暮雲小心地護着她,眉頭扭成了一團。
馮父和傭人們聞訊趕來,馮母這才被拉住。她跳着腳喊:“把這個女人給我趕走!她根本配不上我們家紹華,馬上趕走!”
“你們快走吧。”馮父一臉爲難,眉頭壓得低低的,掛了一臉的疲累之色。這些天,公司家裡兩頭兼顧,他受了不少累。
林洛黛自覺內疚,低頭致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車會引起阿姨這麼大的反應,明天,我會自己一個人來。”
“以後都不要來了。”馮父無力地搖頭,“你也看到了,她並不喜歡你,搞不好哪天她知道了真相,會更麻煩的。你的好意,我已經領領了。”
不用照顧馮母來彌補錯誤,她已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用力蹙緊眉頭,她全身充滿了無力感。
馮母仍在指手劃腳地罵着,傭人們和馮父將她架住邊勸邊往家裡拉。鐵門在眼前關緊,隔絕了她與馮家人的聯繫,更加重了她內心的那股自責感。
愣愣地站在門口,她捏緊了幾根指頭,一聲不吭,但臉上的陰霾足以說明此時的心情。
“回去吧。”白暮雲輕輕摟着她,道。她執意每天都抽時間來看馮母,他總會盡可能地配合她。因爲他知道,在這件事情上,她是脆弱的,不堪一擊的。他只想默默地站在她身後,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關懷和幫助。
林洛黛一張臉蒼白無比,眼眶腫脹,眼淚不期然流下,在兩上形成兩道明顯的淚痕,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馮紹華的死,讓她自責不已,馮母的怨恨又讓她無所適從,現在,馮父的直言驅趕讓她想要盡最後一點努力的想法都落空,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從小到大,她做事都果斷明快,從來沒有讓自己陷入過如此艱難的境地。
扶着她進入車裡,白暮雲的臂伸過來,再次將她摟在懷裡,乾淨的下巴貼着她的發,卻沒有說什麼。他知道,她現在,需要安靜。
林洛黛冰冷的心總算感覺到了溫暖,她倚着這唯一的依靠,將自己的腦袋貼着他的胸口,聽着他有力的心臟跳動聲。混亂的思緒竟慢慢沉澱,淚水也慢慢止住,眼皮一閃一閃,竟有了睡意。
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她安靜如小貓般窩在他懷裡,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起,林洛黛不再去看馮母,但她對馮母的關心卻從未斷過,每天,她都會打電話給傭人,詢問情況。
“她今天又出去了,怎麼勸都不讓我們跟,也不坐家裡的車,一出門就叫一輛出租車,不知道去了哪裡。”
聽到傭人的彙報,林洛黛揉了揉眉頭,無力地用手撐住頭,免不得爲她擔心。不過,好在,傭人說她的情況似乎好了很多,不再成天追問着馮紹華的歸期,也不再來枕頭當小時候的馮紹華。人安靜了許多,能吃能喝,晚上睡眠也好。這總算給了她一絲安慰。
小喬推門,大步走來,眼底帶着曖昧,笑盈盈地道:“中午時間到了哦?”
林洛黛聽到這話,臉微微紅了紅。這些日子,白暮雲幾乎每天中午都陪她用餐,有時去餐廳,有時兩個人就坐在辦公室裡一起吃家裡送來的飯菜。
他的身影不再陌生,整個檢察院的人都知道了。
想起白暮雲,她的臉上自然地多了一抹笑,整個人雖然蒼白,但已經有了光彩。
白暮雲公司的事有多忙,她自然知道,他硬是騰出這些時間來陪她,不過是擔心她會亂想,想要給她更多的關懷。這樣的男人,難怪小喬他們一提起就一臉羨慕。
小喬邁着輕快的步子離去,她也站了起來,將手中的宗卷推開,走了出去。
果然,剛到門口,就看到了白暮雲。他不再似往日那般坐在車裡等她,而是等在門口。他修長的身上依然裹着白色西裝,整個人有如從畫頁上剪下來的白馬王子,吸引了許多目光。
他的臉一面平靜,對於投來的目光不以爲意,自然地站立,卻偏偏有一種級模特走秀時的美感,在午間光與影中,斑駁出夢幻般的色彩。在看到她時,綻開了微笑,大步走來,絲毫不顧忌別人的眼光,伸手摟上她的腰,自然地將她壓向懷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