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黛縮縮眉，和蒙論一起停下，看到不遠處的方茶語慢悠悠地走過來，手裡，握着幾張照片。
林洛黛抿脣不語，方茶語已經將照片攤開，握着話筒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前些天無意間路過華城會所，不想碰到林檢察官，所以拍下了這些照片。全珠深城的人都知道，那是個男人的生色場所，進去的女人只有一種作用，我很想知道，林檢察官進去是爲了什麼？”
她的聲音夠亮，她手裡的照片洗得足夠大，畫面足夠亮眼，原本在採訪別人的記者都聽到，一時間圍了過來。
猥褻兒童案審理結束的報導再加一段檢察官不爲人知的秘密作陪，相信，明天的報紙一定會熱銷。所有記者都抱着這種想法將話筒伸向林洛黛，而眼睛則落在方茶語後上的照片上。
那些照片裡，清楚地映出林洛黛的面容，她邁步進向華城會所，推門，進入，一張一張，一清二楚，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林洛黛的臉色微白，這些照片提醒了她那天所發生的不堪的事情。拳，已慢慢握緊。
“林檢察官，我記得沒錯的話，您進的是號包廂。那天這個包廂正好被馮大律師包下，你和他見面，是爲了什麼？你們見面難不成就是爲了今天的官司？你們到底進行了什麼樣的交易，纔會致使他缺席又讓你打贏了官司？”
方茶語連珠炮地問出了一大堆話，將林洛黛推開號包廂的門的圖片高高舉起。而進去之後的照片，她卻全無，留給了大家無限思考的空間。
“您是檢察官，國家公務人員，怎麼可以進入那種地方？”
“請問您是在辦公嗎？如果是在辦公，那針對的應該是華城會所纔對吧，迄今爲止，我們沒有聽到任何關於華城會所被你們檢察院調查的消息。”
“您找馮律師到底是爲了什麼？有什麼事需要你們在那種地方見面的？”
“據說裡面能去的女人只有公主，請問林檢察官也在兼職做這個嗎？”
“……”
各種犀利的話語有如炸彈般甩了過來，林洛黛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先接誰的話，只能冰着臉一聲不吭。
蒙論臉上顯出了極少見的憤怒，卻擔心自己的話引來更多的蜚語而閉嘴不語，儘可能地攔在林洛黛面前，保護着她。
她的沉默引起了記者們更多的探索欲，他們發揮超常的想象力，已經將這件事與別的事聯繫起來。
“最近白總裁和市長一道在新加坡訪問，市長已歸，白總裁卻遲遲不回，難道您和白總裁的婚姻出現問題了嗎？”
“您去華城會所是爲了報復白總裁，還是爲了尋求刺激？”
“您去找馮律師是爲了什麼？私情還是想用身體迷惑馮律師，而後讓他缺席今天的庭審？”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您和白總裁會離婚嗎？”
問題越發無聊，一向教養極好的林洛黛臉上已掛滿了怒氣。越是怒，她的臉越是冰涼，沒有一絲表情。然而，衆人的話，卻無不透入耳膜，有如刀一般割着她的身體。
尤其是他們提到白暮雲時，她涌出了強烈的失落感。除了知道他在新加坡，簽了幾項協議，她對他的行蹤一無所知。甚至，連這些，都是通過媒體才得知。
和白暮雲的這份疏遠的關係明眼人早看在眼裡，難怪他們會編造出這許多的閒言碎語來爲難她，侮辱她。
那天唯一見證他受苦的他，此時卻在國外，根本不能爲她說半句話。
“大家有什麼請發採訪函來，我們現在不接受採訪。”蒙論再也看不下去，扶着面色冰冷慘白的林洛黛就要離開。只是，他們的路成功被記者們截斷，方茶語張揚地站在他們面前，昂起了那張恬不知恥的臉，伸手拉開包拉鍊取出了另一些照片來，置於衆人面前。
“還有這些，很可惜，角度問題，我只能拍到背影。我不知道這上面的男人是誰，所以想請林檢察官介紹一下。”
林洛黛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臉色更難看了一份。
照片裡，一個男人抱着她，往華城會所外急奔。每一張與男人相關的，都只有背影，卻將她的臉照得清清楚楚，更可恨的是，照片分明經過處理，她臉上的傷和血全然不見，有的只有一副眯着的似乎相當享受的表情。
方茶語分明是故意的！林洛黛真想狠狠地給她扇上幾巴掌，最終，只能捏拳，將指用力合攏。
“是馮紹華吧！”
