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雲芳對視了一眼,祁父藏在眼鏡玻璃後的眸子十分犀利,他義正言辭地開口,反對祁宴君與許妙容離婚。
祁家上下沒有人支持祁宴君離婚。
離婚二次,對於祁家來說,着實是一件有辱門楣的事情。
“妙容這孩子有什麼不好,你非要跟她離婚,現在孩子也有了,就算她現在不能接受,後面時間長了她也會接受皓皓。”
“你爸說得對,我看妙容將兩個孩子照顧得挺好的,爲人也知書達理,好好勸勸她,她肯定能接受皓皓。你就算想要再找一個,也未必能夠找到比她更好的。”
夜色很深了,天空陰雲密佈,雨點又開始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傭人急急忙忙從房間裡走出來關窗戶。
在客廳裡的祁家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祁宴君靠着沙發,擡手捏了捏眉心,“爸媽,如果我告訴你們,我跟妙容離婚的原因是,我想要跟藍悅結婚呢?”
“宴君,這種玩笑開不得。”
雲芳激動的反應在祁宴君的預料之中,她眉頭緊鎖,脣抿得發白,眸色犀利得好像有兩團怒火在燃燒。
“我也不贊成。”
“爸,你對她也有偏見嗎?”祁宴君似笑非笑,臉色在燈光下有些發白。
祁父連連搖頭,“不是偏見的問題,先不提你跟妙容的事情,她也已經嫁給別人。一個結婚三次的女人,就算我們不說什麼,別人會怎麼看她。”
“宴君,爸媽希望你只是隨便說說,這種玩笑咱們開不起。”
雲芳像是受了打擊似得,怒氣過後,她扶着沙發坐下,撐着腦袋,有氣無力地開口。
祁父見狀走到她的身邊,摸了摸她的肩膀表示關心。
祁宴君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祁父給了他一個嚴厲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說下去。
將到嘴邊的話嚥下去,祁宴君緩緩站起身,落寞地朝着樓上走去。
寬敞奢華的大宅,裝飾得富麗堂皇,這樣的生活人人羨慕,但少有人知道就算住在這樣的大宅裡,也未必能夠開心。
祁宴君回房之後沒過多久,許妙容再次從自己房間裡面走出來,她披散着柔順的長髮,穿着真絲睡衣,慢悠悠走到了樓梯口。
從二樓瞧見了客廳裡面祁父和雲芳愁眉不展的模樣,許妙容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修遠,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幹什麼?”
推開容修遠房間的門,許妙容掃了一眼雜亂的房間,走到洗手間,看見了蹲在冰冷地磚上的小男孩。
他只穿着單薄的藍色印小熊的睡衣,聽見身後的聲音,他倉皇地轉頭,白嫩的小臉上還掛着淚痕。
“誰欺負你了?你怎麼哭了?”
許妙容眼中掠過一抹柔色,她彎腰將容修遠從地上抱起來,輕鬆放到了牀上。
容修遠很瘦,不知道是遺傳還是貪玩,來祁家這麼多天,他個子長了一點身上的肉卻沒長多少。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漆黑如葡萄的大眼撲閃着,瘦弱的模樣惹人憐愛。
“今天大家都對皓皓好,吃飯的時候都給他夾菜,沒有……沒有人喜歡……喜歡我。”
容修遠抱着許妙容的胳膊抽噎着,努力憋着眼淚不讓它從眼眶裡落下來。
許妙容眸色一暗,摸了摸容修遠毛茸茸的小腦袋,“怎麼會沒有人喜歡你,媽媽就喜歡修遠,就算所有人不喜歡修遠,媽媽也不會不喜歡修遠。”
“可是我也想要爺爺奶奶、爸爸還有曾爺爺也喜歡我。”
“原來我們修遠希望大家都喜歡你呀?”許妙容很耐心地安撫着容修遠,秀麗的面容卻沒有太多的表情。
“管家伯伯跟我說,以後這裡就是我的家了,這裡是修遠的家,爸爸媽媽還有其他人都是修遠的家人。”
“媽媽之前不就跟你說了,只要你乖乖的,大家都會喜歡你。”
“媽媽騙人,就算我乖乖的,大家也只會喜歡皓皓。”
容修遠拼命地搖着頭,將眼淚鼻涕糊在了許妙容的肩膀上。
許妙容也沒有推開他,但手始終放在身側,沒有去攬住他,過了一會兒,她還是那麼溫柔地出聲。
“那這麼說,修遠是不是很討厭皓皓?”
遲疑了幾秒,容修遠鄭重地點了點頭。
許妙容這纔將他擁進自己的懷裡,“既然是這樣,那就讓媽媽在離開祁家之前,爲你做點什麼吧!”
許妙容哄了容修遠半天,後來她也抵不住睏意,就摟着容修遠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祁宴君準備帶藍宸皓去見藍悅,在離開之前,他走進了容修遠的房間,恰好看見了溫馨的一幕。
淺藍色的大牀上,許妙容摟着容修遠,兩個人都睡得很熟,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沒有打擾他們,祁宴君腳步很輕地退出去,廊道的光打在他的臉上,睡過一覺之後,他的氣色好了很多,俊美的面容多了幾分矜貴。
“吳媽,二樓的房間晚點再打掃,妙容和修遠還在睡覺,不要吵醒了他們,廚房裡的早餐給他們備着。”
“知道了,少爺。”
十幾分鍾之後,祁宴君開着拉風的蘭博基尼,帶着藍宸皓去醫院。
坐在後座兒童座椅上的藍宸皓晃盪着雙腿,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祁宴君透過後視鏡,仔細看了看他,嘴角始終噙着淡淡的笑容。
真是越看越覺得這個小鬼像自己。
“祁叔叔,你怎麼最近經常帶我去看媽媽?”
“小鬼,以後可別再叫我叔叔了。”
“不叫你叔叔那叫你什麼?”
藍宸皓垂着肩膀,低着頭,偷偷衝着祁宴君做了一個鬼臉。這個叔叔還真是麻煩,總是跟自己過不去。
祁宴君聽完藍宸皓的話卻像是很愉悅似得,喉嚨裡發出了一聲低笑。
“祁先生,你總算來了。”
祁宴君帶着藍宸皓走進藍悅的病房,發現病牀上空無一人,正奇怪,外面負責照顧藍月的護士小玉就迎上來。
“藍悅呢?”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麼了,她打了半夜的電話,我勸她睡覺她也不聽,結果到了早上病情就加重了,現在已經轉到重症監護室了。”
小玉的話音落下,祁宴君的臉已經黑得像鍋底。
“不過病情已經穩定了,留在監護室是爲了繼續觀察,您也不要太着急。”
“帶我過去,我要見她。”
“這……按照我們醫院的規定,家屬是不能探望……哎,祁先生,你要去哪兒?”
十幾分鍾之後,穿上消毒服的祁宴君已經進入了監護室,而藍宸皓則留在外面,只能隔着玻璃看昏睡不醒的媽媽。
昨天晚上,藍悅原本是想要聯繫慕寧,告訴他藍宸皓的事情,想讓他派人過來將皓皓接回去。
誰知她一直聯繫不上慕寧,慕寧的失聯讓她慌了。
無奈之下,她聯繫在米國的朋友求助,去被告知了更可怕的事情,她和慕寧在米國的房子據說已經賣出。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藍悅只能到處電話求助,百般焦急之下,加上天氣又涼,她就再次病倒了。
祁宴君坐在藍悅的身邊,見她面容憔悴,眉頭之間擠出了一個清晰的川字。
“爲什麼就不能好好愛惜自己呢?”
“慕寧……”
祁宴君在藍悅的耳邊說話似乎吵醒了她,她動了動乾裂的脣,吐出了含糊的幾個字。
但是祁宴君將慕寧這兩個字聽得清清楚楚,他當即神色冷下來,一絲嗤笑溢出他的嘴角。
他當即起身,還沒走出監護室,就甩掉了手套,一把扯下了消毒服,怒氣衝衝的模樣讓人不敢靠近。
“這又是怎麼了?”
負責幫忙照看藍宸皓的小玉嚇得一個機靈,沒想到祁宴君就這麼離開,但藍宸皓在被她牽在手裡。
“氣得連孩子都不要了?”
“姐姐,我也想進去看我媽媽。”
“小弟弟,你太小了不能進去,姐姐還是送你去追你爸爸吧!他怎麼直接走了也不管你。”
小玉一頭霧水,趕忙帶着藍宸皓追上去,而藍宸皓則一臉的不情願。
祁宴君出門之後直接走向地下車庫,坐進了自己車裡,小玉將藍宸皓送過來,他冷着臉開了車門,抓住藍宸皓就塞進車裡。
“我不走,我還沒見到媽媽。”
見祁宴君發動車子準備要離開,藍宸皓立刻撲在方向盤上,使勁搖頭。
“滾開!”
“我要下車!”
“給我呆着!”
祁宴君已經被嫉妒衝昏了頭腦,從昏迷不醒的藍悅嘴中又聽到了慕寧的名字,他整個人都炸了。
虧他一早就帶着藍宸皓過來,腦海中憧憬了許多一家三口團聚的畫面,但藍悅再次病重和她對慕寧牽腸掛肚,讓他難忍怒氣。
連帶着他對藍宸皓也沒好氣,將藍宸皓按在自己的旁邊,給他胡亂扣上安全帶,祁宴君踩着油門直接衝出了地下停車庫。
“大壞蛋!大騙子!你說帶我來見媽媽的,結果自己一個人偷偷看了媽媽,根本不讓我見她。”
藍宸皓並沒有聽見小玉和祁宴君的談話,所以他並不知道藍悅病重的事情,他單純地以爲藍悅只是換了病房。
祁宴君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忍着藍宸皓在他身邊鬧騰,一路飛馳,將他送回了祁家。
“少爺怎麼回事?怎麼將皓皓放下就走了?”
管家出來給花草澆水,恰好看見蘭博基尼離開,藍宸皓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
藍宸皓嘟着嘴巴,對祁宴君一臉鄙夷。
“他就是一個大騙子!連小孩子都騙的大壞蛋。”
“哎呦,我的小少爺,你可別這麼說二少,他那脾氣要發起來,你這小身板估計得遭殃。”
管家半是玩笑半是嚇唬地牽起藍宸皓的小手,將他送進了屋子裡。
客廳裡,雲芳見到藍宸皓回來,喜笑顏開,但見他沒有熱情地叫自己奶奶,心神奇怪,問清楚之後才知道雖然去了醫院,但是藍悅並沒有告訴他真相。
“真是,藍悅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幹什麼!”