先入爲主的觀念引導，所有人紛紛猜測，卻理所當然地將白暮雲當成了馮紹華。兩人的身材差不多，此刻奔跑中的白暮雲背影毫無風度可言，再加上包廂本就是馮紹華開的，他們如何不懷疑？
“從他的包廂裡出來，除了他還會有誰？”
“林檢察官，您和馮律師到底什麼關係？”
“你們出去後發生了什麼？”
“您真的要和白總裁離婚了嗎？”
“你們的關係已經到了哪一步？”
林洛黛眯了眯眼，從方茶語的眼底看到了得意。她今天出現在這裡，完全是想借着這個風頭讓自己出醜出個夠哇！
林洛黛挺直了脊背，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再看看記者們，諷刺般開口：“你們是八卦新聞的記者嗎？如果是，應該採訪的是明星，而不是我。”說完，她擡步，欲要離去。
不過，路再次被堵死，這些記者顯然不是好糊弄的，個個義正言辭：“我們需要知道真相，市民也需要真相，林檢察官，您作爲一名公務員，人民的公僕，有責任將自己的事情告知大家。”
林洛黛頭一次舉起一種想罵孃的衝動。她繃着一張臉，恨極般出聲：“如果你們想知道真相，就去找檢察長。我回去後會第一時間卸下所有職務，接受檢察院的調查！”
“像您這樣的鐵腕檢察官都會墮落，您覺得我們還能相信誰？檢察院又有什麼威信？”又是方茶語，總能在關鍵時刻興風作浪。
她說什麼都可以，爲什麼要污辱整個檢察院？林洛黛再也不打算忍下去，她握緊了拳朝方茶語逼了過去。用法律解決了幾年的問題，她此刻很想用拳頭來解決一次！
“老大！”蒙論早恨不得揍方茶語一頓，只可恨自己的公務人員。此時見林洛黛一副發恨的樣子，忙伸手去拉。林洛黛用力甩開了他的手，一步步靠近方茶語。
“你想……怎麼樣？打我嗎？”方茶語眼裡出現懼意，不過，馬上，變得坦然。林洛黛要是真打了自己，那前程就算盡毀了。
檢察官打人，意味着什麼，誰都知道。等待她的將只有離開和接受衆人的辱罵兩條路。林洛玉交待的要將她毀滅的任務若能提前完成，她可以得到許多想要而一直得不到的東西。
看着林洛黛舉高了手，她索性閉眼，將臉迎過去。林洛黛一閉眼，人生第一次什麼也不想管地準備放肆一回，她的掌狠狠地甩了下去……
不過，下一刻，一隻手將她的掌牽住，輕輕一壓，壓在了身側，而她的腰馬上被人環住。林洛黛驚訝地回神，卻看到一道白色身影落在身旁，正親熱地擁着自己。
“白……暮雲？”她遲疑地低呼，眨了眨眼睛。背後的蒙論眼裡顯出一片驚喜，默默退出圈外。白暮雲憐愛地將林洛黛收在懷中，淡然地看着所有的記者：“各位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珠深市雖然開放，媒體可以自由發言，不會受到任何拘束，但卻都懼怕白暮雲的勢力。剛剛看到方茶語拿出照片，他們以爲林洛黛真的和白暮雲產生了罅隙，纔敢膽大妄爲，此刻看着人家兩夫妻如此熱情相擁，哪裡還敢說半句話，紛紛散開，欲要逃離。
一時間，只剩下方茶語，仍舉着那幾張照片，臉上已經顯露了灰白之色。
進入了白暮雲的胸膛，林洛黛才感覺到自己有多麼的虛弱。剛剛強悍的一面，不過是想掩飾住內心的懼怕和失落，想把自己裝得強大一些。現在，她的支撐回來了，她再也無力裝下去，任由他摟着，任由自己脆弱成一癱水，完全要他摟着才能站立。
白暮雲淡淡地看着方茶語手上的照片，眉頭挑了挑，冷漠而略帶戲謔地開口：“這位小姐拿着我抱着自己夫人的照片滿大街展示，是在幫我們做宣傳嗎？”
“是他喲。”
“看身材就像。”
“哧。”
各種議論間夾着無盡的哧笑，都是對着方茶語而來的。見風使舵，所有人都無師自通，成功轉向了白暮雲一方。方茶語無力地垂下手，眼睛，落在照片上，剛剛的張揚一時消失無影。
白暮雲轉臉，已看向其他人：“如果大家不相信，可以去華城會所查監控，我相信，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他抿了抿脣，並沒有結束自己的話，而是繼續道：“我和我太太的夫妻生活很美滿，也很和諧，當然，偶爾也會鬧點小矛盾，但這都是夫妻之間都會有的，不是嗎？很感謝大家的關心，但是，也希望注意分寸，我的家庭生活，只需要我的家人加入就可以。”
這最後一句話，是帶着幾份重量的，大家不是傻瓜，自然將他話音聽在耳裡，紛紛退開。方茶語垂頭喪氣地轉身，白暮雲清冷地呼住了她：“方小姐。”
這是白暮雲第一次呼她的姓氏，那股陰冷之氣卻清晰地透入了她的骨肉，她不安地擡眼，像一隻無助的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